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马车上路啦。

回时马步轻快如飞燕，一如车上人儿即将到家的那般欣悦，走时马儿喘着粗气压下深沉的车轱辘痕迹，恨不得多停停，慢慢走。

桐子坐在边角，满脸稀奇地看着华丽的车厢，心中离家的忧愁渐淡，兴致盎然。

这是他第一次坐马车，与牛车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烤鸡一个地瓜，明摆着的差距，选择半分都不会犹豫。

他眼角瞟向靠在一起的费青和蒋锋年。

费青倚着左边后头的棉被，已经半闭着眼睛，一副欲睡不睡的模样，而蒋锋年则是一手拿书默读，扳直的身子撑着夫郎，防得摇晃。

果然是新婚燕尔，桐子看着蒋锋年总是时不时往肩上的夫郎投向目光，嘴里控制不住地分泌汁水，牙齿发酸。

懂了，以后少往跟前凑。

桐子努力地缩进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他眼珠子咕噜瞅向四周，手上动作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支在厢壁栏柜上的丝滑手巾，还有旁边那把精美的花纹油伞。

尚未点燃的油灯被勾挂在上头，比寻常的还要大。

桐子没忍住心底的好奇，身子半站起，上手去抚摸雕刻精美的油灯底座。

这时，车轮子似乎被路上的石子磕绊到，车身立马扑腾弹起，幅度稍大，油灯沉重的底座撞在车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一心顾着检查被磕撞的油灯，担心磕碰出好歹来，抓着底座左看右看，没发现侧边投来的两道视线。

响声配着画面，就好像是被人给磕碰出声一样。

“咳。”

一声轻咳将桐子惊回神，他黑黝黝的眼珠子咕噜地转，等发现已经清醒的费青时，眼珠子立马瞪圆，身子瞬间坐回。

“饿不饿？”蒋锋年问。

“不饿不饿。”桐子讪讪一笑，不敢多说，生怕被逮住挨骂。

费青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你娘煎了鸡蛋饼，放在篮子里头了，吃吧。”说完又躺在了棉被上。

桐子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连忙积极道：“好嘞，青哥儿你们也吃点吧，娘做的可多了。”边说着边找他家的篮子。

等他寻着篮子，满脸笑容地拿出饼子准备递过去，只见方才似乎已经睡下的费青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桐子屁股一紧，笑容瞬间僵硬了。

他扯扯嘴角，硬着头皮递上饼子，讪笑道：“青哥儿吃。”一时竟是忘记询问一声旁边的蒋锋年了。

他不怕挨骂，不怕挨打，就怕因为自己随手乱摸的这几下，赔上许多钱，那他宁愿被多打几下。

“喝点奶茶下下饼子。”蒋锋年把翻出来的竹筒打开，递给费青。

费青接过，喝了一大口，下火气。

蒋锋年又找出个竹筒，递给边上的桐子，道：“你也喝些。”

桐子连忙接过，道谢：“谢谢年哥。”他小心地观望喝奶茶的费青，感觉比平时喝水还要大口许多，心底微微慌张。

犹豫半晌，他抿抿嘴，还是决定坦白从宽，不能枉费他们的好心。

“青哥儿......刚刚我摸了几下车里挂着的东西，不知道可不可以？”桐子放下竹筒，低眉轻语道。

不知为何，瞧着比平时皮猴似的模样多了几分可怜。

“你摸了才问，作甚还问。”费青移开目光，开始吃饼子。

蒋锋年没插话，见他眉头微皱，知道他是被奶茶给腻到，又拿出装水的竹筒递了过去。

费青喝下大口清水，眉间舒展。

桐子以为他是不满，所以眉毛才皱起来，脸色马上就变了。

他嗫喏着说道：“我就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一时没忍住就先摸上了......对不起。”知道已经不是在家里了，倒是没有狡辩，“要......要赔吗？”

桐子问出那句话时，眼睛里头似乎泛起水光来了。

费青见状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我不是怪你，只是你要知道这些东西是别人家的，乱磕乱碰，破损就得我们赔。”

他见对面的孩子逐渐委屈，心里有点担忧，自己是否太急了，明明还是只个孩子。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就是冲动了，摸了几下，可是我没乱磕的。”桐子着急地连忙摆手，为自己辩解，“我摸了几下，已经准备不摸了的。”

“那刚刚干什么呢？”费青问他，不过从表情上看，是相信他的话了。

桐子窜起来，说：“刚刚车子震了一下，把油灯给震起来磕到了！所以我才一直检查的。”他挠挠头，不敢抬头，深怕对方眼底都是怀疑。

费青了然，怪不得他会醒，感情是被震的。

他招手，叫小孩过来，“我跟你说。”

桐子满怀担忧地坐近，不敢为自己辩解太多。

“你委不委屈？”费青盯着他的眼睛问他，见他缓慢摇头，说：“不委屈......是我没问过就擅自动别人家的东西，不对。”

费青便摸摸他的脑袋，语气温柔许多，“是的。”

桐子终于感觉到青哥儿像往常一样的关怀，心底一下子轻松下来，声调也上扬起来了，“我刚刚就是检查磕没磕坏，真的，我磕它干啥呀，我不爱磕东西的。”

“行了。”费青拍了他一下，知道恢复过来了，“快吃饼子吧。”

虽然不想啰嗦，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你要记住，来县里碰见的人家大多不一般，你胡乱碰着什么东西，要赔钱，你家腰带就得缩紧好些年，你愿意吗。”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就赶他拿饼子吃去了。

“嚼几个枣子吧。”蒋锋年抓了一小把深红色的枣子，摊开在费青面前，眼神不明。

费青觉得，好像一只吐舌头等骨头的汪汪，眼底满是期待。

“吃。”他妥协地抓走两个枣子，慢慢咀嚼，身旁的男人时不时递来清水，深怕腻味了。

等费青吃完那一小把，男人又不知从哪摸出的两个瓜，对着他说：“吃点瓜爽口。”还是那个眼神。

“吃。”他吃就是了！

“桐子吃瓜。”

“吃吃吃！”

桐子吃着甜瓜，心里已经彻底将刚才的事情抛却脑后了，只觉得往后定要听话。

肯定能吃上好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