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村民派了一辆车来送沈泽霖他们进城。

不过是牛车。

看着牛车上那污渍斑斑的木板，洛岚说什么都不愿意上车，用手捂住口鼻，皱眉嫌弃。

“这车原本是做什么用的？怎么这么脏？”

村民说：“装牛粪用的。”

洛岚听闻脸色发白：“装牛粪的车用来载人？这怎么能行？”

经过昨天之后，沈泽霖身心俱疲，也隐约看清了洛岚——什么都帮不上忙，还要诸多要求。

滤镜全碎。

村民不满：“不想坐就不坐呗，我还懒得跑这一趟呢。”

“我们坐，谢谢你。”沈泽霖无视了洛岚，扶着憔悴的黎若宁上了牛车。

叶子晨看了洛岚一眼，也默默坐了上去。

“我坐不了这种车。”洛岚扬起下巴，表情坚决。

沈泽霖压抑着怒气，保持最后的修养：“前辈，现在形势所逼，我们才是没有选择的一方。如果您不想要坐这辆车的话，可以走回去，怎样都行，我们就先走了。”

“我……”洛岚没想到沈泽霖的态度大变，完全不复之前的尊敬顺从，话里话外还带着讽刺意味。

这很容易误导观众对她有不好的印象。

她想了想，一咬牙，说道：“我对牛粪过敏。”

直播间满屏问号。

【搞什么，为了不坐牛粪车，洛岚开始胡扯啦？】

【哈哈，对牛粪过敏，真是一条从未设想过的路径。】

沈泽霖也愣了，不过两秒后他反应过来，说：“那您只能另寻方法进城了。”

他是绝对不会再纵容洛岚了。

洛岚无法，只能强忍着恶心坐上了牛车。

烈日当空，几个嘉宾备受毒辣阳光烘烤，从牛车辗转到拖拉机，再到步行，终于克服千辛万苦，到达有人烟的边缘县区里。

洛岚一直在猛抓双臂。

叶子晨眼尖，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的手上起了好多红疹。”

他的话引来大家的注意，洛岚一双手臂被抓得遍布红痕，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疹子。

“我过敏了。”洛岚语气里带着抱怨。

沈泽霖心情复杂，没想到洛岚那句“我对牛粪过敏”并不是借口。

她不是装出来的娇生惯养，她是真的娇生惯养。

“抱歉，前辈。”沈泽霖抿唇。

洛岚成为了被节目组送进医院的第二人，直播间也开始爆发粉丝之间的争吵。

支持洛岚的人认为沈泽霖心肠冷漠，非要逼着洛岚上牛车接触过敏原，才导致她发病。

而支持沈泽霖的则以“不知者无罪”的借口为之开脱。

【如果那个人换作是黎若宁，沈泽霖还会这样逼她吗？一言蔽之，影帝是双标狗。】

【他就是不尊重前辈，别洗了。学艺先学做人，没品的人戏演得再好，也走不进观众心里。】

【黎若宁在国外也算不上什么好人，沈泽霖和她在一起，肯定是物以类聚。】

这条弹幕似乎知道黎若宁的一些隐秘，不过很快被淹没了，没掀起什么浪花。

如今这批最晚到达城里的嘉宾只剩下三人，按照节目的规则，他们必须分开行动，想方设法用五块钱度过剩余的六天时间。

沈泽霖之前拍戏来过这里，知道附近有处影视城。

他打算去做群演。

影视城门口，招人的副导演往那一站，就被蹲守的群演围了上去。

“要十个人，排好队！”副导演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他眼尖地看到人群外身条还不错的沈泽霖。

“你要不要来？”他特意指着沈泽霖问道。

沈泽霖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一出道就是演主角，即使去试镜角色，也会有专门的休息室和演示厅。

这么多人在户外挤来挤去抢群演位置，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我去。”沈泽霖问了一句：“工资多少？”

“五十。”

沈泽霖惊讶：“这么低？”

“那你来不来？”副导演有些不耐烦，要不是见沈泽霖身材还不错，他才不多特意点人。

演个丧尸，谁来不行？

形势逼人，沈泽霖没得选择，只好接下了这份工作，但没想到由此开始了一段噩梦。

开拍之前，剧组的化妆师统一为几十个群演化妆，其下手的程度快速又粗糙，直接把大量的水彩抹在了沈泽霖的脸上，一股刺鼻的气味和皮肤的刺痛感同时袭击了他。

沈泽霖看了眼水彩的牌子，不认识。

“你们用的水彩是符合安全标准的吗？”沈泽霖问道。

化妆师理他不理他，化好下一个。

沈泽霖皱眉，如果这些杂牌的水彩损坏了他的皮肤，下个星期的广告就没法拍了。

不顾还没等他担心太久，导演正式喊开拍了，这群龙套丧尸迅速站在指定位置上摆出四肢扭曲的姿势。

“卡！”导演盯着显示器，不满道：“中间那个高个子怎么回事？你背挺那么直，拍背背佳广告吗？”

副导演一看，说得不就是他特意点进来的沈泽霖吗？

沈泽霖也愣住了，他被赶鸭子上架，连大概剧情线都不知道，副导演光说一句“演丧尸”，他实在很难进入角色。

“请问，有没有剧本可以让我大概看一下？”沈泽霖礼貌询问。

然后他被赶出去了。

导演的原话是：“你以为你是影帝啊？拍个丧尸你读个屁剧本？”

