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衣裳脱了，让我看看伤在哪儿了。”无欢冷着脸看着她，眼神中有着藏不住的焦急。

“我没……受伤。”只可惜意识模糊的叶清初根本看不清无欢的脸，抬手想要去扯开无欢的手，可是她站着都已经是用尽全力了，又如何能扯动无欢。

衣衫一件件落在床沿，衣下那红得有些发亮的肌肤在烛光下有些刺眼，无欢的心中一片清明，双手卡着处在昏迷边缘的叶清初的腋下帮她站稳，视线仔细地检查她的每一寸肌肤。除了大腿上亵裤的边缘处有一大片青紫，她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伤痕，这与无欢的猜测一模一样。无欢很清楚自己在与她缠斗时的每一招都用了到底几分的力气，而且叶清初的体质也好得有些不像话，那些控制好力道的招式落在她身上撑死只会留下一些红印，根本不会伤到她。

现在最大的问题出在她这红得不对劲的皮肤上，无欢皱着眉将她抱上床，用薄被盖住她大半身子，扭头就出门。

得让绮罗来看看，她这模样看起来不是误服了什么药物就是害了病，实在不行的话还得去叫醒那个太医。

“绮罗，你上来。”无欢站在楼梯口冲楼下唤了一声。

“啊？无欢姐，是出了什么事么？”绮罗立即跑上楼，跟着无欢进屋。走进房中绮罗就看出了叶清初的不对劲，抬手把在她脉上，凝神静气认真分辨她的脉象。

叶清初轻轻哼了一声，表情稍稍有些缓和，似乎是绮罗冰凉的手指帮她缓解了一些燥热的痛苦。绮罗放下手，小脸却皱成了一团，看起来很是苦恼。

“无欢姐，王的脉象不对劲。”绮罗的话换来无欢的白眼：“说重点。”

绮罗又把上了叶清初的脉，然后扭头无辜又无助地看着无欢：“问题就在于，我也不知道王这是怎么了，无欢姐，还是请李太医来吧。”

无欢默默点头，转身出门。

叶清初的脉象乱成了一锅粥，脉搏毫无规律且异常凶猛，这种脉象根本就不在绮罗学过的脉象之内，她根本猜不到原因。绮罗将叶清初的手放回薄被下，试探着问叶清初：“王，要是热得难受的话，婢子让人往房中给你放些冰来？”

回答她的，是叶清初的闷哼，闷哼的同时还有一些不安的扭动。

李玉的家眷都在初希城，跟着叶清初来苍凉谷后就住在誉王府中院，无欢心中着急，叫醒了李玉后一手拾起她的药箱，抱着人就直接跃出院子飞奔回净华苑，这一来一回连半刻钟都不到。进了叶清初的卧房，无欢将李玉放下，李玉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立刻上前把住叶清初的脉，一边查看她的情况一边诊脉。

诊过脉，又扒开叶清初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眼睛，掰开嘴看了看她的舌头。

让绮罗和无欢都很不安的是，李玉也露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看着她们问道：“殿下今日都用了什么？可碰了什么她不该碰的东西？”

绮罗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翻到最新的一页上看了看，摇摇头说：“王今日只进了两餐，都是些正常的菜肴，没有王忌口的东西，每道菜我都试过了，没有毒物。期间饮过两壶茶水，一壶是消暑茶，另一壶是冰镇过的酸果汤。”

无欢接着她的话说：“我在时她只喝了两壶茶，一壶是我来时就在桌上的，是贡品的玉叶春茶；另一壶是我从初希城带回来的，是陈君太医配置的七宝养气茶。这两壶茶我也都喝过，没有问题。”

李玉脸上的困惑有增无减，绮罗和无欢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她们都说叶清初没有碰什么异常的东西，按理说不该有问题。

“那二位知道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异常的吗？”

“将近……丑时吧。”绮罗不太确定时间，当时她也没有看时辰。

“子时初。”无欢想起之前自己觉得叶清初的脸上有些苍白那事，总觉得会不会那时叶清初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嗯？二位与我细说一下。”两人所说的时间隔了将近一个时辰，李玉只好细问她们为何会这么说。

绮罗看了看无欢，低声说：“那时我陪王去穿盔甲，当时王的脸色就有些泛红。我问王要不要请您来瞧瞧，王说只是书房中太热，不需要喊您。”

无欢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将近子时的时候我来找……王商量事宜，说了会儿话之后我总觉得她的脸色不是太好，因为之前聊了一会儿，所以那时大概已经是子时初刻或者二刻了。”

李玉不再言语，而是告了声罪，将叶清初身上的薄被掀开，查看着她的身体，最后目光又落回了叶清初的手上。

“殿下手上这是……”

无欢猛地想起了叶清初对那药的反应与别人不同，立即答道：“对了，王手上有伤，是我包扎的，是将陛下赐的药和愈创粉调和在一起敷在伤处的，这药王之前用过多次，不会有问题。不过敷药前清洗伤处用的拔毒水王从前就不喜欢用，说是那药她用了之后伤处又热又痛，李太医，问题会不会出在那拔毒水上？”

“拔毒水？是正常药铺买的那种么？”李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追问道。

绮罗点点头：“是，王府一应药物都是婢子采买的，只是普通的拔毒水。”

