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节课是贺斌的，沈慕颜和张璇终于是赶在他之前一会，率先回到座位，把通知单放到了讲台上，由于刚刚的事，两人都忘了去看通知单的内容。
沈慕颜戳了戳趴着看书的江念，轻轻地告知她张璇已经没事了的好消息以及捎带的谢意，不过也仅限于此，遵照约定，并没有说别的任何事。
闻此，江念点点头，朝沈慕颜笑了笑，随后往右边更远处的张璇看去，对方的笑依旧含蓄，可是却多了分几自信，眸子里添了些光。
有些对没能参与的遗憾以及对细节好奇，不过别人不愿意提，自己也不打算问，但就算如此，心里也着实安定了不少。
身边的窗户敞开着，吹进一缕晕热的秋风，身心更是格外舒服。
上课铃打响，贺斌终于姗姗来迟，转身去开大屏，待开机时间，又转回来，拿起桌子上的通知单，示意大家安静。
“同学们啊安静，这个是与你们有关的事啊，来那个谁，别讲话了。”
“是这样，学校预定下个星期周五周六准备开展我们的运动会啊，哎别兴奋，听我把常规事项讲一下…”
贺斌话没说完，教室就被学生们兴奋的聊天声所充斥所占领。
“运动会？”江念微微抬起头，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好奇，她并不感兴趣。她自知自己是个从小不锻炼，出门不论远近都有代步，好吃好喝体质也始终不行的体育废柴。尽管最近上下学靠走路，大课间体育课被沈慕颜拉着去“偶尔”划水地做操跑步，但也没见到什么长进。对自己来说，住处到学校或是教学楼到食堂的距离已经是极限了，再多跑两步恐怕就要当场栽下去。
所以运动会这种东西江念从小到大都是在看台上动动嘴的，吃为主喊为辅，至于上场，想都没想过。
“我想不参加，你要参加吗？”不等沈慕颜微张的嘴发出声音，江念就先自我检讨了，随即反客为主。
“嗯…参加吧？”沈慕颜嘴角顿了下，随后微微扬起，将卡在喉咙里的字符换了换，柔和地吐露出来，向不顾贺斌劝阻，仍小声讨论的人群环视一圈，补充道，“我们班男生不多，肯定很多都要女生上的，反正报两个就当锻炼锻炼嘛。”
“好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聊，到时候开幕式你们有什么意见你们和班委说。”台上的贺斌拿书拍了拍桌子，示意开始上课，江念朝沈慕颜笑了笑没再继续问，轻轻点了点头，起立坐下。
今天晚自习贺斌说要讨论班服事项放学拖了好一会，但由于没有提前准备，一时间众说纷纭，最后也没有说出个个所以然来，等到放学已经是9：15，江念和沈慕颜分别后就匆匆向奶茶店赶去。
一路走走跑跑，终于是到了奶茶店，江念不由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更加坚定了自己不参加比赛的念头。
看看手机，还是迟了两分钟，不过刚刚和秦晓晓通过电话，她也并没有催促江念，而是让她跑慢点注意安全。
推开门，唐芸已经到了，在柜台后面走动着，由于是工作日，加之刚刚换班，奶茶店剩余的订单并不算多，一个人也还算勉强忙的过来。
看见江念放下书包走过来，唐芸抬了抬眉眼，说了句“晚上好”，就又低下头去忙活，不比往日的热情，倒是有些反常。
“晚上好。”江念点点头向她示意，交接过部分工作，向一旁走去，想起昨天她的请假，略感疑惑，但随后摇摇头，开始手里的动作。
别人不情愿透露的，自己也没必要好奇什么。
又过了会，高三也放了学，稍显冷清的街道再次热闹起来，也陆陆续续有几个客人走进来。尽管秦晓晓对于他们没有强制要求，但江念平日里还是按规定佩戴了鸭舌帽和口罩，也正好防止学校里不熟识的人把自己认出来，省些麻烦，但也没能掩盖自己姣好的面容与卓越的气质，引来不少目光。
江念也不躲闪，只是不断地做奶茶，再把奶茶端过去并核对订单，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原本软糯的声线也显得清冷，所以和她搭讪的也没有多少，一般就是几个男生在那向着江念窃窃私语，互相怂恿，不过最后还是说笑着走出门去，即使偶尔有几个大胆的，她也从来没有理会。
不过随着学生的进进出出，江念发现目光不止落在自己身上，她开始也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唐芸也是一个挺好看的女孩子，又比自己来的热情，受欢迎也是很正常的。
渐渐的，江念发现打量的视线越来越多，直到有人快步走了过来。抬起头，来人和店里的不少穿着一中的校服的学生都在看着这边，一副看戏的样子。
江念皱了皱眉，停下手里的工作，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是个高高大大面容清秀的男生，手上带着名牌腕表，看起来家境不错，不过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
“你好，什么事？”江念还是保持着职业性的亲和语气，朝来人仰起头。
男生看见江念的面容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偏过了目光，看向了江念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半身子躲在自己身后的唐芸，开口说，“你什么意思，昨天吵完架就分手？”
江念皱了皱眉，些许明白了昨晚唐芸请假的原因，不过并没有立刻说话。别人双方的情感问题，她不了解情况，不应该先入为主。
但当有预感般地察觉到情况不对，她还是偷偷给秦晓晓发了条消息，随即准备去做剩下的订单，可刚动了动脚步，衣服上就传来了阻力。
唐芸不知道何时已经紧紧攥着了自己的衣角，目光并没有逃避但身体却因为害怕本能地颤动着。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我都没有同意和你在一起，昨天不过是把话说清楚而已。”唐芸的声音有些颤动却异常清晰。
