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槿回了自己的单身公寓。
收拾完，她躺在床上，搜索：“第一次带男朋友见家长该穿什么。”
晚高峰总是格外拥堵，秋老虎的余热还未散去，夏槿趁着红灯的间隙，准备下一个路口改道直接去温舒家，顺带给夏临打了个电话让他坐地铁来。
到温舒家已经快六点了，姨夫江畅打着哈欠开了门：“哟，来啦。”
“老江，口渴。”
“水在厨房，自己去倒。”
夏槿来惯了，脱了鞋把包地往沙发上一丢，跑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解渴。
夏槿点了点头，转头瞥了眼搁在餐桌上的菜，这可不是一顿晚餐的量：“这么多菜啊。”
“哦，除了你跟顾洵。”江畅说：“还有其他客人。”
夏槿一顿，呛了口水，她轻咳着说：“那我跟顾洵在，不太好吧。”
“没关系，都是我的学生，年龄和你差不多，留下来吃个饭吧。”江畅在沙发坐下，调了动画频道看起柯南来，江畅是柯南的忠实粉丝，小时候夏槿被妈妈带去小姨家，和见到小姨口中经常提及的的小姨夫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的柯南。
现在上了年纪依旧改变不了他对柯南的热爱。
江畅看着电视上的柯南，随口问道：“最近忙吗，听你妈说下个月得去沪市？”
“还行，忙完这阵就好了，订货会前的常态。”夏槿往沙发上一靠，琢磨了会儿，商量道：“姨夫，我还是走吧，我社恐，反正夏临也没来，我回去跟他。”
“没事，都是我和阿舒的学生，你当交个朋友好了。”江畅打趣着：“都是江大的学生，顾洵也都认识。”
“……”
“再说了，我和你小姨难得休假，阿舒听说你来吃饭，大清早地跑去菜场买你爱吃的海鲜和牛肉，菜都买好了。”
夏槿斟酌着再用什么理由拒绝，门口的密码锁“嘀嗒——”一声按响，温舒一边站在门廊处拖鞋一边说：“老江，阿槿来了吗？”
“来了。”江畅从沙发上站起，走到门廊处接过温舒递来的包，温舒走到沙发边，夏槿这才注意到温舒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一个高个子，戴了副黑框眼镜，一个身高矮些，长相端正，看着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
“介绍下，你姨夫的学生，陈研和叶成林。”
继而朝着夏槿扬了扬下巴：“我外甥女，夏槿，学服装的，你们聊聊。”
几人在沙发上坐下，江畅自觉地去厨房洗菜，高个子的男生率先搭话道——“陈研。”
夏槿尴尬地笑笑，随意找了个话题：“你是我江医生的学生？”
“嗯。”陈子研笑了笑“你是学服装的？服装工程？”
“服装设计。”夏槿不自在地捋了把头发，答道。
“服装设计？美院吗。”叶成林随口接话。
“纺大。”
陈研赞同地点头：“纺大的服装很有名。”
说罢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注意到夏槿投来的目光，笑了笑：“我听我同事说的，听说去年服装设计专业排名，纺大的排名排到全国第二了，深藏不漏啊。”
夏槿礼貌地勾起嘴角，玩笑道：“这样吗，那我可给母校丢脸了。”
一边不经意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打开和顾洵的聊天界面，平时倒无所谓，但今天顾洵说什么也得快点来。
她要早知道还有别人，肯定借着跟顾洵要去约会的理由推拒掉。
所幸再次抬起头时，两人话题中心已从她身上转移到最近医院的一个病例，夏槿避开边上几个医生聊天，再次催促顾洵——“大哥，在哪了？”
“在楼下。”
那边在厨房帮忙洗菜的江畅忽然想起什么，从茶几上拿起一罐茶叶，朝对着电视机上蜡笔小新发呆的夏槿晃了下——“前几天同事送的武夷红茶，尝尝？
夏槿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机，接过茶叶一溜烟地走去厨房“我去泡。”
温舒家的厨房用玻璃拉门与客厅隔开，夏槿懒得出门回沙发上，索性躲在厨房靠在冰箱边玩手机，一边等着烧水，隐隐约约听到门廊处开门的声音，伴着温舒的招呼声，估计是顾洵来了，她转头舀了两勺茶叶，身后的玻璃门响动，自顾自问道：“大红袍，喝不喝？”
