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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礼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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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难道比生命还重要吗?

秋棠是,江寒蝉也是。

她和曾经的叶怀一样深感诧异,无法理解,但她也非常肯定,自己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叶怀。

深蓝色的长方礼盒打开,入目是一条银光璀璨的铂金项链,坠子小巧精致,是莫比乌斯环造型的双环扣,其中一枚镶了一圈碎钻。

这是江寒蝉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他自己设计的,就在对方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第三天,她在书房找书签时,无意间在他的抽屉里翻出了几张废弃的设计稿。

所以平时表现得这么呆,果然是装的吧。

沈暮无声笑了笑,将项链取出,给自己戴上,抱起一束折叠的风信子,起身前往江寒蝉贯住的样板房公寓。

没办法,花店都倒闭了,无一幸免,所有的植物都在迅速地枯萎、腐烂……水源污染,食物败坏,药品过期……这个世界的生命力在逐步丧失,任何贴近与人类又区别与人类的巴别塔开始土崩瓦解。

从三天前开始。

那时的她正坐在住院部的陪护椅上发呆,徐特助打电话给她,说叶怀出了车祸,情况很危急,希望她能赶紧来医院一趟。

沈暮坐着没动,问:“死了吗?”

徐特助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那就是没死咯,真是遗憾。

她把手机关机了,顺便把电池扣了,手机卡抽出来掰碎,接着一骨碌全都扔进垃圾桶。然而几乎是一瞬间,熟悉的铃声就再次响起,持续了五秒钟后,方晴的声音从垃圾桶里传了出来。

“暮暮,谈于风住院了,听说被人打断了手脚,颅骨骨折,胸腔……”

“死了吗?”

“……呃,好像没有。”

沈暮闭了闭眼,一脚踢翻了垃圾桶,不过对方似乎不太甘心,又骨碌碌地滚了回来。

“也是听说哦,就在今晚,那个霍思宁被警察持枪逮捕了。”

“死了吗?”

“没……”

沈暮站起身,提起垃圾桶丢进楼梯间,然后把安全门关上,用扫把插杠,锁好,结果转身的时候,一个路过的护士脚步突然一转,推着推车向她走来,将正在通话状态的手机递给了她。

沈暮接过来,面无表情道:“还有什么事?”

“有啊有啊,还有蒋雨宁,她今天下午……”

“死了吗?”

“……”

确定对方不会再来打小报告,沈暮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护士,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发呆。

一天一夜后,昏迷的人醒了。

沈暮将折了一半的风信子放在床头柜上,向他问好:“还疼吗?”

江寒蝉刚醒来,人还有点懵,思考了几秒,才钝钝地摇了下脑袋:“不疼。”

沈暮颔首,又问:“饿吗?”

对方抿唇,目光聚焦在她脸上,犹豫许久,向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沈暮眉眼弯了弯,将外套解了,手放上去,顺着他的力道,躺在他匀出来的空间,任由对方占有欲十足地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

“生日快乐。”虽然晚了两天,并且还没想好要补送的礼物,但祝福是真心实意的。

“你也是。”江寒蝉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细细压好被角,外面一直在下雪,而医院里的空调、灯具已经失灵了,病房里光线暗淡,格外的空寂和阴冷。

“你的身体,好冰。”江寒蝉为她别发时,手指挨到了她没有血色的脸颊。

“是你太瘦了。”

他愣了愣,然后颇为无奈地笑了:“可就算我胖了,也无法把多余的热量借给你啊。”

“但至少没有现在这么硌人。”沈暮将手探进他的病号服里,摸了把现成的排骨,完了还调侃地拍了拍他胸口。

她的手像滑动的冰块,江寒蝉嘶了声,下颌紧绷,一把按住那只乱动的爪子,耳朵红红地补救道:“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也要好好锻炼。”

“嗯!”

“还要听医生的话,配合他们的治疗,好好吃药,乖乖治病。”

“……”

江寒蝉表情凝固了一下,良久,姿势僵硬地低下头,对上那双笑吟吟的仿佛无所不知的温柔水眸。

“你这是什么表情?”沈暮望着呆兮兮的某人,眨了下眼睛。

某人嘴唇动了动,声音低若蚊蚋:“暮暮,其实我……”

“嘘——”

沈暮抬手,指尖压住他的唇,眉眼含笑道:“现在,我要先和你分享个秘密。”

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彼此。

“我被困在了一个牢笼之中,一直在重复做着身不由己的事,欺负一个我从来不感兴趣的人,最后被一群陌生的家人、朋友、爱人抛弃,一无所有地死去,然后又瞬间完好无损地复活,倒带,死去,再复活,再死去……直到某天,我发现我那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忽然换了一个人,嗯……估计是误闯进来的,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我行我素地干出了很多与原本剧情截然相反的叛逆行径,不仅把我早就定好的弱智反派路线都给光速走完了,还顺手整死了重生逆袭的女主角和她的后援团们……太丝滑了,简直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沈暮想起当时情景,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江寒蝉眼睫颤了颤:“……然后呢?”

