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巷：“…………”
鬼承：“…………”那估计是没得指望。
南巷手上还拽着乌尘的腰带，听完他这话，干巴巴的开口：“药倒了我怎么办？”
结果乌尘声音更凉：“等死。”
南巷：“…………”
行，你厉害你牛逼，我服了！
南巷最后绷着一张臭脸，仰头把药喝了个干净。
放下碗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乌尘毫不掩饰的得逞一笑。
南巷：“…………”
好，事实再一次的证明，他再一次被耍了。
一口陈年老血憋在嗓子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直把南巷憋的想以头抢墙，高呼一声呜呼哀哉。
鬼承显然也没料到这么一出，甚至不敢想象，堂堂上仙，竟然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乌尘把碗丢给鬼承，站起身来，脸上笑意更加明显。
灿烂的仿佛满山的梅花。
南巷绷着一张脸，恶狠狠瞪着乌尘。
乌尘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嗓音温温和和：“再瞪，再瞪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
南巷：“…………”
乌尘被南巷用枕头砸出去了。
其实南巷长大之后就很少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因为不需要，也拉不下脸。
但现在，可能是仗着自己是小孩儿的模样，南巷做一些幼稚的事情，那是手到擒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南巷喝下药，整个人比之前更加慵懒，眼皮子磕磕绊绊，总忍不住想闭起来。
在他身体里不断冲撞着的那股黑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与他合二为一了。
南巷忽然间就觉得很奇怪。
他细细想了想，总觉得白苏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骗他。
他好像并不是画不好符，只是画出来的东西人不能用，但是给鬼画一些脏东西用的却是非常实在。
就比如，就比如他之前画出去的那张符，可以让那些阴物得到巨大的滋补。
要是说这其中没什么鬼，南巷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还有白苏，为什么会出现在幻境里？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动了一些不干净的念头吗？
南巷解释不出来，也想不出任何原因。
榻上有一扇小窗户，透过参差不齐的细缝，南巷可以看见横叉过来的一截红梅。
这截红梅弯弯绕绕，鲜红粉嫩的花瓣绽放着，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在山巅并不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凉。
相比较而言，屋子里就暖和多了。
如果说他们之前看见的都是幻境，那白梅城呢？
难道也是幻境？
为了证实心底的这个想法，南巷不得不从榻上下来。
他绕过屏风，发现乌尘并没有离开，而是盘腿坐着，半支着头，面前汩汩烫着热茶。
飘飘渺渺的白雾顺着壶口冒出来，将乌尘侧脸蒙上一层淡淡的纱，那原本较为锋利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下来。
南巷这时候身高依旧还不足一个手臂那么长，他走起路来没有声音，摸到乌尘旁边，也没有惊动人。
乌尘半阖着眼，看上去似乎累极了。
南巷撇了撇嘴，刚想把他叫起来让他去榻上睡，就看见乌尘衣摆下露出来的一节透明锁链。
锁链泛着淡淡的光晕，乍一看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再看一眼，会发现竟然和白苏脚踝上的锁链一模一样。
南巷盯着锁链一下，愣了神。
为了看的更加清晰，南巷干脆从煮茶的小几上钻了过去，把自己窝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更为清晰的去看乌尘衣摆下的锁链。
乌尘似乎是感受到人来，缓缓睁开了眼。
他这时候正半垂着头，撩开眼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头顶，头顶上簪着一根极其朴素的木簪。
说是朴素，其实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打磨的木簪。
“看什么呢？”
南巷听见乌尘嗓音倦懒的响起来，他连头都没抬：“你怎么会有这个？”
乌尘顺着他的目光，跟着一起看下去，沉默片刻才开口：“天谴。”
“你说什么？”南巷像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耳朵坏了，难以置信的拔高声音发问。
乌尘很耐心的重复：“天谴。”
南巷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听到了没错，乌尘说的就是天谴。
但是怎么可能是天谴呢？
又怎么能是天谴呢？
乌尘像是发觉了南巷的不正常，把他从地上拎起来问：“怎么了？一副棺材脸，谁又惹到你了？”
