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槿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承认道：“我是和顾医生尝试接触。”
“但进展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快。”夏槿说道。
言下之意，你们别想着催婚。
“小姨不是说一定要你和小顾试着相处。”温舒说道：“我们每天接触这么多人，适合你的人或许有很多，可能我觉得合适的并不是你喜欢的，但我还是觉得如果你碰到自己喜欢的，是可以谈场恋爱。”
夏槿的脸上浮起浅浅的苦笑：“碰见喜欢的，多难啊。”
她二十七年来也才碰见那么一个。
“小姨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喜欢小顾，没必要逼着自己。”温舒抬起手，很轻地揉了揉夏槿的发间。
“我不和顾洵处着。”夏槿叹了口气：“我妈就会安排我去和别人相亲。”
夏槿无奈地说：“先处着看吧。”
温舒的话，倒是给夏槿向家里提出分手提供了一个说辞，她压下嘴角的笑意，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不合适我不会勉强的。”
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华灯初上，似是在思考。
温舒也跟着看了一会儿，平静地问她：“在想什么？”
夏槿在想温舒说的话，不禁对着眼前的夜景，联想到顾洵这些年来的忙碌的日子。
应该过得很难吧。
“在想……”夏槿的语气波澜不惊：“当年出国是个正确的选择。”
我没有成为你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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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槿跟着温舒从阳台出来，恰好看见江畅想拉着三人凑桌麻将，温舒轻咳了一声，制止道——“差不多行了啊，三个明天都要上班呢。”
江畅意犹未尽地点点头：“也是。”
“那姨夫，我们先走了。”夏槿顺势接嘴道，抬眸示意顾洵。
陈研看了眼手表，也起身和江畅告辞——“老师，那我们也先走了，今天麻烦你们了。”
“没事，反正江楠也住校，你们难得来一次，热闹。”江畅摆了摆手。
江楠就是夏槿的便宜表弟，今年高三活得像三年级，吊儿郎当成绩却名列前茅的奇葩。
“要不我们送送你？”夏槿的手指上勾了串车钥匙，客气道。
叶成林摆摆手：“没事，我住隔壁小区，研哥家地铁两站就到，我俩散步回去就好。”
话是这么说，可谁也没想着凑到夏槿和顾洵中间。
当那个电灯泡。
夏槿也没勉强，伸手拉过顾洵的手腕将他带出门：“那我跟顾洵先走了。”
外头下了点小雨，顾洵从包里掏出伞，夏槿也不扭捏，挽着顾洵挤在小伞下一道走到了车边。
方触及车把，就赶紧松开了手。
顾洵没绕到一边的副驾，撑着伞往前走了两步，径直想拉开夏槿的后座车门。
“慢着。”夏槿摇下车窗喊住他。
顾洵：？
夏槿仰起头，下巴为车里歪了下，拍了拍身边的副驾座位：“你坐这儿。”
她在顾洵困惑的目光中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坐在后座，显得我很像个司机。”
“……”
顾洵闻言收了伞钻进了副驾。
“你家住哪儿？”夏槿打开导航。
“长宁巷公寓，青峰桥那边。”
夏槿在脑中思量着地名，
“今天演得挺好的。”夏槿点开导航输入顾洵家的地址，诚恳道：“连我小姨都觉得你眼里有我。”
夏槿搜到了地址，将手机放在支架上，余光瞥见顾洵，在黑暗中熄灭手机屏幕的光，夏槿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听着意味不明：“是吗？”
“对啊。”夏槿没多想，握住方向盘摁了车上的启动：“回家我把钱打给你。”
车内一片寂静，夏槿平静地挂档起步，才想起顾洵的沉默，不禁皱了下眉，反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从上车起，顾洵的眼睛就一直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槿受不了开车时身边人的沉默，总会让夏槿感到困倦。
