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喜儿倒是急了：“怎会？不管是别人送的花草树木，还是公子自己购置的花花草草除了廊下四盆绿萝，其余的都被安置在这花圃里”
她说这话时，目光本能地向右上方瞟了一眼，手里的帕子也被搅弄的不成样子。
赵怀民刚回头就看到她的神色有点..不太自然，大抵是五息左右（五个呼吸左右）。
这么看来，她..在掩饰什么。
少年没有多言，瞬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绿儿若有所思。
赵怀民又问了一些二公子日常饮食与个人习惯，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这会儿正拿起来一本礼品登记册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着丫鬟们。
人只有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才会展现出真实的表现。借此机会观察此二人的一举一动，微表情指不定能突破其心里防线，得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
“扣扣”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大人，您还好吧？”
是猴子。
“咳咳”赵怀民清了清嗓门，将人唤进门：“进来吧”
他话音未落，诸葛厚等人呼呼啦啦全进来了。
诸葛厚那双眼睛将自家大人上上下下扫了一圈，生怕他少一块肉。
修长的身形，清冷的气息，俊美无俦的面容...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新的花香...
很好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眼瞅着少年手脚胳膊完好，他堪堪松了一口气。
许春风前脚刚踏进屋里，就回话：“禀大人成材的笔录做好了”
诸葛厚连忙搭话：“我这边也完事了，大人接下来咱们去哪？”
赵怀民还未说话，余光却见喜儿、绿儿也看向他们一行人，神情略有点紧张，只是一瞬，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他紧了紧手心，直言：“去祠堂看看吧”
古家不让京兆府衙将尸身带走，目前二公子的棺材停在那里，要想知道他生前经历过什么，还是要去看看他的尸身留了那些话。
正好仵作和何首乌也在那边呆了一段时间，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县令发话了，其余人自是遵从其命令。
两个丫鬟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与古二公子质朴静雅的布置不同，古家祠堂更肃穆、森然许多，即使初夏时刻，日头正盛，他们一行人来到这里时，一股森然的冷气挟裹着浓郁的香烛味儿铺天盖地而来。
“赵大人安好”
是古管家，迎头走过来。
随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古管家便应下了，伸出绅士手，带着赵怀民几人往里头走去。
穿过大门，走过蜿蜒的走廊，古管家还不忘介绍：“这里没有旁人常住，只有祭祀时才放开”
“再过三刻，又要接待客人，还望大人海涵”
言下之意：若是他们京兆府衙没有从这有限的时间里捕捉到真相，他们古家是不会浪费时间在无用之人身上的。
毕竟祠堂是古人的第一门面。
没有谁的祖宗喜欢被人天天打扰。
还未进门就被嘤嘤嘤啜泣声夺人耳目。
乍一听见这声音，古管家紧绷的面色难得刹那间难看极了，他哂笑道：“那是二公子的...通房丫头：月儿”
说话功夫，赵怀民就看到了灵堂里那女子颤动的背影。
在赫大漆黑的棺材面前，此刻女子显得十分娇小。
还未等他们走近，那女子倒是率先扑了过来。
许是察觉到她的动向，赵怀民第一时间伸出手想要拦住她，因为她匍匐过来的方向来看显然是冲着自己。
旁人都被骤然冲过来的女子吓懵了。
届时，众人齐齐摒住了呼吸，唯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保护大人！！”
是诸葛厚不知何时，他伸出双手挡在赵怀民面前，还不忘大呵一声。
“啊！”扑空了。
整个人歪倒在地上，那双手紧紧地抓着诸葛厚的靴子死死不肯放手。
赵怀民被护在身后，第一时间留意到女子那浮肿的双手很是惊愕。
他拍了拍小诸葛的肩膀示意该女子似乎有所求，少年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这个案发第一目击者。
不过...
古家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尤其是古管家面色铁青，喘着大气，拎小鸡一般拎着那女子，往后退了一大步，瞬间拉开了几人的距离。
以他高大勇猛的身形挡住了赵怀民的目光。
他在掩饰什么？还是自己的目光太过肆虐么...
