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最终还是没吻下去。
最后的理智克制住了他，让他悬崖勒马，他只凝视着他的唇角，而后平静了下来。
慢慢来，还不急。
“好了。”荀肃起身，撇开眼避过和尹千煦的对视，把药膏装进乾坤袋，柔声道，“我们下去吧。”
“嗯。”尹千煦抿了抿唇，唇上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似是要烧到他心里去。
耳垂好烫，光是凭感觉尹千煦都能想象到有多红。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跟着下了楼梯，到楼梯口时，却被一声呼喊喊回了神。
“师尊！这儿！”
身着桃红色华裾的女孩笑容明媚得如同阳光，似是已将昨日的不愉快抛却脑后。她今日兴致很高，穿了新衣，化了淡妆，不时有路人偷偷往这儿瞥一眼。
“你什么时候醒的？”荀肃走至桌边坐下，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餐桌，“还有，你怎么知道这桌是我点的？”
“这还不容易？”清韵骄傲地抬起下巴，声音也带着点小得意，“你不就喜欢点师尊爱吃的菜？况且整家客栈虽然大，但没人的也就这一桌，我还能找错不成？诶，师尊你说……”
清韵转头望向尹千煦，雀跃的声音在看到尹千煦脖子上的红点时霎时被切断。
她瞪大了眼睛，哑了一般死死盯着那玉白脖颈上突兀的红色，脑中似是有烟花“砰”地炸开了。
“怎么？”尹千煦不自觉地伸手拢了下衣领，脑中不知为何闪过药膏涂抹嘴唇时的触感，脸不自觉红了。
清韵的反应却大得有些出乎意料，她先是极速地瞥了尹千煦几眼，而后忽地扭过头，看了眼荀肃，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才慢吞吞地抬起手，轻颤着指指尹千煦脖子上的红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师尊啊，你脖子上红红的，是……”
“这个啊。”尹千煦轻触自己雪白的脖颈，“蚊虫咬的，不碍事。”
“蚊虫？”清韵愣了愣，随后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就朝荀肃的方向看过去，却见荀肃一脸坦荡荡地和自己对视，似是真的问心无愧。
她垂眸，再抬起时便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着尹千煦轻笑道：“原来如此，师尊吃饭吧。”
整顿饭三人吃得心不在焉，餐桌上一顿沉闷。荀肃左手轻敲饭桌，不知在想些什么，清韵低着头不声不响地扒饭，和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大相径庭，尹千煦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清冷性子，自然不可能出声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最后还是清韵受不住这压抑的氛围，问了句：“师尊，吃完饭我们去干嘛？”
尹千煦顿了顿，并没着急回答她，而是优雅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碗筷，之后才淡声道：“既是屠城，必有征兆，一会儿就去城中逛逛，看看有无不寻常的迹象。”
他不信云佼屠城之前一丝准备也没有，丽舟虽是个小城，但五百多人口哪是说杀就杀的？有些秘术常人不知，但他早年游历红尘，无意中了解过很多早已失传的秘术。
屠城之前，云佼必定早已在城中杀了不少人做成了自己的傀儡。
这些傀儡看似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其实心肺早已枯竭，只是凭着施法者强大的灵力续命，等时机一到，傀儡被法术催动，便会对施法者言听计从。
一夜屠城？笑话。
恐怕她之前便已经开始暗中杀人，一整夜屠杀的，或许也不过寥寥百人罢了。
“师尊英明！”清韵一听立刻来了劲，她声调上扬，目光炯炯地望着尹千煦，早饭也不吃了。
说起来，她自从来到青云宗，还未曾好好地出门逛逛，此次终于能圆梦了，怎能不激动？
“把你心里想的收回去，我们不是来玩的。”荀肃默默放下碗筷，边擦嘴边道。