正想说些什么，就听顾洵温声问道：“脚好点了吗？”
夏槿不自然地嗯了声，只觉得莫名其妙，脚没好怎么开车。
但还是摸不清顾洵的想法，只得点点头道：“好了。”
“那就好。”
夏槿短暂地闭上了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但她不想话题就终止在这儿，只得脑子飞速转着，最后还是随意地找到了个话题寒暄：“能问个问题吗？”
“嗯？”
夏槿问：“为什么选择去神外？”
其实她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单纯想找个问题来开启聊天，来打破车里的安静。
顾洵的语气随常：“你想听什么理由？”
夏槿：？
夏槿：“当然是你心里怎么想的。”
“因为想和我妈站在一个高处。”
夏槿一愣，没想到顾洵选择神外的原因会这么直白。
但想起顾洵这些年来的生活，又觉得这个原因倒也无可厚非。
顾洵的家庭情况，夏槿知道。
所以当时谈恋爱时，夏槿听顾洵不经意地提起他的家庭，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总会令夏槿格外心疼。
顾洵和他的母亲从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夏槿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他们母子关系是否有所缓和。
“温教授和我妈，算是师出同门。”
“啊？”夏槿没反应过来。
她记得顾洵的母亲顾慧安，是在穗城读的大学，后来也定居在那一带。
而温舒的大学，是在江州啊！
这隔得也太远了吧。
“也不全算。”顾洵停顿半秒，简单明了地讲清他们的关系：“温教授的导师，和我母亲的导师，是师兄弟关系。”
夏槿问：“那你跟着我小姨，是因为你妈妈吗？”
顾洵很快否认道：“不是。”
“我是跟着温教授两年，才知道这件事。”
“哦。”夏槿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说：“我以为你会去当个中医。”
顾洵哑然自笑：“我大学读的是临床。”
“我知道。”夏槿点头，她差点把顾洵大学读的八年制临床这事儿给忘了，她轻咳了咳，眼神直白地瞥了他一眼，说：“你看上去有当中医的气质。”
顾洵很轻地笑了一下，语气无奈，温声说：“我没有当中医的天赋。”
“……”夏槿沉默一瞬，过去的回忆在脑中一闪而过，温舒今晚的话还近在耳边，夏槿无端觉得心底发堵，别扭地扯开了话题：“神外很忙吧？”
“是挺忙的。”顾洵说。
右侧车道的车不知抽了什么风突然踩着最后一点虚线变道，夏槿下意识地踩了刹车降速拉开距离，脑子也没多想地接嘴：“那还是得注意休息，别老忘记吃饭。”
夏槿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刚刚无心接嘴的一句话，默默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嘴。
夏槿！你是不是有病！
你关心他做什么？！
片刻沉默后，她听见后座顾洵低笑了一声，说：“好。”
“……”夏槿没再说话，安静地闭上嘴当个司机。
“你呢？”顾洵眼睫微动，明知故问道：“听说南谦然是你们公司的股东？”
夏槿不甚在意地应了声。
“挺好的。”顾洵点点头：“携手创业，还相互了解。”
“……”夏槿愣了下，总觉得顾洵这句知根知底有别深意，不知道是不是从哪个同学那里听到了什么流言，夏槿摸不清顾洵想的，但还是轻咳一声，不着痕迹解释道：“是啊，都当了二十几年朋友，料想他也不会坑我。”
“他现在看着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夏槿一时没明白：“啊？”
“上次你脚扭了他不是还知道来接你吗。”
夏槿总算回味过来顾洵话里的怪异感从何而来，她想起今天温舒说起温然的担心，心底一股烦躁油然而生，她没再拐弯抹角，直接拆穿道：“所以到底是神经病谁和你说我和南谦然在一起了？解琛？”
“……”顾洵微滞一瞬，也没想到夏槿会生气，他悄悄地打量了脸夏槿的脸色，算不上好，他在心底暗骂自己的嘴快，老实道歉道：“抱歉。”