然后啊……

在发现了一个突破口后,当然是抓紧利用起来啊。作为一只不知被关了多久的笼中鸟,沈暮早就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身份、家人、朋友、或许还有恋人,但现在一切有了转机,她有了可以改变命运的筹码。

一次又一次的,她借着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路人,将世界的剧情翻新了一遍又一遍,这就有了后来的不断的错位重生和穿越。

“一会儿高中生,一会儿霸总,一会儿心理医生,一会儿商场清洁工……太会了,就是演技有点差,特别是一边故作高傲地喂我吃饭,一边哭唧唧地向我道歉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呛死,哈哈哈!”

“……”

“他以为我看不见,也听不见,所以每天晚上都光明正大地来蹭我房间的地板,跟个被我渣了几百世的怨夫似的,对着我叽里呱啦个不停,还偷偷亲我,亲完了还要在地上打滚,发出些奇怪的声音。”

“……”

“江寒蝉,你干什么?”

江寒蝉顿了顿,默默收回挡脸的手。

“眼睛,眼睛闭着做什么?还有,你耳朵怎么那么红?脖子也是,身体也……”

江寒蝉猛地睁开眼,翻了个身,用手捂住了某张喋喋不休的嘴巴,神色恼怒异常又委屈得不行。

“太过分了!”

“嗯?”

他抽手,俯首与她额头相抵,望进她的眼底,咬唇道:“你吓我,还要赶我走……”

沈暮垂眸:“你不属于这里,当然也不该留在这。”

“我能!”

“不,你不能。”

“暮暮……”

“听我说完。”

江寒蝉看着她,乖乖闭嘴了。

沈暮伸手,将搁在枕边的那枚书签拿过来,递给他:“带上这个,离开这里吧。”

江寒蝉怔愣了一瞬,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沈暮!”

“沈暮已经死了,你亲眼见过的,就在那间器材室里,垫子上全是她的血。”

半虚构的真假千金的世界坍塌了,漆料剥落,坚固的牢笼露出了它真实又虚幻的本质,也就是他们目前所身处的异度空间——从她出生到死去的属于过去一段时光的复刻。

她找回了丢失的记忆。

她想起了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那个在一中器材室里自杀的高三学生就是她,只是自杀的原因并不是大众传闻中的那样。

那场荒谬的盖章在她头顶的霸凌事件,如你所见,其实非常好解决,但现实世界里的她没有抗住,长久的自闭和抑郁已经让她丧失了正常的沟通和语言能力,即使澄清来的很快,它们还是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事后一个星期,在她生日那天,沈暮选择离开了那个世界。

“江寒蝉,你感受到了吗?”沈暮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轻声地重复:“你暗恋的那个沈暮,早就已经不在了。”

“不……你没有!”江寒蝉指尖僵硬,沉默片刻,骤然抽回。

“你忘了吗?这次,我救了你!”他反手捉住她的手,一边摇头,一边将它塞进自己衣服里,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将它捂热,语气执拗道:“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眶里滚落,啪嗒啪嗒地砸在她冷白的皮肤上,江寒蝉抓住任何细节,扑在她耳边,急切地向她证明,喉间却几乎艰涩到哽咽。

“沈暮,我救了你,我送你去了医院,护士告诉我,你缝了十针……”

“然后趁我睡着,偷偷拿走了我包上的一个挂件?”

“……嗯。”

沈暮嘴角勾起,指尖缠住他的发尾,轻轻拽了拽:“我请你吃巧克力,你还装高冷,其实心里开心得要死对吧?”

江寒蝉看着她,大声地承认:“对!”

“我抓到了你。”

“嗯!”

“我们交往了。”

“是的!”

“江寒蝉。”

“我在!”

沈暮抬手,但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

“暮暮,不要……”江寒蝉泣不成声地哀求她,沾了泪水的脸庞憋得通红:“不要赶我走……”

“不走,会死。”

“我愿意!”

“……”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向他求婚呢。

她失笑:“你想和我在一起?”

江寒蝉眼眶红红的,用力地点头。

沈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可以和你在一起?”

江寒蝉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暮转头,看向灰蒙蒙的窗口,自言自语道:“其实这里也挺不错的,就是偶尔太无聊了点,僵硬机械,跟定时闹钟一样,天天看不完的独角戏,而且每天都要坚持调色、上色、刷油……这么一想,确定很麻烦……”

“暮暮……”

沈暮话头顿住,扫他一眼:“不哭了?”

“嗯……”

“那……要接吻吗?”

江寒蝉先是一怔,然后果断抛却了以往的腼腆羞涩,非常主动和坦诚地向她索取。

“要!”