南巷说：“我在幻境里看见了师父。”
乌尘刚想说这不挺好的吗，南巷就颓丧的说：“他也带着这个。”
茶水还在汩汩煮着，浓厚的茶香丝丝的在房间中萦绕着，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乌尘把南巷放在地上，摁了摁他的脑袋，只能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南巷从小到大被白苏骗过不少次，可次次都能骗到。
大概这就是一种习惯吧。
南巷总是会无条件的相信白苏，也总是认为他不会受伤。
他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在高呼，他师父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但现在好像并不是这样。
那个永远都不会受伤的师父，背了天谴。
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
虽然说那股黑雾在南巷身体里相融，但总归感觉是不大好的。
几人这几天一直都在白梅水榭里停留。
南巷这期间下过一次山，看见了白梅城里的场景。
之前那些果然都是幻境。
白梅城早就是一座荒城，十室九空。唯一剩下来的那一间，也不是住着人，而是住着什么野猫野狗，或者是破房子烂瓦，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刮倒，连野猫野狗都不会光顾。
尽管过去几百年，但当年乌尘屠城的惨状，在那些掉皮墙砖上似乎还能窥见一二。
南巷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上辈子的乌尘做出这样的事情。
山脚下那些破房子烂瓦没什么好看的，南巷转了一圈之后，只得百无聊赖的重新回到山上。
鬼承这几天一直都粘在乌尘身边，上仙长上仙短的叫着，南巷有的时候都要被他的狗腿劲给恶心到。
这天，南巷坐在天谴台上啃果子，歪着脑袋看鬼承在一棵红梅树下刨土。
南巷是真的不能理解。
这鬼是吃饱了撑的吧？没事儿就刨土？
刨土就刨土，刨完了也不知道把土重新再盖回去。
这就很让人气恼了。
南巷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丢过去，正巧砸到鬼承的屁股。
鬼承嗷了一声，捂着屁股，不明就里的回头，瞪着眼睛：“你干什么拿石头砸我？”
南巷站在天谴台上，把吃了一半的果子精准无误的丢到鬼承新刨的土坑里，没好气儿的说：“我还想问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山是跟你有仇吗？你用得着这么日夜不休的刨它？”
鬼承重新蹲回去，皱巴着一张脸，把果核掏出来扔掉，说：“我在找东西。”
“这山又不是你的。”南巷从天谴台上跳下来，迈着短腿，走到鬼承正在挖的那个坑旁边，蹲下去说：“你有什么东西要找的？”
鬼承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阴物。”
“阴物？”南巷眯起眼睛：“你找那些东西干什么？”
鬼承说：“上仙那日在幻境里被阴物伤了身，经脉里停留了一些，得需要东西把它引出来。那些阴物应该可以帮些忙。”
南巷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他低头看着鬼承挖出来的坑，抽着嘴角，说：“所以，你不会就因为这件事，一直在不停息的挖坑吧？”
鬼承在南巷看智障的眼神底下“昂”了一声。
南巷是真不知道这智障到底是怎么活五百年的，竟然连幻境里的话都信。
简直了……
“你去山脚下白梅城看过没？”南巷问。
鬼承“唔”了一声，声音弱弱的：“没。”
南巷：“…………”
鬼承立马补充道：“我这几天都在忙着挖阴物，所以就没抽出时间到山下去看。”
南巷：“…………”
合着，我还要夸你很能干？
南巷忍着把他一脚踹下山的冲动，说：“山脚下那座城也是幻境里变出来的。”
鬼承拉长了调子啊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的问：“所以呢？”
南巷：“所以就算是你把整座山都给挖穿了，都不一定能挖出一块骨头。”
鬼承：“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
南巷睨向他，听见他说：“我昨天还挖到一块骨头的呢……”
“不过不是人的，是狗的。”鬼承补充道。
南巷：“…………”
如果可以，南巷真的很想把这人一脚踹死。
鬼承见南巷起身，声音下意识追过去：“你干什么去？”
跟这蠢蛋说话简直就是折寿。
南巷没搭理他，闷着头往山上走。
既然他那天可以把幻境里的黑雾全部吸收，那按理来说，吸收乌尘身上的，也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这些黑雾在身体里，南巷不知有什么影响，但眼下，南巷顾不了那么多了。
吸一点也是吸，那干脆就多吸一点……
南巷这么想着，往山上走的速度更快。
但他现在还是很矮，别人正常一步路，他得哼哧哼哧走两步半，就连后跟过来的鬼承都超了过去。
鬼承现在这具身体是真人，有血有肉，应当是乌尘用自己的精血虽化，不然也不会对乌尘这么狗腿。
精血化人，是制傀的一种，不过对于修为要求极高，还很容易遭到傀的反噬，很少有人会冒这个风险。
南巷不知道乌尘哪根筋没搭好，要为着一个鬼做这样的事，可这跟他到底没多大关系，他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