一声熟悉的“谢谢”传入她的耳中。
夏槿舀茶叶的手一晃，回头，对上顾洵浸着笑意的眼睛。
她还以为是温舒。
不过见是顾洵，她方才无端提起的心落地了些。
总算来了。
她默默地将茶叶捡回去，上好的大红袍可不能这样浪费了，秉持着见者有份的原则，俯身去消毒柜里拿了个玻璃杯出来，又给顾洵泡了一杯。
顾洵爱喝红茶，还有普洱，这事儿她知道。
江畅也爱喝茶，他这儿的茶价格贵，夏槿每回过来，也不管是什么茶，总要让江畅给自己沏上一壶。
“我帮你端出去。”顾洵的目光从被她整齐摆在中岛台上的五个玻璃杯扫过，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看着夏槿，解释道：“抱歉，今天下班时临时有点突发状况，回来晚了。”
“没事。”夏槿给顾洵的端了两杯递给顾洵，提醒道：“小心烫。”
话音方落，夏槿忽觉得不太对劲。
太像了。
他们现在相处，太像从前了。
夏槿在一瞬间竟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好像从没有和顾洵分手一般。
好像从重逢开始，彼此就心照不宣地回到了过去的熟稔。
夏槿失神着，思绪游离间，手中茶杯中的热茶随着她的动作晃出，半数溅到了她的手上。
“怎么了？”顾洵皱了下眉，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橱柜上，接过夏槿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径直上前拉过夏槿的手，打开厨房的水龙头，给夏槿冲去手上的水渍。
“被烫红了。”他揉搓着她的手背，喃喃道。
“刚刚走神了。”夏槿像是如梦初醒般抽回了手，也顾不得去擦干，湿着手端起一旁的茶杯火急火燎地走到了客厅。
余下顾洵一人站在洗手池边，映着夏槿背影的眼底，由晦暗慢慢变得清明，最后也端起手中的茶杯，走了出去。
-
江畅烧了几个拿手好菜，喊坐在沙发上闲聊的几人来吃饭。
夏槿闻言放下手机，走至饭桌旁。
温舒家的饭桌是圆桌，夏槿站在桌边，避开了主位，正转过头想眼神示意顾洵坐在一起，眼神一凝，顾洵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拉开了她身侧的位置。
没有推拒，大大方方地就着顾洵拉开的位子坐下来。
顾洵坐在了她的右手边，两人低声交谈着，落在大家眼底，便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大概是温舒提过一嘴，陈研和叶成林看见她与顾洵，倒没什么意外的反应。
“大家都别拘着啊。”江畅拿起饮料给几人满上：“都点评下我的手艺。”
“想吃什么？”顾洵察觉她的动作：“要我给你夹吗？”
“没事。”夏槿轻摇了下头，见陈研和叶成林已经开始夹菜，自己也动了动筷子，目光落在转盘的炒虾上。
她喜欢吃海鲜。
但懒得剥。
她在家吃饭向来都是使唤夏临剥的。
想到这里，夏槿看了眼那盘爆炒虾，只觉得有些麻烦。
剥了还得洗手。
想到这儿，她的筷子一偏，夹起了旁边那盘的酱牛肉。
夏槿默不作声地填饱肚子，听饭桌上顾洵和江畅温舒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多是医院里的事，夏槿也随意听着，插不上什么话。
直到余光不禁意地瞥见，顾洵在说话间径直夹了两只虾，丢在碗里耐心地剥好。
她低头喝了口饮料。
然后下一秒，两只剥好的虾就夹到了她的碗里。
“……”
夏槿哑然，她侧眸看了眼顾洵，眸色之中掠过一丝意外。
她没想到顾洵还记得。
自己吃虾但不想剥壳这件事。
“谢谢。”她不动声色地手下了她的好意。
一贯沉寂的心湖被风吹动，泛起一层涟漪，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毕竟换个角度去想，顾洵记得这事似乎也挺正常。
喜欢吃虾但又懒得剥壳，这么奇葩的人估计顾洵这么多年也才碰见自己这么一个。
一顿饭在众人交谈之中很快就接近了尾声。
夏槿放下筷子，在心底舒了口气。
这顿饭比自己想象中轻松了许多。
就真是一顿单纯的吃饭。
