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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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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

唐绮奔马往响水郡去,青跃紧随其侧,唐绮目视前方,问他:“知晓对方身份了吗?”

“没过上招,来路尚且不知!”青跃蹬在马鞍上,躬起腰道。

江守一较二人稍许落后,请罪说:“属下办事不利!听凭殿下处置!”

唐绮没有表态,青跃有意帮江守一开脱,接着道:“依我说,此事不能怪守一姐姐,罗鸿夕那把钢刀力道威猛,若是我撞上他,亦没有把握讨到便宜!”

江守一沉默下来,她心中自责,若不是她受伤,唐绮不必亲自折返善后。

这时,白屿策马行近,笑道:“你们还是年轻,出城后觉察城郊数里有设伏,能立时避开侦查虽好,但要是我在的话,我会留下掩盖行踪。”

唐绮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淡然道:“掩不掩的没什么要紧,罗鸿夕若是追出来碰见,两边有得一斗。”

白屿疑惑道:“殿下怎知他们不是一伙的?”

他二人平日里一经交谈,便没了青跃什么事儿,白屿脑子好使之处,青跃望尘莫及,但青跃会武,身手好,又心思细致善于观察。

说到自己所长,青跃兴冲冲插话道:“屿哥这就不懂了吧。罗鸿夕拿到了人,根本不用再往城外设伏,这叫多此一举。那数十人弃马藏身,持样式相同的箭弩,且行动迅捷警觉性高,不似守备军。”

风太大,白屿没听清楚最后一句话,高声问:“不似什么?”

唐绮在他俩中间,重复道:“不似边防的守备军。”

白屿闻言道:“民间组织?”

唐绮抽马鞭,“即见分晓。驾——”

四匹马冲过树林,前方植被稀疏,数十名追击者列方队踏雪冲行,似已与人交锋过,队形有些散乱,将好与唐绮一行人撞个正着。

青跃当即取下马鞍上悬挂的弓,搭箭上弦,只听得箭矢御风啸响,转瞬击倒一人。

对面有人高呼“起阵迎敌!”,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羽箭齐发而来。

唐绮振臂拔剑狂挽,剑花叮叮当当地扫落数只飞羽。

白屿偏身闪躲,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两物,鹅蛋大的铁黑圆球朝着对面抛去,那铁球在半空中便先自行炸开,浓厚烟雾瞬时迷了对方视线。

“趁现在!”江守一举剑杀入其中。

白屿第一次面对这等场面,躲后边喊:“你当心!”

青跃嘿嘿一笑,白屿侧过头去,见他手撑马背,随后豹子一般跃起,顷刻就扑进了白雾里。

等白屿再回头时,原本端坐马上的唐绮,已不见踪影。

追击者听闻马蹄声,放弃了箭弩,两边人马顿时短兵相接。

这场血腥厮杀,因对方人数优势而持续很久。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打杀声才渐歇,眼前白雾早就散尽,唐绮从满地狼藉中走出,立在马前拭剑。

白屿绕过大树,盯着她笑说:“以寡敌众,殿下英武。”

唐绮打趣说:“你躲得好。”

白屿道:“这种事非属下擅长。”

唐绮不以为意:“我用你在别处。”

她拭好剑,青跃将尚存残息的一名追击者拖行,蹚过尸堆到了他们跟前。

唐绮半弯了腰去看,青跃便抓住这人后脑勺,迫他抬高头。

“我问你答。”唐绮说,“受何人指使?”

这人咧出一口黄牙扯起笑,血水顺着嘴角呛出来,他是追击者中的头目,人死光了,只他独个儿嘴里有唐绮想要的线索。

唐绮站直了,手里染红的帕子扔他脸上,说:“就地刨个坑,多埋点雪,留出呼吸孔,让他慢慢僵死。”

她说话毫无情绪起伏,冷酷凶残的事娓娓道来,如若稀松平常,令人后脊不由得发寒,这人惊恐万状瞪大眼,急道:“你杀我!你就断不会知道今夜种种!”

唐绮已背过身,淡声说:“刨坑。”

青跃先前将这人绑了个严实,此刻直接丢开手,抗着剑去找地方了。

这人急得冷汗直冒,在雪地上朝唐绮蠕动,形状滑稽,怒喊着:“你敢杀我!我飞鼠帮灭你全家!”

白屿一脚踹在他肩膀,将他踢了个仰翻,笑着说:“哦。民间组织。我当你谁呢?鹭州一代阴沟老鼠,何时学了狗,会张嘴乱吠了。”

这人见威吓不成,知道今日难逃一死,又不想被慢慢折磨死,便大叫一声后,磕死在地。

青跃从旁快步走回来,蹲身去探其鼻息,有些可惜道:“唉,他好心急,我坑还没挖上呢,他竟来了真的。”

唐绮上了马,朝靠到路边树上休憩的江守一说:“走了,回响水郡。洗个澡再北上。”

四人整装,慢悠悠骑行。

白屿思索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道:“殿下为什么不问个清楚,他本已要松口了,再吓吓定会如实交代个清楚的。”

“至今日起,她逃了。”唐绮单手摸着腰中荷包,说:“普天之下要取她性命之辈,多如牛毛。”

-

老五被放倒了。

外边还有人要杀她们!