拔毒水中的那几样药材，叶清初会对什么有反应李玉是一清二楚的，只是这反应不该是她现在这样。拔毒水只是外用清创的药物，不是内服，怎么都不该让她浑身赤红意识模糊。

但叶清初此刻的状态……李玉的目光又落在在床上微微扭动着身体的叶清初，会不会？

她心中隐隐猜测，叶清初此刻的状态会不会和她的不同有关。

或者是与她幼时受的伤有关？

当务之急是先帮叶清初恢复过来才是。李玉在药箱中翻找着，目光落在一只小瓶子上。那是她的师父澄宇宫所给的药，也是唯一没有传授过她如何配制的药。

“若是清初那孩子哪日有了你也看不出所以的病症，就将这药喂她一粒。”

脑海中回响着澄宇宫的话，李玉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用这个药，毕竟，万一叶清初只是患了什么自己一时想不到的病症呢？

但这躁动不安又毫无规律的脉相，到底是因为什么？李玉又挣扎了一瞬，还是拿起那只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草籽大小的药丸，掰开叶清初的嘴，喂了进去。

如果叶清初的问题真的出在她自身上，倒不能说是李玉医术不精。

药喂下一刻钟之后，叶清初身上的赤红肉眼可见地淡了些。但叶清初依旧没有醒来，那赤红也只退了一部分，就没有继续消退。

“李太医，是不是要再让王服一丸刚刚那药？”又等了两刻钟也不见叶清初醒来或再有好转，无欢实在坐不住了。

“这药一日只能用一次，决不能多用。”李玉摇摇头，何止是不能多用，再来上一粒，叶清初就会有性命之忧。她谨守着澄宇宫的话，一点不敢违背。

无欢抿着唇看着叶清初那紧皱的眉头，忽然来了主意：“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试试。”

“将军有何办法？”李玉扭头看着无欢，无欢在叶清初卧房中四处看了看，走到一只柜子前，迟疑着将柜门拉开，然后伸手拉开了一只抽屉。

果然在这里。

无欢拿着那只银香囊走了回来，低声说：“若是成了，王就能安然无恙，但若是出了问题……”

若是出了问题，不仅帮不到叶清初，还会害叶清初刚刚服下的那药失效。如此一来，叶清初就有可能回到一开始的状态。

“啊，是定王殿下的药啊。”李玉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然地点点头：“只是，若是出了问题……”

无欢看了一眼床上的叶清初，目光微垂：“李太医放心，若是王出了问题，我自会去为此负责。”

李玉拱拱手：“那就……有劳将军了。”

无欢微微颔首，将那香囊放在叶清初的枕边，静静地看着她。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在三人的注视下，叶清初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她身上的赤红已经全部消退，汗水将玉竹席子濡湿了大片，嘴唇有些苍白。

醒来之后，叶清初下意识地看了看三人，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只盖住腰腹的薄被，立即用薄被将身体裹了个严实。

只是这么个动作就让她手臂酸痛不已，叶清初将目光投向无欢：“我这是……怎么了？”

无欢随手拿过枕边的帕子帮叶清初将脸上的汗水擦去，声音中带着一丝安抚：“昨夜你大概是对那拔毒水中的药材有反应，昏了过去，现在已经无碍了。”

她们三个都知道这事情未必是这样，但李玉也说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也就只能这么告诉叶清初。

叶清初的记忆只停留在昨夜被无欢强行脱去衣衫那里，之后都经历了什么她根本不记得。她身上因为汗水而黏腻得厉害，裹着被子坐起身，正要开口时脸色却变了变，低下头红着脸说：“我已经没事了，你们也累了一夜，都回去吧。”

“臣告退。”李玉刚刚就为叶清初把过脉，知道她确实没事了，叶清初说让离开，她就立刻行礼离去。

但绮罗和无欢却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王，您到现在都还没用膳，我去让人煮完粥过来吧。”绮罗小声问道。

叶清初摆摆手，示意不用。

无欢看看叶清初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头发，伸手过去要扶她：“不吃粥那先沐浴一下？出了一身汗，很难受吧。”

“不用！”声音算还有些虚弱，但其中的急躁谁都能听出来。

话音刚落，刚刚凶了人的家伙立即惊慌地抬起头，随后小心翼翼地解释：“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洗一下就好。”

无欢看着她的手，问她：“你手上还有伤……”

叶清初摇摇头，坚持说：“我自己洗就好，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洗过就睡了。”

无欢猜到她大概是有些什么不能说的理由在，也没再勉强她，拉着绮罗转身出了房间。

叶清初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扶着床柱起身，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慢慢走出房间，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步慢慢走下楼。衣下黏腻的感觉让她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下意识地羞于让无欢知道。

往浴桶里放上水，解开手上的白绸，将身上的衣裳脱掉，缓缓泡进浴桶，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她低着头往浴桶里看，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大腿上那掌心大的一片青紫痕迹。

最难说明的，还不是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李太医不行，是术业有专攻，清初的问题不在她的领域之内，所以才弄不明白是怎么了。

感觉就像是耳鼻喉的医生面对着极其复杂的骨科病症一样，只是打个比方。

四姐的香药是一个堪比外挂的东西，后期才会真正展现威力，现阶段就理解为一个类似buff清除器一样的道具就好。这道具现阶段唯一的弊端就是用了之后无论是增益buff还是debuff都会一起清除，所以四姐才说用药时别用它。

但自发的疾病，它是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