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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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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戴着你母亲的发簪啊。”

赦免回宫的第一日,端坐龙椅上的颜恒远望向颜怀钦的发髻微带感慨道。

发簪?

颜怀钦愣愣地望向他的父皇,像是没明白颜恒远在说什么。

发簪,母亲的发簪?原来父皇还记得母亲啊……

颜怀钦有点想笑,笑父皇的故作情深,因为明明就是他的父皇冷酷无情杀了他的母亲,现在却又装作一副情深的模样谈起母亲故物,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是母亲唯一留下的遗物了。”他说道,望着他的父皇,心底暗暗嘲讽这虚伪的一幕。

颜恒远走下皇位,来到颜怀钦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关切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颜怀钦心底嘲笑声愈大,面上却像是被父皇此举感动到了,深深地低下了头,肩膀颤抖,然后弯腰下跪,面向颜恒远叩首道:“这些年是儿臣罪有应得,儿臣不苦。”

颜恒远俯视颜怀钦,负手而立,没有试图弯腰扶起颜怀钦的迹象,淡淡开口道:“起来吧。”

“谢父皇。”颜怀钦叩谢隆恩道。

“怀钦,当初一事疑点颇多,朕后来思及也觉得你并非那般大逆不道的臣子,可当时朕盛怒之下,情绪难免有些过激,下得惩罚有些重了,可怀钦,你也能体谅朕的吧?皇家威严不容侵犯,有些事连想想都是大逆不道,你作为皇子,身在这个位子上,就更应该谨言慎行,一举一动合乎人臣人子的规范,不然生出什么歧义,引起旁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一厢情愿暗地里为你筹谋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他日东窗事发,你说你无辜,可没人会信的。”

颜怀钦俯首恭敬道:“父皇教导,儿臣铭记在心,日后一定谨言慎行,恪守臣子规范。”

“你明白就好,你的母亲已经走了,朕不想再失去你,日后还望你好自为之。”

“儿臣谨记。”

“退下吧。”

颜怀钦听令,俯首后退,转身离开,走到殿门口时,他停下望了眼等候在此的闻光,什么都没说,目光相接,闻光了然,跟随他离开。

颜怀钦,颜恒远的三皇子,当初淮颐一案,起因是淮颐一地发现有大量武器囤积,涉嫌谋反,后轮番彻查之下,查出此地武器和何家有关,而何家同三皇子相交密切,因此,断定了三皇子涉嫌谋反,后被颜恒远剥夺爵位,流放边境,无诏不得回京,近日他才被赦免回宫,官复原职。

闻光是礼部尚书的儿子,一开始作为他的书童被派往他的身边,颜怀钦出宫开府后,闻光便作为幕僚入了他的府邸。两人年少结识,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后来淮颐一案爆发,颜怀钦受牵连被流放,闻光不惜冒着众叛亲离和家族断绝关系的风险也要追随颜怀钦,不离不弃,相依相伴,流放边境的日子里,颜怀钦身边一直有闻光陪伴,支撑着他熬到了回宫的这一日。

“闻光,闻光…”路上,颜怀钦突然唤起了闻光的名字,停下脚步,回头抓住闻光的胳膊说道:“他还记得母亲的发簪,就是我一直戴着的发簪,母亲唯一留给我的遗物。我以为他早忘了,我以为他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一定忘了,可他还记得啊,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发簪,好像对母亲多深情似的,母亲走了这么多年,他还能记得母亲一个微不足道的发簪。可他怎么能记得?谁都能记得,他不能,因为是他杀了母亲,他没有资格,他不配!”

“殿下,慎言。”闻光安抚性的抚上颜怀钦的手,在他耳旁提醒道。

颜怀钦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糟糕,说话时他空着的一只手扯下了束发的发簪——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檀木簪子,却是他母亲死去那天亲手用来为他束发的。发髻因为离开发簪的缘故,很快就散了,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在他肩上,他激动地控诉父皇的无情,为他的母亲愤愤,看着闻光的双眸神经兮兮的,像个精神错乱的疯子。

“是,殿下,陛下还记得皇后的发簪。”

闻光一根一根掰开颜怀钦紧紧抓握住他胳膊的手,然后轻握住那只因激愤紧绷神经的手,看向颜怀钦的眼神甚是温柔,如溪涧潺潺流水,慰人心脾,语调温和安抚道。

在他的安抚下,颜怀钦渐渐平复了情绪,激动癫狂的神色缓和,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漠然到近乎死寂的神情,他像是变成了一个石雕,变成了一个不为任何外物触动的死物,仿佛一个行尸走肉游走在人世间,可他和闻光交握的手是情感充沛的,骨节分明,瘦削却有力,皮上每一道凸起的筋脉都在彰显他并不死寂的心,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闻光他的外表和他的心并不一致,只有闻光知道,他只允许闻光知道。

“他不配,他没有资格!”

