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宇离开后不久，许蔚然怒气冲冲赶来兴师问罪，她凝视欺骗利用她的王凌嫣，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始至终你接近我，都是为了利用我接近安庆王，成为安庆王的妾室吗？！”

“是。”王凌嫣坦然答道，直视许蔚然充斥怒火的双眸，微微抿着唇，目光无畏无惧，看不出任何柔弱之态。

“都是假的吗？”许蔚然问道，“你说的话，你的脸，你在我面前展现的一切都是假的吗？只是利用，只是欺骗吗！”

“是。”王凌嫣继续答道，微微抬起了下巴，看起来就像在挑衅许蔚然。

许蔚然怒不可遏，抬手蓄势就要扇王凌嫣一巴掌，可那手悬在空中很久，她都挥不下去。

哪怕到了此刻，她都觉得王凌嫣很美，她不忍心下手，真没出息，她心道，收了手垂下了眼眸。

可她不忍心打，王凌嫣替她打了。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她们之间，王凌嫣头偏向一侧，散乱鬓发垂落微红面颊，她斜眼看了许蔚然一眼，笑了，可眼也红了，蓄满了泪，眼神却不似先前那般柔弱。

在许蔚然面前，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以一种更加刚硬、更具有攻击性的姿态呈现在许蔚然面前，跟从前柔弱可欺、菟丝子般的人判若两人。许蔚然愣愣地注视着王凌嫣的改变，一时间她竟不恨她了，怒气一瞬间消散，她竟还觉得王凌嫣如今的模样愈发的夺目，愈发的勾人心魄，如初见时那般，刹那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姐姐，你觉得我很可恨是吧？”王凌嫣偏着头，直勾勾盯着许蔚然说道。

许蔚然回避了王凌嫣的目光，她不敢看她，也不敢回答她，她问心有愧，非但不恨，心还跳的很快。

“撕拉——”突然一声布帛撕裂声打破她们间沉默的氛围，伴随着这刺耳的一声还有王凌嫣发出的怒吼：“你看！”

“姐姐，你抬头看看我啊…”王凌嫣如诉如泣般说道，她刚刚撕裂了自己的上衣，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将肌肤上狰狞的伤疤□□的暴露在许蔚然眼前。

许蔚然迟疑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顿住，目光闪躲，慌乱道：“你这是做什么！”

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太丢人了，慌乱的人不该是她，她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紧接着又改换神情，故作愤怒表情，厉声说道：“你别以为我还会可怜你一身伤疤，受你欺骗，被你利用！”

王凌嫣神色不变，梗着脖子，紧紧盯着许蔚然的眼眸，手指在身上伤疤上，一个一个指下去，一个一个诉说由来：“这个是父亲酒醉后用烟斗烫的…这个是刀砍的…这个是鞭子抽的…这个是撞在桌角的……”

她一个一个说着，语调平稳，口齿清晰，不像是控诉，像是在陈述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明明这都是她的伤痕，许蔚然逐渐握紧了拳，脖颈青筋毕露，她咬着牙愤愤的想：放狠话的是她，可最先心软的也是她，她就是贱啊！一而再再而三怜惜一个骗子！

“够了！”许蔚然吼道，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王凌嫣□□的上身上，她第一次正面面对王凌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不再闪避，命令道，“我要你别说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光天化日□□半身，哪里还像个好人家的姑娘？”许蔚然目露不忍，扫了一眼她的外衣包裹下的身体，她想，这个身体伤痕累累，她又想，这个身体不久前和她丈夫春宵一度，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骗子，可她竟又为这个人心疼了，她问道：“你贱不贱啊？”

像在问王凌嫣，也像在问自己。

“只有这件事，我没有骗你。”王凌嫣说道，右手握紧了许蔚然给她裹上的衣服，她反问道，“如果能好好活下去，谁愿意去当个贱货呢？”