他以为她是默认了他的选择,放弃了送他离开的决定,但其实……

“亲完了就赶紧走吧。”

“……”

江寒蝉动作一顿,唰地直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差了,嘴唇发抖,身体摇摇晃晃的,一副马上要被她气晕过去的模样。

沈暮扶了他一把,强迫他躺下:“好了,不要再任性了。”

江寒蝉拧眉:“沈暮,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生气就喊她沈暮,还说自己不幼稚。

沈暮探手,闷住他的眼睛,原本已经躺平的江寒蝉瞳孔一缩,疯狂挣扎起来,身体力行、声嘶力竭地抗拒。

沈暮安抚道:“相信我。”

“我不!”

“会遇见的。”

“鬼才信!”

“……”

你大爷的,贱人苏寒附体了是吧?沈暮眼角抽了抽,似忍无可忍般,直接收了手,垂首堵了上去。

这下,情绪失控的某人终于安静下来了。

六瓣的冰晶凝结在窗面,发出破碎的声音,在对立面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雾。

江寒蝉抬起手,指尖穿过丝丝缕缕的乌发,托着对方的后脑勺,带着被子,动作缓慢地翻了个身,虚压在对方身上。

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眉间、眼尾、唇角、下颌……如蜻蜓点水般,保持在了亲昵却完全不会冒犯的距离。

比苏寒多了份克制,比江一鸣少了份欲。

他和他们,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沈暮阖上眼,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才从只有她一人的被窝里爬起来,继续折之前落下的风信子。

寒风呼啸,厚重的云层不断压低。

环绕在她身上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气息终究在长久的冷寂氛围中一点点散尽。

穿着护士服和病号服的人偶在走廊里游荡,沈暮抱着花束,打开门,它们就变成了木头人,每走一步,它们的脸就跟着转动一分,用不存在的目光紧盯着她。

全是她橱柜里人偶,服饰粗糙,没有五官,没有色彩,肢体关节也打磨得不够圆润,动起来跟机械舞一样,僵得不行。

沈暮视若无睹地走出了医院,追随着垂死挣扎的闪烁路灯,顶着暴风雪,步行回了江寒蝉的公寓。

路上来来往往的是撞尾的塑料玩具车,人偶活动不方便,所以一不小心就会出车祸,除此之外,还有塑料商店,塑料电话亭,塑料狗,塑料猫,塑料飞鸟……都是她以前沉迷过,后来又被喜新厌旧的她扔进杂物间的乐高模型。

沈暮走进电梯,抓着开始疯长的头发抖了抖,一堆像素雪花就从她的发丝里一颗颗掉落,摔在地上时,又瞬间变成了最纯净的海盐。

“麻烦……”

她皱了皱眉,干脆给自己重新洗了个澡,换了一件宽松的半袖长裙,等出浴室的时候,原本堪堪及腰的长发已经长到了膝盖的位置,双眼也像是被强酸腐蚀过般,开始不合时宜地隐隐作疼。

她忍耐着,用不透光的发带缠住它们,然后找了个小梯子,将挂在通道内的那幅带有划痕的油画取下,用铁锤将对应的墙面砸烂。

这墙只有薄薄的一层,因此无需怎么费力,很快就被她凿出了一个大黑洞。

墙面的断层处有很多破损的黑色文字如水流般流泻而下,铺了一地,而虚无缥缈的黑暗内里,此刻正有一阵一阵的咸腥海风拂面而来。

沈暮丢开锤子,扶着边沿往里探头,思忖片刻,抱起花束,朝着海浪声的方向摸索着走了过去。

她不喜欢那个聒噪的世界,不过既然他这么坚持,那她就抽出一部分时间陪他玩玩吧,毕竟他都愿意为她殉情了不是吗?

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而短暂,等他失去了心跳,化作一堆腐朽,她就回来继续睡觉。

**

一个月后,覃州云城。

几个渔民在东海海域发现捕捞上来的渔网里有很多紫色的风信子,一看就是人工折叠的那种,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封封的求救信,当即上报给政府。

海事和公安部门效率惊人,立马派了勘察队出来,果然在距离云城300多海里处找到了一艘锈迹斑斑的渡轮。这废船宽约60米,长约360米,16层甲板,根据标识,队员们认出了这艘“幽灵船”是上个世纪离奇消失在南太平洋的一艘载客渡轮——雅辛托斯号。

这么多年,原本的船客肯定死光了,但因为求救信,谨慎起见,还是要确认一番。

他们用喇叭喊话,但没得到回应,于是就派遣人员上船进行查看,最后在储藏室里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对方蜷缩在一个柜子里,双眼蒙着渗血的发带,肤色惨白,乌发及膝,穿着一条宽松的亚麻色半袖长裙,墨绿色的毯子包裹全身,只有一条显眼的铂金吊坠露在外面。

医护人员从她怀里搜出了一只海螺笔,以及两张皱巴巴的紫色信纸,分别写着歪歪扭扭的中文和英文,最后都是一串相同的阿拉伯数字。

……

【我叫沈暮,是一名在海上漂流时偶然间遇到这个庇护所的幸存者,这是我小姨的手机号,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有好心人找到了我,并且那时的我还侥幸活着,就请帮我给她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非常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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