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可让我好找。”女郎声音懒散，摇着紫扇缓缓上前，目光聚焦在那个补魂网上，轻笑一声，“恐怕你们不能如愿回去了呢。”

荀肃的心脏险些跳出心腔，他几乎是踉跄地抓住了那个补魂网。好在清韵给的东西一般都比较结实，补魂网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完好无损。

收起那晶莹剔透的玩意儿，荀肃才将目光对准了女郎。光是看到那标志性的紫扇，他心中便有了个猜测，再一看那人手臂上的骷髅印花，一个名字便了然于心。

四大护法之中，三个他都见过了，今日云佼派来的人，必定是最后剩下的那个。

很明显，尹千煦也猜想到了，只是想到归想到，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便不怎么近人情了。

“你也死了？”

冷夜弦嘴角的笑容明显一僵，捏着紫扇的右手发紧了些许：“离垢神君可真爱说笑。”

“我本身便是鬼，自然能自由出入冥界。”

尹千煦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讶异。及至今日，像冷夜弦这样纯种的鬼已经很少了。

冥界住民分为两种，一种是阳寿已尽选择居住的，占大多数。此种住民，一旦定居，便不可再回阳界，若是强制出去，便会魂飞魄散。

另一种，是冥界住民的子嗣，出生便在冥界，是天生的小鬼，可自由出入阴阳两界之间。但这种小鬼必定灵力低微，在冥界是住民发泄屠杀的对象，在阳界是道士练手的工具，通常活不长。

像冷夜弦这样争气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你家主子还真是什么人都敢用。”荀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双手悄悄背了过去，凝出一丝金色的灵流。

“我家主上也是你能随意置喙的？！”一提到这个话题，冷夜弦不知为何情绪便激动起来，她紫扇击出，快跑几步高高跃起，直冲荀肃而来。

荀肃见状，微微一笑，往前一步挡在尹千煦身前，金银两大灵流交相辉映，竟硬生生轰出了一片空地。

两人都没留余力，打斗起来，声音惊天动地。

本来冷夜弦是绝对打不过天帝的，但眼下是在属于她的地盘，荀肃又刚受了一百零八道天雷，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胜负。

尹千煦看出了不对劲，正想上前帮忙，荀肃却猛地落下一道结界，将他困在里面，摆明了是让他好好休息。

结界用的是和他自身相连的那种，若是强行打破施术者也会受到反噬。尹千煦一愣，因着荀肃的自作主张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半空中那个搏斗的身影。

焦枯的老树“嘎吱嘎吱”响着，风一吹，“咔嚓”一声，树枝终于断了。

与此同时，结界处也传来“砰”的一声。

当然，碎是没有碎，尹千煦虽气愤，但还是懂得分寸的，不过是拿手臂狠狠敲了一下。

“放我出去！”他再次狠狠敲击结界，怒火几乎要炸裂。

这算什么？！

他气急败坏地想。

是，他是受伤了，只留一缕残魂，灵力确实不如往昔。

他也知道荀肃是为他好，是不忍看到他再度受伤，但比起死在打斗中，他更憎恶苟延残喘地躲在别人身后！

结界“哐当哐当”地响，外头两人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尹千煦没用灵力，几乎是自虐般地用手猛打着结界。

这自然不可能让结界破碎，但他手上传来的骨头断裂般的痛楚却不是假的。

于是在他即将打第五下的时候，结界闪了闪，似是其主人在犹豫，最终还是消失了。

漠鸢再度出鞘，尹千煦飞身上前，没打几下冷夜弦便败下阵来，身上血迹斑斑。

“你输了。”他声音清冷，将漠鸢架在对方颈侧，因内心有气，出口的话便也凌厉了很多，“用凝天镜日日监视也输成这样样子，云佼选人当真差劲。”

“你懂什么！”冷夜弦似是格外不想听到旁人说云佼的坏话，昔日优雅的面容极尽扭曲，竟有一丝嘲讽，“离垢神君出生便是天潢贵胄，哪懂我的缘由！若不是主上，此刻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何种缘由，都不该是无故陷害旁人的理由。”

“呵。”冷夜弦嗤笑一声，嘴角血迹滑落，右耳下侧那颗朱砂痣越发的红，“是，你们神仙多清高，多善良啊，能割肉喂鹰，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能原谅杀死父母的凶手。我是魔族的人，我做不到，所以我活该被千刀万剐。”

尹千煦闻言顿了顿，睫毛垂落，压住了他眼眸，也压住了他心底的念头。

荀肃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此刻更是陷入沉默。

冷夜弦咳嗽一声，又咳出一片血。但她笑着，笑得很讽刺，忽地抬手，用最后的灵力凝出一道光圈，直直往两人身上扔去。

“多说无益，既然你们那么善良高贵，便亲眼去看看我所受的委屈，再来决定要不要原谅吧。”

尹千煦认得这术法，名为镜花水月，可进入异空间，亲身观看施术者所展现的世界，类似于幻境。

与幻境不同的是，镜花水月中的世界是曾经真实的世界，其间所发生的事情也不是施术者所杜撰的。另外，相对于真实世界，异空间内的时间是停滞的，也就是说，即便人在异空间内待了十年，于外面来说也不过是短短一个瞬间。

尹千煦难得的没有反抗，任凭光圈把自己和荀肃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