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那人躲闪着，一脸晒然：“没有”“书上写了，我只是套过来而已”

“是吗？我怎么觉着你面带桃红，身子也愈发出挑，尤其是那张脸好像荷花荡里的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亭亭净植”

赵怀民：“...”你确定说得不是荷花精？

“小子家中一贫如洗，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

他这般淡然，顾崇廉方才歇了捉弄的心思，累瘫如狗，躺在床上大喘气，“你这人...，真敢说”

“依你这想法，我们天临朝的寒门学子都要孤独终老咯，成家立业，自是先成家再立业也不无不可..”

“怎会？家里的双亲不会答应的”

“得得，你有理说什么都是对了，我可绕不过你这利嘴”

“今朝若是同上榻，此生也算共白头，有你这个案首当床伴，我今晚肯定睡得香”

“那我借你吉言”

.....

卫家锦荣院，暮霭沉沉，桐院深深深几许。

“bang~天干物燥，小心火烛”“bang~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墙外更夫敲着棒子声从卫家后门路过，倏忽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吓得面色瞬间惨白，呼吸一紧，转瞬把腿就跑，边跑边嚎：“鬼啊！！”。

墙里，卫府迸发出凄惨的哭喊声，随着悲呛的哭声一声盖过一声，丫鬟婆子当即跪了一地。

“啊，不要！！”“我的儿啊”“明辉，你睁开眼看看娘，你走了，让我怎么活啊”

卫安氏死死地抱着双目紧闭的孩子哭得泪流满脸，嘴里发出凄惨的嚎哭声震荡在院子里，很快又冲破了层层雾霭传向远方。

“我的夫人啊，你一定要保重..”“您要保重，老爷来信马上带着御医回来”

奶嬷嬷姬氏用尽了浑身力气，将卫安氏搂在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安抚着：“咱们少爷就是睡一觉，说不定明儿个就..起来了”

“您这这几日，额！为了照顾少爷已经伤透了身子可不能再这样，公子看见也会心疼的”

卫安氏浑身好像被抽去了力气，半瘫在奶嬷嬷身上，气弱游丝，双眼浮肿着，“明辉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素日里穿戴明净奢靡的官家娘子此刻早已穿上苏净的斋袍，丰盈的小脸此刻挂满了泪痕，就连好看的眸子也缀着浓浓青黛隐隐可见，说这话时，女人彷佛用尽了浑身力气，一下栽倒在地上。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丫鬟婆子本就团团跪在屋里，很快乌压压一片人听见动静涌到主子跟前，按人中的，按人中，掐虎口的，掐虎口。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更有胆小的丫鬟泫然若泣，一副小家气做派。

“呼嘶”“呼嘶”随着主母那轻微的呼吸声起起伏伏，她们一张张惨白若冰霜的脸此刻渐渐有了些许人气，就连微不可察的呼吸声这时此起彼伏，余光交错着，流露出劫后余生的神色。

姬婆婆作为贴身婆子，将她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自是不想屋子里乱成一团，本就积压了一肚子火气，吐出来的话就没有往日那般和气，她挎着脸子，一等丫鬟婆子搭把手终于将主母扶进了小塌上。

“都挤这里做什么，荷儿你去请钱大夫过来看看夫人”

婆子那吊梢眼一扫，跪在地上的荷儿即可起身去了外间。

“老爷如今不在府中，老身托个大，还请言嬷嬷你去前边问问，老爷可有信儿了？”

姬嬷嬷目光一转，看向跟前的老姐妹语气稍稍和缓些，吩咐道。

“柳儿，你带着小厮荣成给公子洗漱一下，顺带把屋子拾掇一下”

细碎的脚步声在屋里时不时地响起，她说话一套又一套，将大家要做的事情安排妥当，丫鬟婆子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慢慢放下，面色纷纷稍霁，余光打量着彼此，眼里蕴含着湿意很快就被逼了回去。

“其余人做好自己本分，若是把不住嘴，被主子们听了个风声，可别怪老身手下不留情面了”

老婆子横眉竖眼，眼神一一扫过今夜值守的丫鬟婆子，眼尾露出腾腾森然的杀气。

“奴婢遵命”

今夜值守的奴婢连忙低眉骇眼，齐齐跪在地上，不敢直视其神色，连连表决心。

“行了，各安其事，下去吧”

姬婆婆安排好一切后，打发了一众人后，“唔”心口散出一口气，遽然跌坐在椅子上，紧绷绷的面皮皮子瞬间耷拉着，她按抚着额头，嘴皮子直哆嗦，“钱大夫可来了？”

她头也没抬，对着进来的荷儿问道，显然听见了有人进门的动静，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威严中气十足，发紫的嘴皮子微不可察地战栗着，荷儿只进门看了她一眼，福了福身子，软糯回禀道：“大夫就在门外，您看？”