赵怀民这会儿也有点回神，理了理袍子，轻声问道：“本官正好有些事情问问她”
古管家张着嘴，目光就这么睢视着少年，手里的动作倒是没有停下，径直将月儿直接扔给了家丁们。
管家在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他这目中无人的样子惹得诸葛厚等人不满，几人紧了紧手里的佩刀，刚跨出第一步。
不远处就有人说话，平息了这场无声的较量。
“古叔，怎么还没完？”
是一个身着白色孝衣的男子，最扎眼的是那人脸上的青茬胡子隐隐可见，一双鹰眼此刻被红血丝充斥着，身形略单薄，走路时长袍随风呼呼叫。
“这位便是赵大人吧”“失礼失礼了”
来人眼色不错，说话不咸不淡，态度也是不冷不淡。、
赵怀民点点头：“见过大公子”“公子节哀”
年龄与原身子相仿，长相与古二公子相似，看来这就是古家大公子了。
古大公子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直到看到被人塞住嘴巴的月儿时，微微一楞：“她怎么出来了？”
语气中透着一股嫌恶。
他随即撇开脸质问古管家，不再多看月儿一眼，还往门口方向挪了挪脚步，拉开了几人的距离。
无意间就拉近了与赵怀民等人的距离。
嗯？檀香？不不！！是花香...
即使有着浓郁的香烛气息，古大公子靠近那一刻，他还是嗅到了一股其他的香气，有月季花香..
古管家：“禀公子，是老爷吩咐的”
古大公子看了看在场的人随即也未多言，只是用手揉着额头，摆了摆袖子，不耐烦道：“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边算了”“时候差不多了，这里收拾得如何了？”
古家人依然旁若无人的样子好似县衙的人空气一般。
赵怀民正好上前一步，堵住了几人去路：“慢着”
“大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伸出绅士手。
古大公子对上那双犀利的双眼，原本抬起的右脚又缩了回来，他揣着手，不紧不慢地往墙角挪了挪，算是应赵怀民的请求。
“令弟的花圃里有一颗夹竹桃”“本官查了册子，那棵树一年前送过来的”
赵怀民就这么幽幽来一句。
“不可能”
没成想，古大公子瞬间有了反应，直接振声反驳道，五官乱飞，表情生动多了。
许是警觉到自己失态，古尚成忙收回了手，理了理袍子，言辞凿凿：“那日本公子只种了月季，并没有种下别的花草。当时二弟屋里的人都在场盯着！！！”
他脸色阴沉，沉声道：“二弟对夹竹桃过敏，这事儿我们府中上上下下人尽皆知，在下怎么会傻到将公然下毒害人”
谁料，少年双手揣着手手，一脸无辜状：“本官也没说，那不是盆栽”
“更没有说：二公子是被人毒死的”
古大公子这反应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两人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好被在场的人听见，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古大公子，审视着他。
大公子气得脖子处青筋毕现，鼻孔一耸一耸，双眼愈发摄魄，森森然道：“你这个人有点意思”
“行！”“不就是..问问话”“再给你一刻钟，赵大人希望下次还能看到你这么伶牙俐齿”
“哼！”
送走了闲杂人等，赵怀民也开始步入正题，开始盘问眼前女子。
“说说二公子身亡那天的事情”
少年语气不急不徐，一脸闲适。
月儿挣脱了桎梏，正握着酸痛的双手，目光怯怯地看向古家人，甫一听见温润的语气，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三步开外的少年。
嗫喏着嘴角，翁里翁气道：“那日申时公子刚踏进清风院，妾身正在院子里修剪月季，本想着上前服侍来着，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傻站在花圃里就这么定定看着公子气冲冲地进屋”
“很快屋里传来劈里啪啦的响动，奴婢当时刚好看到墙角的月季花正是好看，就摘了几朵准备送给公子泡茶喝”
“谁知妾身刚准备敲门，房门就开了。公子当时愣住了，一把抢过手里的花扔在地上，然后...”
“然后就将..将奴婢拖进屋，甩到了床榻上”
“啪唧”“天热了，蚊子真多”就连脸皮厚的诸葛厚听到这么私密的话时都有点尴尬，忙用手拍了拍乱舞的蚊子，大声囔囔着，试图打破这么奇怪的气氛。
赵怀民抬了抬眉头，面无表情问道：“你们公子当时表情如何？”
月儿那面色绯红一片，此刻早已低下头，露出乌黑的脑袋顶对着官府人，语气闷闷道：“好像有点红”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她描补道：“不对”“又有些卡白”
“不不”
就这么反反复复的回答自然令人顿生疑窦。
日头闹，蝉叫燥,何首乌被蚊子咬得满头是红包，本就呆不住，见这女人说话像个蚊子一样哼哼唧唧柔弱无力，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佩刀，冷问道：“那到底是红的还是白的？你再好好想想”
月儿瞬间缩了缩脖子，呆跪在地上，略略思索片刻，复又回话：“进清风院子那时公子瞧着不太好，面色卡白，呼吸都有些紊乱”
“床...榻上时，公子面色好像红润些”
赵怀民继续问道：“你们到那一步了？”
在场的人又坐不住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