今晚温舒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自己和顾洵身上，就连夏槿昨天花了一晚上去想的那些，温舒可能会问自己的问题，到头来竟是一个都没用上。
江畅和陈研又聊起了最近的一个病例。
夏曦听得有些无聊，横竖自己也听不懂，索性借着消食的由头下了桌，端起方才泡好的那杯茶走到阳台看风景，把空间留给客厅里的几个医学生探讨学术问题。
“怎么跑这儿来了？”身后冷不伶仃地冒出的人声把正在出神的夏曦吓一跳。
夏曦回头，温舒也照样端着杯茶走到夏曦身边，倚在阳台的玻璃上。
“最近怎么样？”温舒问。
“挺好的。”夏曦看着窗外的风景，目光未动：“下个月要参加沪市时装周。”
温舒点点头，撇头问：“你觉得小顾怎么样？”
昨天温然问她的问题又被温舒换了个问法提起。
“……”夏曦顿了下，刚想说其实自己中途跑路了，想了下还是乖顺地闭嘴，避重就轻地问：“为什么把顾洵介绍给我？”
温舒喝了一口茶，思考了一下，说：“大概是因为你妈让我给你物色对象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小顾。”
夏曦一愣，问：“为什么？”
“赶紧他的性格会和你很互补。”温舒语速温和：“他成熟稳重，你热情跳脱。”
“听着不像是能聊到一起去的。”
温舒笑了：“也是，但是比起其他朋友或者是同事家的孩子，顾洵再怎么样也是我带了六年的学生，算是知根知底。”
温舒看着夏曦，语速缓慢：“你妈很怕你会带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回家。”
夏曦啊了一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身边到底有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问：“比如？”
“比如你那个一起长大又花心的南谦然，还有你们公司一直用的那个男模特，叫什么？张一珩？”温舒回忆着。
夏曦一时觉得头在发昏，她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解释：“我跟他们只是工作关系。”
“你妈怕你们以后日久生情。”
“……”夏曦一时有些烦躁，她轻笑一声，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缓些：“我妈为什么觉得自己选的就是好的呢？顾洵难道之前没有就感情生活呢？没谈过几个女朋友？”
话一说出口，夏曦就后悔自己的冲动，她怕温舒以为自己在意顾洵，把她的话听了进去，真去打听顾洵的情史，最后把自己打听了出来。
“这些年基本都在学校和医院，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那几天回家。”温舒说：“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
夏曦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嘴：“这么忙吗？”
“但本科期间，我就不知道了。”温舒说。
“从我带他以来，他的时间都花在论文，比赛，科研还有医院里。”温舒的声音很轻，但夏曦能听出她的骄傲：“他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学生。”
温舒看着她：“你应该不喜欢小顾吧？”
夏槿一噎，眼睫颤动，她抬眼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他的眼神，不是喜欢一个男生的眼神。”温舒的语气带着猜测，可落在夏槿耳中，又像十分笃定：“你看他的眼神很淡漠。”
“像是看透了一个人的淡然。”温舒说：“但小顾不一样。”
“哪不一样？”
夏槿不知道自己哪里露馅了。
“他看上去对你很上心。”
“……”夏槿勾唇笑了，笑得有些无奈：“这样吗？”
那看来演技是挺好的。
竟连一贯眼神毒辣的温舒都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