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向野卓默默想着，望向场外，恰好对上乌养教练的视线。

乌养朝他点头默许。

如今场上氛围改变，乌野的气势渐起，虽仍未把持主动权，但正值局末，是整合进攻的良机。

向野卓悄悄在背后比了个手势——菅原早将各个成员的招式化作暗号一一画下，大家对此了然于心。

［来吧——进攻大乱斗！］

青叶城西发球！

力道强劲，球路刁钻，排球呼——地越过球网，疾驰着向自由人袭来！

“西谷——接得好！”

球顺利一传。

青叶城西盯紧影山飞雄，高度提防他的传球。

却见西谷的一传到某个点时骤然扭转方向，紧接着东峰旭一跃而起、大力扣杀！

？！

［双二传？！］青城这才发觉那个点还站着向野卓，只不过他出手太快，给人以排球自发突兀折转的错觉。

“这个时候采用双二传的阵容吗……”入畑教练思忖。

［可不止二传啊——］乌养系心托着下巴，被手遮住的嘴角暗暗上扬，他在心里为场上的少年们加油。

——［飞吧、飞吧、乌鸦们——拿下这局！］

［飞吧。］

向野卓同样在心里默念，他的心声与乌养的重合在一起。

［用我的传球、用我的接球带来新鲜的空气，带来盘旋的大风。］

他脚步轻移，往右一倾接住花卷贵太的扣球，自己撑地跪倒。

——「双接应」。

［大风助羽翼。］

青城的球又发来！他就势翻身、后仰背传，小球翻飞着精准下落在影山身前。

影山就势一挥。

——「二次进攻」。

［扶摇直上。］

大地再次一传，影山回归本位负责二传，紧接着向野卓移动到边线位置，侧腰往相反方向击出！

——「斜线压界球」

［万里高飞。］

此时的场上，乌野13号的活动量与活动范围无人能及。接球、传球、击球，13号是矗立在乌野身后的屏障，无声向队友和对手们宣示：

放心，我在这里。

当心，我在这里。

他托举鸟巢，看着乌鸦们一只接一只飞出，逐渐化作视野中的一个个黑点。

〈21：23〉

乌野即将抵达局点。

*

青叶城西第二次暂停。

“乌野是真的放手一搏——每一球的传、接与进攻都有13号参与。”

“全能型选手吗……”

“上次乌野伊达工的比赛也是后半程发力……高爆发的慢热型啊。”

……

“不用慌张，乌野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及川彻安抚队员们的情绪，他向乌野方看了眼。

——13号的眉眼被白色毛巾盖住，额发紧贴皮肤，正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露出预料之中的笑容：“13号可不是小不点那样的体能怪物，以他这种压榨自己减轻队伍负担且需要极强专注力的打法，不出10球定会身心疲惫。”

及川彻扫视围成一圈的队友们，以队长与二传手、兼指挥家的气势不容拒绝道：

“我们决不能败在这里，接下来的每一球——都要尽力得到！”

“是——！！！！！！”

“加油、加油、青叶城西！青城独尊、青城必胜！”

*

“小国见，等会儿要靠你了哦。”

临上场，及川彻目视球场低声道。

“是。”

*

青叶城西短暂调适了心态，迅速恢复到正常水准。

他们的防守形成厚厚的壁垒，以岩泉一为主力的攻手们火力不减。

反观乌野，过快的进攻节奏加速向野卓体力的流失，单个人的力量渐渐难以维系整个齿轮的转动。

乌野整体状态在他的支撑下基本与青叶城西持平，但青城与之不同的是，他们还有一个人保留了大量体力。

——国见英。

及川彻发掘出他高燃率、低能耗的特性，使其成为赛末双方皆精疲力竭时助青城得分的杀手锏。

时间缓缓流逝，一球一球砰然落地。

〈29：30〉，双方僵持不下，乌野先上至30分。

但国见英很快配合及川的二传，咬准时机扳回平局！

分差始终无法拉大——若继续僵持下去，对峙仍有余力的青城，乌野只会增加无意义的消耗，徒劳一场，败落下风。

——真的是这样吗？

13号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连指令都显得发紧吃力，明摆着不能长久战斗的样子。

但有人仍有战斗的余裕。

有人的战火默默燃烧。

哨响！乌野在这时换人。

——田中龙之介替代向野卓上场！

*

（“当「错位」时间过去后，田中就是场上的最强战力。”）

向野卓站在替换区，慢慢用毛巾搓干被汗液浸湿的前发，深棕色的眼眸冷静地看着田中龙之介的背影，目光里是全然的信任。

［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

他对此心如明镜。

“田中的力量在球队中仅次于东峰，拥有王牌资质，而且有着被逼到绝境时也丝毫不影响其表现的强韧。 ”

乌养系心咧开嘴得意一笑。

“乌野的正选，可是有八位啊。”