夏槿没多大反应，冷笑着：“所以真是解琛。”
“真不是他。”顾洵急忙解释，但对方轻嗤一声，显然不信。
车上再次陷入沉默，夏槿心里憋着气，只想快点把顾洵送回家，不由得加快了车速，很快开到了顾洵家楼下。
“谢谢。”车外的雨已经停了，顾洵停顿几秒，车内昏暗，他看不清夏槿的神色：“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没事。”夏槿的情绪平复了些，因为她很快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为什么顾洵会在意她和南谦然之间的关系。
“拜拜。”顾洵拎起包打开车门，随着车门的打开，一阵混着雨后泥土气息的凉风漫进车内，顾洵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她，想了想，还是隔着副驾摇下的车窗叮嘱道：“注意安全。”
夜色中，顾洵声音很轻，很快散在雨后微潮的晚风里。
伴随一个符合逻辑的猜想出现在了夏槿的脑子里。
顾洵为什么要旁敲侧击她和南谦然的关系。
难不成觉得自己甩了他，又跑去和花花公子南谦然谈恋爱，他觉得面上无光吗。
想到这里，夏槿讪笑了声，微微侧目在顾洵身上扫了一眼：“知道了。”
然后利落地摇上副驾的车窗，将车门落了锁。
“……”
-
顾洵从浴室出来，时针已经走过了十一点。
他湿着头发去拿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和夏槿的聊天框，斟酌片刻，还是问了句——【到家了吧。】
那头很快发了一个简短的“嗯”。
顾洵盯着渐渐暗淡的手机屏幕，随手丢在沙发上。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望着自玻璃上滑动滚落的水珠，顾洵无端地联想到，夏槿的副驾车窗玻璃，他下车时随着车灯的反射，映出夏槿的半张侧脸。
好像带着愠恼。
“拜拜。”他垂眸看了眼搁在自己的脚边的伞，一个念头闪过，在夏槿没发现前，无视它的存在，打开车门，拎包下车。
然后站在原地，目送着没察觉到异常的夏槿驾车扬长而去。
顾洵承认，自己存了私心。
比如故意把伞落在车上。
他总想着能通过这些把戏，能和夏槿再多些交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就好像遇见了夏槿，以至于所有试探，都变得明显而拙劣。
想起今天的事，顾洵还是拿起手机提醒了解琛一嘴：“夏槿好像觉得你在传播流言。”
解琛：【？】
-【什么谣言？】
顾洵：【说她和南谦然在一起了？】
解琛：【还有这种流言？我没传啊，这个谣言比你和夏槿复合了可信度还低。】
顾洵：【……】
顾洵放下手机，坐在窗边，想起今天车上的对话，他竟然会这么直白而唐突地去试探夏槿，打听她和南谦然的关系。
好像从重逢以后，他每见到夏槿，都会不自觉地乱了阵脚，他像是站在阴影中的偷窥者，一点一点地关注夏槿的消息，好奇她现在的生活。
也是在这一阵子，他才骤然发现，自己会去在乎夏槿身边的那些人，也会去莫名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还是夏槿的第一选择。
顾洵诧异于自己对于夏槿的刻意关注，也渐渐地，认清了一件事。
他对夏槿还有感情。
或许从那场相亲中，他再次见到夏槿的第一眼。
他就该发现的。
而那些“假男友”的亲近举动，无疑是给他靠近夏槿的理由，借着“应付长辈”的由头，盖住那些掩埋在他心迹中晦暗而疯长的心思。
顾洵一时觉得有些失落，他失落于自己的毫无头绪，面对眼前像一团毛线般缠绕的局面，他只觉得无措。
顾洵沉默着，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他望进窗外绵延的雨中，过了很久，他的眼皮微动了下。
虽然今天试探得冒失，但至少他确定了一件事。
夏槿不喜欢南谦然。
想到这里，他的喉结滚了下，他捏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又很快放开。
心底有个声音，再鼓动着自己，往前走走。
再试试。
他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