“姐姐，我怀孕了。”她说道，笑得凄然，在许蔚然面前揭露了她最触目惊心的伤疤。

“谁的？！”许蔚然瞪大了眼睛，惊骇道，“志君？不，不可能，你们昨天才…不可能这么快，是谁？是谁的！你是自愿的吗？”

“自愿？”王凌嫣勾唇笑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感叹道，“真是奢侈的词啊。”

“母亲在世时，我还尚保留了那么一点点‘自愿’的余地，母亲不在了，‘自愿’也跟着死去了。姐姐，我其实很喜欢你的，很少有对我这么好的人，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姐姐！”陡然间，她神色凄厉道，宛如一个深夜中诉说冤屈的女鬼。

“姐姐，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父亲活活打死的，她那时还怀着孕，可为了保护我和小弟，她挡在醉酒的父亲面前，酒壶砸在她身上，父亲的拳头砸在她身上，她蜷缩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像一只沸水里烫熟的虾米，她身下流出的血淌到我裙摆上，散发着恶臭，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也没了。她多好啊，既想保护我和小弟，也想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可最后，她一个也没保住！她死了，父亲的暴力就都发泄在了我和小弟身上！他的□□就发泄在了我身上，我为什么怀孕，姐姐，你还猜不出吗？”

她凄怆问道，知道许蔚然说不出口，所以她自己回答道：“fu/qin/qiang/jian了我！一次又一次，直到他肮脏的jing子在我肚子里生根发芽，他不止毁了我的童年，他还要把我下半生也毁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想活下去啊，姐姐！我不想像母亲一样怀着孕被父亲活活打死，我也不想为这样一个烂人未婚先孕，受众人白眼！我不想被他毁掉！姐姐，我们同为女子，你怎会不懂女子的艰难。”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这个时代里，女子只能依附男子，男子的好坏决定了女子的一生，我们的人生半点由不得我们自己！我想争一争啊，姐姐！父亲我已经选不了了，但至少我要自己选一个丈夫，我想摆脱这贱烂的人生，姐姐，我想和你在一起啊。”王凌嫣哭诉着，跪倒在许蔚然面前，仰起头来双眸含泪，最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哀求道：“姐姐，我想活下去，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吧，让我进安庆王府陪伴在您身侧。”

许蔚然弯腰屈腿，也跟着跪在了王凌嫣面前，伸手抚摸着王凌嫣楚楚可怜的脸庞，她不知道王凌嫣这次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又一个精心编制出来哄骗她的假话，可看着这样一张脸，看着这样一生疤，她什么刻薄的话语都说不出口，心中唯余怜惜，说道：“你真漂亮啊，真漂亮啊，我见犹怜，我怎么能不怜惜呢？”

说完，她的手移到王凌嫣脑后，将王凌嫣按进她怀中，她垂眸盯着怀中人漂亮的侧脸，一下一下抚摸怀中人的青丝，她允诺道：“好，我会帮你。”

后来，许蔚然亲自安排纳了王凌嫣入安庆王府为妾，又在苦劝王凌嫣打掉孩子不得后帮她遮掩孩子月份，精心服侍她，为她选好靠谱的产婆，采买孕妇用物，比起最疼爱妻子的丈夫也不遑多让。

她也帮王凌嫣给她小弟谋了个隶属军队的文官，也在王凌嫣父亲醉酒失足落河淹死后，帮身怀有孕行动不便的王凌嫣料理了这桩丧事。

王凌嫣的父亲死在王凌嫣嫁入安庆王府不久后，死在王俊宇给他买酒后，王俊宇在酒中加了一包药，药来自于王凌嫣，他将下了药的酒坛递给父亲，一惯沉默的忍受父亲的责打，然后看着父亲摇摇晃晃神志不清的走出了家门，路经河边，他伸手推下了那个醉鬼。

在药物的作用下，河中扑腾的醉鬼很快失去了力气，溺死了。他在岸边看着醉鬼从一开始的奋力挣扎到无声地沉没，畅快的大笑，他终于实现了小时候一直不曾做到的事，从醉鬼手中保护了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