荷儿始终低着头，不复抬眸。

素褂子衣角映入眼敛时，头顶上传来姬婆子疲惫的嘱咐声：“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冰冷的衣角划过她的脸，冷得浑身一颤，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很快将钱风迎进了门。

钱风此刻心绪不宁，张着嘴，嗫喏着嘴角，欲言又止。

姬婆子斜着眼，冷哼了一声：“钱大夫，夫人刚刚晕倒了，还请您快些”

言语间很是不满他这么磨磨蹭蹭的样子。

钱风冷汗簌簌而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赶上姬婆子，腆着脸挤出一丝笑，诺诺道：“...贵公子的病实在是过于诡异，不如请...请法师过来看..”

他这话还没吐完，就对上姬婆子那双死人眼，满肚子的话此刻竟不敢多言，只得咽了咽喉头，一脸凄苦。

她那褐色的眼皮子半耷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钱风，嘴皮子一翻：“我家公子如何自有老爷定断”

言下之意：她家公子若是生，尔等自是无碍；公子若是死，一干人等，哪怕是苍蝇都得陪葬。

钱风自是读懂了她话里话外暗含之意，心下一紧，抿着嘴，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脑子里想着怎么脱身才好？

卫安氏面色发白，夹带着灰黄之气，眼底发黑，嘴皮子干燥起皮，颇有阴虚火旺之兆。为了确认自己的诊断，他转头问丫鬟婆子，“贵夫人近日可有经常因小事情发火之象？”

荷儿下意识地看向姬婆婆，姬婆子：“明辉少爷病了月余，久久不见转好，夫人急了些，也是常理”

算是承认了钱风的说法，只是给了自家主子体面说法。

钱风又问道：“睡眠如何？”

姬婆子动了动手里的帕子，抿唇道：“夫人这几日夜间常常多梦盗汗，时而惊醒，惊醒过后总是难以入眠”

得了准信，钱风收了诊布，往外间走去。姬婆子紧跟其后。

“贵夫人内里偏寒，寒凝血滞，又因熬夜导致气血不畅，阳不入阴，肝火虚旺，气血时而不足，故而多梦盗汗易惊醒，亏得平日里身体里子好，接下来只需好好将养才是”

“药补还是食材补？”

卫夫人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受不了儿子的噩耗一时精骇，心血供应不足晕了过去，好在她身体底子好，中药虽然疗效好，疗程长，药苦，女子娇气得很，尤其是官家女子不爱吃苦，常常以食补替代药补，若是食补，食材温润，虽然疗效也长，但是口味较多，女子大多能接受。

故而他才这么一问。

闻此言，姬婆婆本能地看向榻上的主母，听着她那微不可察的呼吸声，面色稍霁，态度软了几分，问道：“食补该如何？”

钱风当下明了，心里煞那间松了一口气，凝声道：“黑豆30克、枸杞12克、桂圆肉9克、银耳半朵、山药15克、核桃12克、大枣6个、生姜9克、甘草9克、黄芪15克”

他又将食材使用法子提醒了一下：“一天一次，所有食材在烹煮前需要浸泡2个时辰，浸泡2个时辰的食材用大火烹煮三刻钟，而后转小火温煮四刻钟，装碗前放入少许冰糖入味即可食用”

姬婆子眼神一直注意着里间动静，得了食补法子，只是扔下一句话打发了钱风：“老身知道了，今夜怕是要叨扰大夫了”

钱风却为了卫明辉的病情发愁，愁得眉宇间拢着一层惨淡郁郁之气，久久不曾散开。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百思不得其解，今夜注定辗转反侧。

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昼静帘疏燕语频，双双斗雀动阶尘。檀扉日暮随风掩，落尽闲花不见人。

暮霭深沉沧海阔，一个嘚嘚马蹄声逐渐逼近，打破了凄静的暮夜。

“来了”“老爷回来了，快开门”

漆红色木门缓缓被推开，驰骋的两匹马车一前一后转身驶入了卫府。

浑身寒透的言嬷嬷低眉骇眼地跟着马车而走。

卫旭听到了紊乱的脚步声，眸色微睁，淡淡地问道：“外边是何人？”

车夫老卫：“回大人是内院的言嬷嬷”

言嬷嬷？这不是妻子房中的贴身嬷嬷，更深露重怎得就在这里候着，难道家里又出事了？

他略略沉凝，身子立刻弹坐起来，沉声吩咐道：“直接去珍珠院”

作者有话要说：“黑豆30克、枸杞12克、桂圆肉9克、银耳半朵、山药15克、核桃12克、大枣6个、生姜9克、甘草9克、黄芪15克”@选自佚名

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昼静帘疏燕语频，双双斗雀动阶尘。檀扉日暮随风掩，落尽闲花不见人。@选自《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