【笑死，沈泽霖内心OS：我特么的就是个影帝，没想到吧。】

【这个小导演是谁？没见过，好没有素质。】

【拜托，快速进入角色，不浪费剧组时间，才是群演的基本素质好不好，人家导演骂得没有错啊。】

【影帝粉不要狗叫。】

沈泽霖坐在影视城门口，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演戏不易。

好在副导演见他可怜，给他拿了份剧组的盒饭，他才不至于挨饿。

结果吃到一半，菜里夹着一只死掉的蟑螂。

沈泽霖扶着墙吐得天昏地暗。

……

陆瑾瑜去宠物诊所看大头猫，身边是滔滔不绝的洪浩然。

“我今天把样卡和宣传册放在大学群上宣传，反响很不错，已经有两百多个订单了。胖叔那边定下的第一批联盟店家有十二家，其他人好像还在观望中。”

“但是我很有信心，过几天，这些观望的商家一定会抢着加入联盟。”洪浩然脸上满是对将来的期待。

陆瑾瑜却说道：“联盟商家的数量最好控制在美食街店铺总数的一半左右，否则会导致分流严重，削弱联盟的优势。”

“诶？”洪浩然从没想过这一点。

【昨天谁在直播间质疑陆姐的计划行不通？现在担心联盟内部分流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还有学生喜欢点外卖的问题呢？优惠卡用途不大啊。】

“另外，优惠卡最好可以设置兑换码，绑定外卖账号在线上兑换商家优惠，这样点外卖的学生也愿意办理优惠卡了。”

陆瑾瑜在不知不觉中，解决了观众们对推行优惠的两个担忧。

“还有，第一批加入联盟的商家宣传费是二百每年，那么第二批就要收四百，第三批收八百，翻倍类推，直到填满联盟商家的总数。”

洪浩然的表情逐渐从认真倾听到充满钦佩：“这样一来，既会平衡了第一批商家的心理，同时也能给那些观望着制造压力。你真是个天才，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陆瑾瑜欲言又止。

背包里的招财猫幽幽说道：“怎么不告诉他你是从法治频道学的？那些诈骗犯年轻的时候，就是凭借这些小聪明空手套白狼的。”

陆瑾瑜最终只是拍拍洪浩然的肩膀，语重深长：“不管这一次赚多少，将来还是要脚踏实地做人，不要被捷径迷惑，知道吗？”

洪浩然：“？”怎么讲得好像他要走一条不归路一样？

两人到达宠物诊所，医生说大头猫的恢复状况还不错。

它的脑袋还是又大又肿，但是对比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好了很多。

“喵~”大头猫在陆瑾瑜怀里蹭了蹭，一双透亮的眼睛注视着她，除了表示感谢，仿佛还有其他。

它跳了下去，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示意陆瑾瑜跟上。

“你要带我去某个地方？”陆瑾瑜似乎看懂了它的意图。

“喵~”大头猫轻柔地叫唤了一声，它的声音里不复初见时的警惕。

陆瑾瑜和洪浩然对视了一样，怀揣着迷惑跟了上去。

除掉了绳圈的大头猫终于恢复了流畅的行动，它带着两人穿过美食街，进入附近的老旧居民区，来到一条长长的石板阶梯上。

这条阶梯起码有几百级，被两边的旧楼房夹在其中。灰色的石板粗糙不平，边缘磨损，绿色的野草在缝隙中零仃生长，阶梯通往的尽头，是一棵枝叶茂盛的百年老树。

大头猫跳上石阶，声音欢快：“喵喵喵~”

这一声叫唤可不得了，像打开了猫咪世界的开关，原本静谧的石阶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猫叫声，似乎是在对大头猫做出回应。

下一秒，花色各样的猫咪从老树下、树丛里、屋顶上、巷子里等等各处地方窜了出来。

陆瑾瑜两人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数百只猫咪占领了这条石板长阶。

这些猫咪之中，有后腿皆断、只能依靠前肢爬行的，有尾巴被绑上带刺铁丝的，还有被饿得骨瘦嶙峋，皮毛大块渗血的。

“怎么会这样……”这个场景狠狠刺痛了陆瑾瑜的心。

洪浩然眼中冒火：“可恶，这些猫都是被虐待过的。”

人类里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杂种？

陆瑾瑜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她上前想要触碰一只满身血痂的小花猫，对方却瞬间炸毛，张着嘴巴不断发出攻击的警示声。

大头猫“啪”地一声，给小花猫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喵喵喵！”大头猫状似批评。

小花猫委屈蔫了：“喵喵喵？”

【啊，又可怜又好笑，大头猫应该是在告诉小猫，陆姐不是坏人吧。】

【看来大头猫把陆瑾瑜带到这里，是想要她救下这里的猫了，可是数量这么多，陆瑾瑜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节目组赶紧介入吧，联系流浪猫狗救助机构，救救这些受伤的猫咪们。】

然而洪浩然此时却叹气：“可惜我们这里没有专门的流浪猫狗救助机构，我们只能自费带这些受伤的猫咪去看医生了。”

陆瑾瑜把大头猫抱起举到面前，一人一猫坦承对视：“抱歉，我暂时没有办法帮助它们。”

大头猫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一直用哀求的目光盯着她。

直播间的观众开始疯狂开喷陆瑾瑜的冷漠。

洪浩然的语气里也忍不住带着一丝责备：“我们虽然不能救助所有的猫，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啊。”

“那你能救几个？”陆瑾瑜转头看他，眼神平静，但是绝非冷漠。

相反，此时的她非常理智地抛出下一个问题。

“或者我换句话，如果你能救，那么你要救哪几个？”

洪浩然结巴：“我，我……但是总好过一个都不救啊。”

“谁说我一个都不救？”

陆瑾瑜严肃而怜悯的目光逐个扫过眼前这些受伤的猫咪，把手伸到洪浩然面前，说道：“手机，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