“我给你买过那么多东西，怎么忘了？”男生一时有些尴尬，有点向唐芸妥协的味道，但因为拉不下面子只是随意说着什么，语气却是低下去了。
“我一直没有收，至于吃饭，除了昨天那点我会还继续还你的。”不过唐芸并没有因此被打动，而是更加坚定地回应男生的话。
似乎是没想到唐芸这般强硬的态度，男生一时失语，嘴张开开又闭上。
周围人一时传来细细的低语，不乏有对男生的嘲笑和目光神秘的窃窃私语。
似乎是什么话刺激到了那个男生，他突然提高了声调，“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以为我没听过吗？我从前都不相信，这下好，把我面子都丢光了。”
面子？江念皱了皱眉，身后的手抓得更紧了，还有一种明显的颤抖。
男生看出了唐芸的窘迫，用扬起的声调将后话一字一顿地砸向唐芸，“因为，你喜欢女生，你是，同性恋。”
“哈哈哈…”男生周围的几个同伴笑了起来，连同店里的其他人也各自有了不同的反应，毫无顾忌地吵闹着。
江念感受到身后手的慌忙松开，心中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是一种莫名的愤怒，就好像被砸向身后的一个一个字同样砸中一般，转身抓住唐芸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后，“够了你们！买奶茶就买，不买就出去！”
“出去，我为什么出去？告诉你们，我想买的话我可以把这家店买下来，你们打工都没地方去。”男生虽然被江念突然发出冰冷的语气惊到一下，但随即在上头的怒意下再次叫嚣着，“把你们老板找过来！”
“我就是老板，你们什么事？”门被推开，有些疲态却不失气势的声音传过来，秦晓晓走到江念身边，拍了怕她的肩膀，“我这家店你买不买的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我不会卖给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虽然经历了刚刚的奔波，但一番话却是流畅而严肃，男生一下子被唬住了，恶狠狠地看了唐芸一眼，带着几个人走了出去，经此一事，其他客人陆陆续续也随后退了出去。
店里一下子归于静默。
“晓晓姐，对不起。”唐芸先低下头，小声啜泣着，关节因为长时间紧握而微微泛白。
“对不起。”江念心情平复了些，也同样轻轻出声。
“哎…”秦晓晓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示意两人一同坐下，“别怕，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唐芸止住哭泣，带着哭腔真实呜呜地将刚刚的事断断续续地说出来，除了男生所说的最后一段。
“算了，这事也不怪你们，是他们的问题。”听罢，秦晓晓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疲惫。店里虽然没有发生什么破坏，但因为刚刚的事，也不免有些凌乱，两人就沉默地跟在秦晓晓身后收拾着。
过了一会，凌乱的店子终于基本恢复如初，毕竟也没有更多的客人了，秦晓晓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准备提前让他们下班，但随后叫住了唐芸，“那个唐芸，你着急走吗？”
唐芸本来就有些愧疚，磨蹭着不敢走，听见秦晓晓的问题，立马摇了摇头，“不着急，晓晓姐有什么事吗？”
“嗯…你等一会，我和你说点事，别怕，就是问问你。”
秦晓晓刚刚回味了一番之前两人的陈述，敏锐地察觉到了唐芸应该是有什么话没说出来，顺带想了解了解之前的事。
“江念你先回吧，别担心了没事的。”
江念点点头应下，独自走出门，向着住处走去。
秋天的夜晚凉意渐浓，江念慢慢平静了下来，风从衣领袖口处钻进来，除了冷静，却也发觉心口的些许难受，那些预备越过江念的字句，也无不逐一地在自己身上划过，被风一吹，伤口隐隐作痛。
这种心情简直是莫名其妙，可是用自己挡在唐芸身前才被波及又实在有些牵强。
直到回到住处，关上房门窗户，直至裹上被子。
风早就停了，痛意却不见退散。
终于缓缓睡去，江念却又看见那般场景，而那个男生狰狞的面容，竟控制不住地与沈慕颜那张温和的脸发生重叠。
“谢谢你的喜欢，可我不喜欢你。”
“江念，你居然是同性恋，变态。”
“…”
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在是梦，梦里那般场景真实得让江念害怕。
自己大抵原来就是同性恋，可是为什么会想到沈慕颜？
好一会，江念终于缓过神来，这次不能再是自己冷落沈慕颜的理由，更不是沈慕颜自己的说法，不过倒是给了自己又一个警诫罢了。
也许她找到一些自己一直奇怪的原因了，而这件事的本身就是奇怪的，让人有些恍惚甚至是莫名的似曾相识…
可是说到底是并不让人觉得舒服的。
无论是梦里的哪句或是眼前的情况，江念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
一番折腾下来，江念睡意又是所剩无几。
窗外，缺了一块的月亮不复先前的皎洁，璀璨群星中的几颗得以率先现身，点缀在漆黑的天幕上。有一架飞机从其间飞过，一闪一闪地向远处的天际移去。
它会落到地面上，可它永远不会在地上飞行。
远处的运河上似乎有轻微的汽笛声传来，由于距离它并不响亮，但因为宁静却很清晰。生活在船上的人们总是起早贪黑，将船从上游开往下游，从河流驶向大海。
它可以从江上开去世界的任何一处水面，但永远不会开上火车的轨道。
不知过了多久，江念在等来熹微的晨光之前，再次缓缓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更八次，更新太勤了我（其实是存稿(-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