“是,殿下,陛下他不配。”闻光依旧温声安抚道,温柔的话语如清风般轻柔飘过抚慰颜怀钦紧绷的心脏。

他微笑着伸手,想从颜怀钦手中取过发簪,握着发簪的手紧紧握成了一个仿佛坚不可摧的拳头,可这个拳头在发现闻光想要什么时,便乖乖卸下伪装,松开手心,露出拳头保护下的东西,手掌摊开,任闻光取走了发簪。

“可在我们成功之前,殿下,你要记住夫人赠你发簪的用意,这里是宫里,殿下,切记谨言慎行,‘藏’好自己。”说着,闻光拿着发簪为颜怀钦束发,凌乱的发丝在他仔细的梳理下,很快以发簪固定好了,闻光面带笑意满意的望着自己的“杰作”,说道:“好了,君子死,冠不免,殿下,你现在又是君子了。”

“闻光,幸好你一直在我身边。”

“殿下,现在感谢还太早了,我们才刚刚开始。”

“是,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这是颜怀钦回宫的第一日,也是他走向帝王宝座的开始,他的人生路还很长,长到令他失去了所有人。

十多年前,张贵人尚未逝去,如今坤宁宫还不属于那个“疯皇后”,当时的皇后姓木,名瑜琯,是颜恒远的原配夫人,和颜恒远生有一子,为三皇子颜怀钦,她在颜怀钦十岁那年走了。

十岁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可这个年纪还能在母亲怀里撒娇任性,说小,可这个年纪却已经会记仇了。

颜怀钦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十岁那年的情景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破天荒的起晚了,急急忙忙穿衣洗漱整理仪容赶去学堂,连早饭都快来不及吃了,只能路上随意解决,可就在如此紧迫的时间下,他的母亲明知他很急却还是挥手叫住了他。

后来的颜怀钦每每忆起这一日,总是在想如果当时他能不那么急就好了,如果当日他能表现得不那么不耐烦就好了,可没有如果,当时的他万万不会想到这一面竟是和母亲的最后一面,以至于后来的他思及此都活在悔恨中。

母亲叫住他是为了给他整理发冠,一时匆忙的梳理总归是有纰漏的,他的发冠在他焦急忙慌的准备中,不出意料地塌了,几缕头发凌乱地散出,垂在他肩上,母亲说他像个流浪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心中羞愤,梗着脖子气恼转头不看母亲,然后他的母亲便收敛了笑容,好声好气的请他把头转回来,对他说道:“君子死而冠不免,怀钦,你这副样子去学堂,夫子可不一定会放你进去。”

她笑着取下他的发冠,彻底解放了他杂乱的长发,然后拿起梳妆台前的梳子细细为他梳发,她道:“怀钦,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急,急中出错,你一急便会让敌人有机可乘,在实力相差不大时,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敌人犯错,他们错了,我们便赢了。”

“母亲我记住了。”颜怀钦乖顺道,他一向顺从他的母亲,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可顺从不代表他没有疑问,心有疑惑就应该说出来,这也是他母亲教的,所以他问道,“可母后,我有敌人吗?他们是谁?”

木皇后一愣,竟未料到颜怀钦会这么问。

是啊,他会有什么敌人?作为皇后的嫡子,他还能有什么敌人?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啊,要说敌人,唯一能伤害他,危害他地位,算得上是他敌人的,不就是……她吗?

她的姨母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孩子的。

她沉默半晌,后抬头对他笑道:“是,我的孩子,你没有敌人,你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做,无论发生了什么,记住,保持镇定,什么都不要做,不恨不怨,不争不抢,到最后该是你的都会到你怀中,没有人能抢走。”

颜怀钦认真地看着母亲的眼眸,眼神逐渐变得迷惑,诚实道:“母后,我不懂。”

他觉得今日的母亲有点奇怪,平常都不会叫他的,今日突然叫他整理衣冠,平常都不曾教导他什么敌人、什么争抢的,今日却突然对他说这些,他好像一下子从一个不需要刻意管教的优等生退化成一个无知无礼的劣等生,需要母亲刻意来管教他,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可具体不舒服在哪,他又迷迷糊糊的不甚清楚。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想着,迷惑的眼神直愣愣盯着木皇后,木皇后的神情就在这种孩子独有的单纯目光里逐渐化为一汪温柔的盛满月光的清水,丝丝柔柔妆点了颜怀钦的眸子,她道:“记住就好了,以后你自会懂得。”

她的手心一直握着颜怀钦束发的发冠,此刻被她摊开手心呈现在颜怀钦面前,她用眼神示意玉质发冠上的一个小黑点,她道:“这个发冠脏了,我们换成母后的木簪来束发,好吗?”

颜怀钦乖顺的点头,他在一些生活细节上一向不拘小节,头发只要能束起来就好了,不管是用他的玉冠还是母后的木簪,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虽然母后的发簪是女子所用的,可母后手里拿着的那个木簪款式质朴大方,看不出什么女孩子气,男孩用来束发也很正常,颜怀钦便更不在意了。

他乖乖低头,任母亲全盘掌握他的头发,凌乱的发丝被一缕缕梳起,母亲柔软的手抚过他的头皮,指腹轻轻按压他头顶穴位,帮助他缓解紧张的神经,令他舒服得几乎要闭上眼睛,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母亲没多久便为他梳好了头发,以木簪挽出一个发髻。

木皇后双手托着他下颌,端详着他的发髻道:“好了,我们的怀钦现在又是一位小君子了。”

“走吧,去学堂吧。”她笑了笑,目送他离开。

颜怀钦依言转身离开,思及时间紧迫,脚步不自觉快了些,便立刻听到他的母亲自他身后传来的声音:“慢点,不要急,让我再看看你…”

尾音如风,似乎瞬间消逝在风中,他听不真切,只知母亲要他走慢点,他便走慢点了。后来的他无数次悔恨于这句他没听真切的话,他觉得若是听真切了,也许他便能发现母亲的异样,继而留下来询问母亲,也许便能陪伴母亲到最后一刻,甚至阻止母亲死亡亦或是和母亲一道赴死,可他没听清便一切皆成定局,“如果”无从谈起。

可他其实也知道,无论有没有听清楚,他都留不下来,他的母亲有千种万种理由来搪塞他,而他又是最听母亲话的,只要母亲说,他便信,最后都只会导向那一个结局——他的母亲是非死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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