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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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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王原志君初次出现在许蔚然的世界中,何家还没有败落,她和何凤君还是闺中最要好的密友,她自己也还是那个夸下海口说一生不婚的少女,父母在餐桌上随口一提的这位王爷并未被她放在心上。

可是,没过多久一切都变了。

十六七岁的许蔚然从未想过世事变化能这么快,她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事物一夜间面目全非,少女单纯美好的世界崩塌,她从一个女孩长大,成为一个需要担负责任的大人。

何家一夜间被抄家灭族,何凤君性命攸关,她在雨夜奔波,去拜访那些能救下何凤君的长辈,一位位的去求、去下跪,祈求他们能出手相救,可他们的一句“你算什么东西”,冷酷无情地把她所有自尊自傲击个粉碎。

是啊,她算什么东西,抛开家族,她没有任何杰出的能力,没有任何值得敬佩的地方,她什么都不是,一个一文不值微小如尘埃的人,没有任何出手相助的价值,家族更不会为了她一个区区女子冒着被灭族的风险帮她的。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快意恩仇、随心所欲,他们讲究权衡,讲究利弊,有着太多的顾虑、不得已,许蔚然初次接触那个世界,年少的她浪漫不成熟的世界就被撞了个粉碎,她在一夜间长大,埋葬了过往所有不成熟幼稚的想法,明白了皇命不可违,她救不了何凤君。之后,她变得沉默,缄口不言何凤君,好像忘了这个落入风尘挣扎求生的故友。原志君的名字又出现在她生命中,她不像先前一般不放在心上,记住了这个名字,然后顺从父辈期望嫁给了原志君,成了安庆王妃。

因此,她终于得到了能够帮一帮她故友的力量。

很荒谬的,作为“许蔚然”,她一文不值、毫无力量,可作为“安庆王妃”,她才有了力量。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成为一个符号后,她才有了些自由,能够随心所欲去帮一些人,沦落风尘的何凤君是一个,被众人孤立奚落的王凌嫣也是一个。

原志君,对于这个拱手交予她安庆王府权柄的丈夫,许蔚然情感复杂,但绝谈不上爱他。

原志君他好吗?他是个好人。成婚那日,许蔚然表面上接受这种嫁人为妻生儿育女的后半生,但心中总有些不甘,盖头下的神情并不算喜悦,哭丧着脸,看起来颇为不情愿,任哪个丈夫都不会高兴看到自己的新娘在大婚之日摆出这样一副面孔,若是新郎心胸狭隘些,许蔚然新婚当日便会和新郎发生口角。可原志君不是,他看到许蔚然这副神情,没有指责埋怨,他尝试去理解许蔚然的不甘,关心她,爱护她,体谅她,安慰她,尊重她,他给出了他能给的最大耐心、宽容来帮助许蔚然适应身份角色的变化,陪着她,看着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成为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王妃。

他是个好丈夫吗?跟其他殴打妻子,酗酒烂赌的丈夫来比,他真的不要太好。一个尊重妻子就能让他在好丈夫的评选中名列前茅,他从来都会认真倾听许蔚然的想法,许蔚然想做什么,他都会给出他能给出的最大帮助,拱手让出他作为安庆王的权柄,给了许蔚然能大展拳脚随心所欲的权力支持。

他是真的很好,可他也是真的很坏。

拱手放权的背后是他对权力的漠视,这可以说他没有淡泊名利,也可以说他没有进取心,当然,他两者都是,漠视权利,以得过且过的心态过每一天。他像个乌龟,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别人推一下他动一下,不推就能在那里趴到天荒地老,被人抓走宰了也只不过抬一下眼皮子。原志君对许蔚然的信任支持,比起是因为相信许蔚然的能力,所以信任支持她,更像是因为无所谓、懒得管。因为许蔚然是他的妻子,许蔚然想做,所以他信任了支持了,而这件事对他对他的家族有什么益处,许蔚然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从来没考虑过,更不会在意。不要以为这是原志君爱许蔚然的表现,所以放权许蔚然,这是因为许蔚然是他的妻子,换个什么蔚然,他都会这么做,他的好平等对待每个人,他的特殊只是因为许蔚然的头衔——是他的妻子。

新婚当日的温柔体贴、共情理解从来不是独属于许蔚然的,在成为王妃不久后,许蔚然明白了这一切,从此不再期待她的丈夫,她知道了他的丈夫不会特意为她做什么。当许蔚然和原志君母亲起冲突时,原志君往往会闷不做声,逃避她们俩的争执,自己一个人闲得去逗鸟浇花,而不是试图去调解他们间的纠纷,只坐等她们自己分出个胜负来。一个妻子,一个母亲,面对这种两难局面他只觉头疼,一个都不想伤害,一个队都不站,往往伤害了两人,两人都对他失望。