泯静捂嘴不敢出声,燕姒朝她摆手,两人慢慢移动着立于门后,燕姒垂下胳膊,袖箭末端坠到她手中。

她放缓呼吸,守株待兔。

拖刀人在房门口顿住,抬起刀砸开了锁。门被推开,外头的人披散着头发,中衣上血迹斑斑。

她手上没多少力气,握着的刀垂下去抵到地面,刀锋向下滴血,燕姒看清她侧脸,竟是荀娘子。

“阿娘!”她低喊一声,冲上前扶住荀娘子的肩膀,“您伤在哪里?”

荀娘子面若寒霜,咽了下口水,说:“不是我,不是我的血。”

燕姒紧绷的神经稍松,荀娘子跃过她,看到屋内墙边瘫倒的黑衣人,僵着脸问:“死了吗?”

“没有,但活不长久了。”燕姒平静地道。

荀娘子闻言扔了刀,抓住燕姒的手臂,抖起唇道:“我那屋里,还有一个,必须处理掉,倘若留下尸体,只怕店家去通告府衙。”

她说着跨步进屋,直朝黑衣人而去。

泯静呆如木鸡,已杵在原地不言语了一阵,燕姒蹙眉叹气,跟到了荀娘子身后。

因失血过多,老五昏死过去,荀娘子半躬着身子去架老五的胳膊,想要将其拖出屋去,她到底是一介妇人,来此前已耗掉大半体力,即使用尽全力,老五也微丝未动。

在她反复尝试后,方才噤若寒蝉的泯静,突然开口道:“我来。”

荀娘子和燕姒循声朝她看去,只见她木着脸,面如死灰地往这边走。

手上沾人性命的事,她拿了主意要跟着干,燕姒想起入睡前她说的话,心头一软。

如果她们给她些安身立命的钱,让她就这样走了,他日东窗事发,她能摘得干干净净,可她没有弃她们不顾,她拿荀娘子母女,当做这世间唯一亲人,是情真意切的。

“小姐去开窗。”泯静说完,弯腰架住老五另一边胳膊,“娘子,使劲。”

三人费力将老五扔出后窗,燕姒看驿站后面是片林子,思虑说:“就这样放着很容易被发现,要出去找些枯叶枯枝,把他埋着。”

泯静搬来凳子,自己先爬出去,站在窗外说:“小姐把刀递给我。”

“要刀作甚?”荀娘子问。

泯静答说:“让人认不出他。”

燕姒还趴着墙喘气,递出袖箭,“用这个。”

只歇了片刻,泯静找了抹布来擦尽地上的血迹,三人又去到荀娘子房中,如出一辙地解决掉另一个杀手。

处理完这些事,她们心照不宣回了厢房,装作一夜无事发生。

不久后,黎明破晓。

昨夜的跛脚大叔起了早,站在院里伸个懒腰,朝揉着眼睛走出柴房的伙计说:“烧上热水,生火熬粥了。”

泯静去厨房打热水时,那大叔抱着胳膊,和一位手握旱烟袋的村夫扯闲话。

村夫说:“怪事啊。我从那边过来,离郡上不过七八里路,竟死了几十个人,想想都不踏实。”

大叔深陷下去的眼窝里,一对招子程亮,“我看是土匪,遭官兵给……”说着,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村夫抽上口烟,吐起云雾,说:“这世道又眼见着不太平了,哪有官兵夜里剿匪的。”

大叔脸上表情复杂,靠近了和那村夫小声交谈,泯静便没将后头的话听全乎,打好热水先去荀娘子那边送了一趟,随后抓紧回到燕姒这边。

她小跑进屋,脸盆里的水洒出不少。

燕姒磕掉铜匣里的炭灰,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泯静胸口起起伏伏,给她拧热帕子,说:“昨夜千户大人他们杀了很多人。”

燕姒掀动眼帘:“你从何得知?”

泯静凑近了一些,附耳道:“外头过路的村夫,是和昨夜的大叔在说,我只听了这一耳朵。”

原是思霏领着人去善后,她留下尸首不处理干净,又会为了什么?难道是人太多,来不及处理?这不像她的行事作风。

燕姒沉思片刻,摇摇头笑了,心道思霏的行事作风究竟如何,她只是管中窥豹,相识匆匆两日,她哪里就能洞悉人家了呢?

她将铜匣放回钱袋,接了帕子洗脸。

不一会儿,荀娘子过来,泯静被拉着,同她们一道用早饭。

驿站只有清粥,佐两个小菜,三人都不挑嘴,热乎乎地喝下肚子,胃里暖和了,人便缓过劲。

搁筷时,荀娘子拿手巾在唇上点拭,对她俩说:“如今事态有变,我们不能南下了。”

燕姒挑眉,问:“为何不南下?”

荀娘子的手指搅动手巾,柔软的绸在她指间缠绕。

“四儿,你长大了,许多事,娘亦不能够再瞒着你。”她又看向泯静,“静丫头也一样,从今后不是外人。”

两人交换眼神,同时点头。

荀娘子沉气,道:“自你的身世泄露,扣下我和澄羽的人,昨夜行刺的人,助我们出城的人,还有方才我在外听到的林中死人,这些人一波一波凑上来,目的有二。”

燕姒道:“杀人灭口,或送返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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