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爱症 >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旧时代的遗民如何在新时代生活?

木瑜琯觉得自己是个遗物,一件上个世纪流传至今的遗物,有着与现代截然不同的思想,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活着,活得孤傲又清冷,由她生养的孩子也无法抚慰她。

木瑜琯自小丧父丧母,好在她有个当皇后的表姨母,表姨母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又因与她的父母相交甚厚,所以在她父母双亡后,这位当皇后的表姨母便将她接进皇宫中,养在膝下亲自培养。

木瑜琯的思想都是这位皇后塑造的,可以说她的一举一动都迎合了这位皇后的喜好,她几乎继承了这位皇后的一切,她是她培养出的最完美的作品,她是她的教子,她的继承人,她死后,是她的遗物。

这位皇后姓林,和皇帝青梅竹马,一路相互扶持登上了皇帝皇后之位,他们是最亲密的战友,可也是最疏离的政敌,他们矛盾又统一,只是两人在人生末途时,主要矛盾变得尤其尖锐,最后只剩下了这一个矛盾,他们间的相濡以沫的温情在斗争中消磨殆尽,彼此间只剩下了政敌这一个身份,最终只能导向不死不休的结局。

林皇后发动叛乱,可惜兵败垂成,被皇帝赐死,她有个儿子,出生时便被立为太子,人称“栖殿下”,也随她一同下了狱,一同被赐死。说来可笑,这位太子是林皇后发动叛乱的名头,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原来自己叛乱了啊,糊里糊涂的就被罪皇帝的兵马抓走,在问罪的殿堂上遭遇至亲之人的背叛——她的母后为了活下去将叛乱的罪名全推到他身上,他的表妹也就是木瑜琯在知道林皇后必败之时,为了和他们撇清关系大义灭亲告发他们谋逆,制造伪证诬陷太子参与谋逆,可明明太子对他母后所发动的叛乱一无所知,他是一早就被林皇后划出心腹人选的人。

因为告发,当时身为颜恒远皇子妃却也是林皇后外甥女的木瑜琯才能同谋逆之徒划清界限,在皇帝那洗清嫌疑,最后作为颜恒远的发妻在颜恒远登基后荣封皇后,正式住进了她姨母的宫殿,这也是她自小生活的家,她比谁都熟悉这,环视四周,家中陈设未变,只有人变了。

告发姨母、诬陷表哥,看着无情无义、大义灭亲的女人,但她其实在那之后无一日良心不受谴责,这她一生都过不去的坎,只要活着她就要被困在大义灭亲的殿堂上。尽管她的姨母早原谅了她,尽管她的姨母也愿意为了能让她活下去牺牲自己,因为只要她活下去,林皇后就知道她的梦想不算痴心妄想,她的梦想后继有人。

姨母想做皇帝,她不清楚姨母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也许是在与皇帝相互扶持时,也许是在做上皇后时,也许是在与皇帝政见不和时,有很多也许,大大小小的也许,最后促成了这个想法——一个女人大逆不道的要做男权社会的皇帝。

姨母知道皇帝绝不会允许她登上皇位,毕竟他还有那么多儿子呢,怎么会允许一个非颜氏族人的女子登基为帝,给了妻子,那这江山还是颜家的吗?所以他们间不死不休,他之后的所有计策,都是为了杀死这位曾经相扶相持的妻子、如今针锋相对的政敌。

木瑜琯继承了林皇后所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太子天生携带原罪,林皇后其实不是很喜欢他,木瑜琯才是她选定的继承人。她从小培养木瑜琯,把木瑜琯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政客,一个出色的继承人,木瑜琯是她的左膀右臂,最后的叛乱未尝没有木瑜琯的手笔。可惜她们败了,败给了这个社会女人天生的弱势,败给了几千年的封建思想。

林皇后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人死才是万事空,所以舍弃尊严、舍弃儿子来换取一丝活着的可能——她背叛自己的儿子,将罪责都推到太子身上。她知道这都是皇帝的离间计,他要他的太子亲眼看着他的母亲是如何毫不犹豫舍弃他的,他要他的太子彻底对母亲失望回到他身边,做他完美的太子,可惜,他们都料错了。

她以为就算背叛了儿子,求不得生机,但他儿子看她这么无情,最后一定会投入父亲的怀抱,能活下来的,便是保留了一份希望;他以为他让他的儿子看清了自己母亲的真面目,她有多无情无义,他的儿子便会站到他这边。可他们都猜错了,太子看清了,心灰意冷了,他明白了皇家有多么绝情,然后他没走到母后身边,也没走到父皇身边,他两条路都不选,他选择了死,一心求死。

一个宝压错了,她还有另一个,一个火种没留下,她还有另一个,木瑜琯做出了让她满意的选择——她背叛了他们。

当时的木瑜琯已经由太子做媒,嫁给颜恒远好些年了,孩子都五岁了,确实,只要她想,她就能凭借告发一事同林皇后和太子划清界限。毕竟她严格算起来,已经是夫家人了,本身就和母亲一辈的远亲林皇后、栖殿下算不上多么亲近,并且他的丈夫身为皇子,天生处于太子的对立面,在利益上是敌人,作为敌人的妻子,木瑜琯这个和林皇后有亲缘关系的女子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顾念旧情,同林皇后太子同死,孩子幼年丧母;第二条就是大义灭亲、划清界限,她是林皇后培养出来的孩子,她知道哪个选择是最好的。

姨母告诉她,皇帝是皇权支配的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要做皇帝,第一步就是丧失人性。