田中的到来无疑为比赛注入一股活水，乌野众信心倍增。

“哦哦哦——田中前辈！”日向兴高采烈地大呼。

“嘿————关键时刻还得靠我救场——”田中豪爽地拍着胸脯，精神高昂。

他是现在场上状态最佳的人，强韧的神经和刻苦的练习让他瞬间就适应了球场内紧绷的氛围。

被新人顶替位置的一腔孤郁早早化作动力，在每个不间断的击球中积攒，终等到再次踏入比赛场地之时爆发。

“我的练习从未停止过——来验收成果吧！”

他蓄足气力猛地起跳，几乎是抡着胳膊把排球砸了过去！

球路清楚，但充沛体力加持下的速度与力道却不容忽视。

松川一静拦网不及，国见英又差了截距离——

——田中，扣杀得分！！！

*

几球过后，计分栏揭晓这场比赛的结果。

“……”

［……结束了。］

光线尽数倾倒在球网的那一边，渲染出截然不同的明亮色彩。

那边的他们正意气风发，吵吵闹闹抱作一团，眉目间满是欣喜与昂然的神态。

一球之差，一线之隔。

自此泾渭分明。

「没落的豪强」、「飞不起来的乌鸦」……

——已经换了名号！

——乌野赢了青叶城西！！！！！

这是乌野全员在比赛前从未认真想过的结果，倒不是说他们没想要胜利，只是从未构想过胜利的场景、从未构想过一介乌鸦真的打败了县内四大豪强之一。

终非幻梦，日思夜想的胜利变成触手已及的存在。

［我们胜利了、］

［我们可以继续比赛、］

［我们还有进军全国的希望。］

每个人的胸膛中是急剧跳动的心脏，里面盛着还未熄灭的战意。

［向下一个对手，进发！！！］

*

“喂，及川，走了。”

岩泉一提起球包，拍拍还坐在椅子上的及川彻，催促道。

“……”棕发身影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我说——走了！你又陷入低沉了是吧。”岩泉扳过及川的肩膀，强迫他直面自己，陡然厉声：

“现在、回去之后再复盘比赛，在春高的赛场上、把这次的耻辱加倍奉还！”

“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他紧皱眉头盯着对面人的眼睛，良久，对方的棕瞳微动。

“Hai——岩酱。”

及川彻咬字又轻又缓，却字字重若千钧。

他眼眸暗沉，比赛输掉的负面情绪几近凝固为实质，沉甸甸压在眼底。

“加倍奉还。”

*

向野卓望着准备离场的青叶城西一众，脚步蠢蠢欲动，在心里和B11偷偷吐露。

［“想向他们请教如何提升整体实力，特别是那个很厉害的二传手。”］

【去呀去呀，加油向前冲！】

［“……我并没有能等价交换的技术。”］

【但是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而且现在去会不会有些冒犯……赢的人来请教什么的……”］

【唔……说得也是】

［好想、不、算了……还是很想……］

啊、走了。

向野卓默默目送着最后一只脚离开体育馆，叹出一口气，半是轻松半是后悔。

察觉到什么，转头对上影山疑惑的视线。

“你一直看着青城。”影山直接了当地开口，隐含疑问。

向野卓点头承认，解释道：“我是想要……”

突然，一个词灵光一现，向野卓下意识冒出声。

“签名。”

“……”

“……”

两两相顾无言，影山一脸“啊？”的迷茫表情。

向野卓仔细想了想，越发觉得“签名”的办法好——不致于冒犯对方，又隐晦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不过一定要表露是个人行为，如果真的礼仪失当，青叶城西也不至于对整个乌野发作。

他顺着内心想法继续道：“我想向他们请教关于队伍、关于节奏等的看法。”

“在排球上，我还有很多很多的疑惑亟待解决，那些强大的队伍、那些优秀的球员都是值得学习的前辈，他们的经验之谈比任何书本上的知识或解说更为生动具体。”

想进步、想胜利、想享受排球本身。

想让自己有完善「错位」的能力，真正提升整体实力。想让乌野全面进化，在下一次展翅时飞得更高。

［也许可以试试。］

*

“请！咳、请等一下！”

青叶城西一行人刚进大巴坐好，闻言纷纷从车窗和车门探出头来。

见是乌野的13号，一同露出迷惑的神色。

“才不要，略————”

及川彻做了个鬼脸，果断缩回身，啪地一下关上车门。

还能说什么，又是些“春高我们还会战胜你们！”之类的恼人话吧。

他咬牙切齿地想着，忽地听见车外的声音。

有些犹疑，却鼓足了勇气般响亮。

“请问、可以给我你们的签名吗？”

“……”

青叶城西面面相觑，这场面委实魔幻，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快他们回过神来。

“哈————？？？？”

及川彻又啪的一下拉开门，极其迅捷地探出半个脑袋，满脸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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