他是温和有礼,却也懦弱无能,什么都说好,什么都答应,把烂摊子甩给妻子,自己毫无主见。原志君支持许蔚然的表现就是:一问他就说好,一问怎么做,他就说不知道。他是支持许蔚然,但他对于其他人也是一视同仁的支持。他认真倾听许蔚然的想法,对于其他人可他也这样,一旦谈到发表意见,他也都是同样的一概没有。新婚当日,他的表现太具有迷惑性,许蔚然曾有片刻动心,真切地期待过他,可日后他的一次次表现,都让她那颗曾经发热过的心脏冷却了下来,她一次次的失望,渐渐的不再指望他,孤身一人面对,不再奢求他会给出什么意见帮助。

表面上,自许蔚然嫁去安庆王府后,她便独揽大权,安庆王对她言听计从,她获得了旁人称羡的幸福,可这种生活内里如何,真实状况只有她知道。表面的大权独揽,是她背后的焦头烂额,她上有婆婆、难缠亲戚要应付,下有王府几百个人要安排,丈夫不管事,她就要加倍管事,丈夫不能指望,她就要付出成百倍心血一个人处理好。

王凌嫣的出现其实缓解了许蔚然在王府孤身一人的孤寂,王凌嫣顶替了一部分原志君的责任,陪伴许蔚然,替许蔚然分忧,听许蔚然抱怨,她们的关系渐渐更亲近了,亲近到许蔚然觉得她离不开王凌嫣。

为王凌嫣即将出生的孩子置办好用物,许蔚然和原志君一同回府后,原志君按照习惯先去照看他的花花草草,许蔚然带着一堆婴儿用物风风火火的去见她挂念的阿嫣。

她在一旁整理婴儿用物,这个时候,王凌嫣扶着肚子缓缓走到许蔚然身后,俯身在她耳畔提出了一个建议:“姐姐,你觉得真正掌管安庆王府怎么样?”

“志君无心权利,我们现在不就掌管着安庆王府吗?”许蔚然放下手中婴儿用物,转头疑惑问道。

“姐姐你真觉得我们掌管安庆王府吗?”王凌嫣反觉诧异,故作惊讶问道。

“安庆王府是安庆王的府邸,我们一个妻,一个妾,其实对于安庆王来说都差不多,都是他以婚姻的名义绑在王府替他无偿管理王府的工具,你和我,其实差不多。”她走到许蔚然面前,指着许蔚然和她自己说道。

许蔚然惊骇,唇瓣颤抖,想说什么,可王凌嫣所言非虚,她没有理由反驳。

“姐姐,原志君是个好人,也只是个好人,他对所有人都这样,一样的温和有礼,一样的不会拒绝,所以她接受了我,所以她放权姐姐,但其实对他来说,我们两人都换个人,他都这么对待。他没有特殊对待我们,我们在他心里并不算特别,以后若是我们被他休了,他娶了其他人,于他而言,不过换了个管家婆罢了。对于这样的丈夫,姐姐你难道还留有什么期待吗?”

听到这,许蔚然渐渐意识到王凌嫣想说什么,心下悚然,不可置信问道:“你想做什么?”

王凌嫣暗喜,但面上还是一副蹙眉忧愁模样,面对许蔚然,握起她的手,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说道:“我想让姐姐真正掌管安庆王府,你为主,原志君消失,再无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你疯了!”许蔚然悚然道,挣脱王凌嫣的手。

“我没疯。”王凌嫣悠悠道,收回被甩开的手,置于自己隆起的肚子上,神态自若,淡淡说道,“姐姐,你看,我怀孕了,这个孩子是王爷的,再过几日从这个肚子里生下的将是未来的安庆王,原志君死了,可安庆王一脉并未断绝,我们可以凭借这个孩子执掌安庆王府,孩子是我们的培养的,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作为孩子的娘,于礼法而言,我们可以掌管他的一切,他无权置喙,这样我们才叫真正执掌安庆王府。”

“王凌嫣,你真疯了!”许蔚然仍旧不可置信道,语气掺杂了愤怒,还有几不可察的恐惧,她陡然发现现在她才算真正认识了王凌嫣,这女人权欲熏心,她所图从来不是一个王爷的妾室,也不是一个正室,而是整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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