姨母也告诉她,决定好了一件事,就要不动感情的去做,拖拖拉拉只会节外生枝,功效大打折扣,不如不做。

她真是姨母最完美的作品,通过细枝末节的推测,她意识到姨母必败,她便不动感情的像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一般去告发了,很是迅速,很是无情,生怕拖久了就沾染上败者的晦气了。

好一个木头啊,人们如此嘲讽她,是在说她无情无义的像一块木头,不为任何外物触动,连至亲都能下手告发,真是没有心啊。

她也确实就这样表现的,像一块木头,无悲无喜的等待判决的那一日。

可她终归不是木头啊,怎么可能真的一点触动都没有了,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她悲伤到极致便哭不出来了。虽能无情的去告发姨母,但真到了姨母要被处死那一日,她又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甘冒生命危险去牢里见了姨母。姨母好像是料到她这没出息的举动,端坐在牢中,像是在等她,然后将一个木簪递给了她,木簪中藏着一把小巧的剑,告诉她要“藏”,藏好了,活下去,才有未来,才有实现梦想的那一天。

木瑜琯沉默着收下木簪,在守卫换岗之际去寻带她进天牢的那人一同离开。那人来自保皇党,是皇帝击溃皇后的一大助力,她叫齐洁云,她的家族帮助皇帝铲除了皇后一党,尽管她心仪太子,可她的家族不会因为她的儿女私情改变站队方向,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族把她深爱的男子抓入牢中。

她不甘,哭着闹着求自己的爹娘,终于求来一次进天牢见太子的机会。木瑜琯得知她有办法进天牢,便跑来求齐洁云带她一起进天牢。这还是高傲的木瑜琯第一次来求她,齐洁云颇为受用,便满口答应了,带着木瑜琯一起偷溜进天牢,然后他们在门口分散,一个去寻了林皇后,一个去寻了栖殿下。

齐洁云见到太子了,但见到的太子似乎已死,一动不动的躺在颜恒远怀中。太子之弟颜恒远,乃如今最有希望登基为帝之人,也是求她的木瑜琯之夫,却不知为何进了天牢并且抱着疑似已被处死的太子尸身一副很悲戚的样子。正待齐洁云想凑近点看更清楚点时,木瑜琯出现了,她的发上插着一根古朴的木簪,见到齐洁云为防夜长梦多,便不由分说拉着齐洁云的手强硬地带走了她。

齐洁云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木瑜琯带走,感觉自己丢了很大的面子,一时怒上心头,忘了询问刚刚看见的一幕。直到多年后另一人以相似的姿势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又记起这一幕,并且窥一斑而知全貌,她发现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真相。

皇位真的那么好吗?为什么姨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它?木瑜琯曾经问过林皇后。

她还记得林皇后当时的回答:皇位没什么好的,但我想看一看,看一看这个从没有女人登上去的位子,女人登上去了会看到怎样一副情景。

那时林皇后眼中满是憧憬,整个人都在木瑜琯眼中闪闪发光,金光闪闪的皇位没有吸引木瑜琯,但是眼前这个穿着端庄优雅的姨母吸引了她所有目光,令她也不禁想要去看看姨母口中的皇位上的风景。

姨母死后,她便成为了第二个位皇位而活的女人。

她好像成了第二个姨母,第二个林皇后,和皇帝抗争,和封建规则抗争,可她不是姨母,她是木瑜琯,她做不到像姨母那样无情,为了皇位可以舍弃一切,她牵挂太多,惦念太多,每时每刻都为怀疑自己的选择。

她是对的吗?她是错的吗?她分不清,不知道,太多人为她而死,太多人因她改变,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可是值得吗?为了她,这些都值得吗?

干净的纱裙染上血液的脏污,最污秽的水沟沉睡最干净的人,世界好像变混乱了,善与恶,美与丑等等等完全相反的两样东西像是太极八卦一样融合到了一起,只是两方都没有固守自己的地盘,侵蚀了他人的地盘,然后黑中便有了白,白中有了黑,世界重回混沌之初,万物未开的时候,她分不清对错了,只剩下了为皇位斗争的本能,而这个本能好像也不是由她自主生出的,却像是突然砸到了她脑袋上,慢慢渗入皮肉的。她突然有点懂得了姨母所说的“皇帝是皇权的工具人”,是啊,工具,人是工具,还没得到,只是稍微有了点幻想便被支配了,从此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们都回归了混沌,变成模糊不清的一团,被一个概念所控制。

可悲吗?也许是可悲的,但有梦想总比没梦想好,与其碌碌无为不如极致燃烧,木瑜琯是林皇后的继承人,她们有着同一个梦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个梦想实现,姨母是这样告诉她的,她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庸人自扰的问自己:这值得吗?

深夜无声,没人回答她,只有“咚咚”的心跳声回荡在寂静夜晚,一下又一下叩击她的胸膛,像是质问。

她想,不值得,为了一个人的愿望霍乱超纲,掀起叛乱,根本就不值得。可是世界本就是不公的,有些人本该就会沦为掌权者争权夺利下的炮灰,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掀起叛乱,她何必庸人自扰,没有意义,也不值得。

她就这样,一时多愁善感,一时冷血心肠;一时嫉妒起自己儿子身为男子,能活得比她轻松,一时又真切期盼着自己儿子能活得比她好;一时极端怨恨,一时躺平接受...她活得极其矛盾拧巴,所以她最后选择自戕而死,不牵连人,也不要旁人负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