清韵撇撇嘴，转着小辫没搭理他，转向尹千煦，撒娇道：“师尊，你想啊，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光做任务有什么意思？”
尹千煦不答，只漠然地看着她。
“哎呀我们又不止是玩，边逛街买东西边做任务不也是一样的嘛！说不定……说不定那些卖东西的小贩就不对劲呢！”
见尹千煦还是没反应，清韵咬咬牙，使出了杀手锏：“我听说骊北城的酸奶糖味道一绝，师尊难道不想尝尝吗？”
尹千煦眼里终于有了波动，清韵见状，似是受了极大鼓励似的，又添了一把火上去，“还有还有，这儿盛产的和田玉在全天下都有名，玉簪支支晶莹剔透玉声清越，师尊戴上肯定好看！”
尹千煦面上虽未说什么，但袖下的手蜷了又松松了又蜷，显然处于极大的挣扎中。
清韵见状，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脸皮也不要了，上前拉住尹千煦的袖子就开始摇：“师尊好不好好不好……”
“诶！”一见她的动作，原本旁观看戏的荀肃就坐不住了，正准备将她扯开，尹千煦的速度却比他还要快。
他猛地将自己的袖子扯走，而后不自觉悄悄瞄了眼荀肃，见他面色无甚变化，才偷偷松了口气，随后心中一阵惊疑自己这不正常的条件反射。
“师尊……”清韵被推开后也没巴巴地再次上前，只是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望着可怜得很。
思及刚刚自己的反应有些剧烈了怕是吓着了她，尹千煦略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她的头，算是补偿了：“只准玩一会儿。”
清韵愣了愣，随后脸“砰”地一下就炸红了，激动得有些无所适从，话也不会说了，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嗯嗯！嗯嗯！一会儿！嗯嗯！”
“走了！”荀肃结完账，将碎银装进荷包，望着清韵无语片刻，“你也就这点出息。”
尹千煦飘然出尘地走在前面，清韵不知道是不是被拍傻了，一个劲儿地攥着荀肃的胳膊使劲摇，尽管声音极力压制，却还是压不住她那颗躁动的心。
“啊啊啊师尊摸我头了！！！我回去不洗头了！！！”
荀肃眨眨眼睛，嗤笑道：“不就是摸个头嘛，可能你不知道，昨晚我抱着师尊睡的。”
清韵：“……”
“怎么了？”荀肃似笑非笑地看着清韵，亲眼见证了脸色由红转黑的过程。
“……滚。”
荀肃哑然失笑，一种扳回了一局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由心情大好，也懒得再和清韵计较，当下就加快脚步走到了尹千煦身侧。
尹千煦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看见荀肃过来也只瞥了一眼便罢，两人并肩无言地走了几步，尹千煦突然出声。
“你不是和她聊得挺好的？怎么上前来了？”
不对劲。
话一出口尹千煦便觉自己不对劲。
他本来只想随口一问，但这话中蕴含的酸意和不平实在太过强烈，他不该这么和荀肃说话的。
尹千煦恼怒地咬了咬唇，却忘了自己嘴唇还肿着，顿时一股刺痛激得他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
声音不大，但却没逃过荀肃的耳朵，他霎时便紧张起来：“怎么了？药没用吗？”
“我没事！”尹千煦突然就委屈起来，赌气似的道，“不用你管！”
“师尊这是怎么了？”清韵走上前来，极其敏感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不正常的气氛，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瞪了荀肃一眼，“你怎么惹到师尊了？”
荀肃不答，他微蹙着眉将之前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而后突然抓住了尹千煦的手腕，声如和风般温暖。
“师尊别气了，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即便是天大的气也该在这蜜罐似的声调里泡化了，更别提荀肃还用温柔到极致的双眼望着他，炽热得叫人不敢直视。
“随你。”尹千煦装作不在意，发下藏着的耳朵却已透露出薄薄的红。
“不是说……不是来玩的吗？”清韵望着前方那对甩下她自顾自往前走的师徒，一时竟觉得自己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