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白天也只补了两三个小时的觉，困了一天的唐冰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这一晚比昨天更加不安稳。

整夜的梦。

很多她本以为都已经彻底忘记的记忆，全都在梦中涌了出来，它们以各种各样的形态撕扯着梦中的唐冰。

好难受，压抑，呼吸困难，头痛，恶心……醒来后的唐冰感觉自己好像被碾碎了一样。

强撑起身，她挪动身体想下床，脚刚碰到地面，就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膝盖撞在地板上很疼，但这点疼痛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唐冰跪坐在地上，扒着床边的垃圾桶就开始干呕。

可十来个小时没进食的胃早已空空如也，唐冰呕了半天，只吐出一滩酸水。

她天生扁桃体就不好，稍微一刺激就会干呕，这会嗓子被胃液灼烧，唐冰越呕越停不下来，吐到最后只感觉整个胃都在痉挛抽搐，像是被一双手拧抹布一样使劲绞住。

唐冰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停下来的，意识彻底回笼后，她正蜷缩着趴在床边，嘴边还挂着呕吐后的唾液。

呼吸开始慢慢平复，但全身的皮肤都有种针扎的刺痛感，这感觉太熟悉了，唐冰都不用量，就知道她现在的体温至少三十八度以上。

竟然又发烧了。

身上没劲的唐冰趴在床沿上不想动，脑子混混沌沌的只想长眠不醒。

其实发烧不算太严重，至少没到暑假那次烧到几乎神志不清的地步，她这会更难受的是梦带来的压抑和干呕后胃部抽搐的持续恶心感。

有人生病难受会想向别人倾诉，可唐冰在这种时候，会比平常更硬撑着。

就好像在跟自己别劲一样，越难受，越咬着牙不肯说，直到有人发现，主动来问她，那种病中的委屈才会一股脑宣泄出来。

摸索着找到眼镜和手机，唐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时间，八点多。

卧室外一点声音都没有，那两人肯定没醒呢。

唐冰忍着头晕恶心，照常穿衣洗漱，下楼买早点。

今天出来的早，早餐摊还都在，但唐冰看了一圈依然胃口全无，闻着满街的食物味道，反而更恶心，最后只拎了三杯豆浆和两人份的包子又回去了。

和昨天一样把早点放在客厅桌子上，唐冰拿着杯豆浆断断续续喝了半个小时，直到它冷了，也才喝了不到一半。

剩下的她直接倒掉了。

唐延东的家里还是很安静，也很暗，从厨房出来，唐冰看了眼屋子尽头那间紧闭的房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子整体是狭长的长方形，户型倒是中规中矩，但因为是小户型，左右两边都有邻居，采光特别差，只有最南面的那间卧室能照进阳光，中间的客厅和厨房大白天也得靠灯提供照明，最北边紧挨着大门的唐冰房间就更是了，不开灯什么都看不清。

其实唐冰不算喜欢阳光的人，尤其是夏天，她是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拉着窗帘。

但再怎么不喜欢阳光，唐延东家这样的户型也着实让人有点难受，毕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一天到晚屋子里都是一个亮度，关了灯就分不清白天黑夜的生活状态。

都快和住地下室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下，唐延东和杨玫无论在不在家都锁着他们那间唯一有采光的房间，就显得整个房子都有点压抑了。

换做平常，唐冰并不会在意，反正一周就在这呆不到两天。

但病中的人总是更容易偏激，想起曾经不堪的往事，唐冰抱膝缩在床上，咬着下唇越陷越深。

好想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

林濛通宵赶了一夜的作业，写一点漏一点，勉强把语文英语搞定了大半，剩下一些习题和理科作业，就全等着到学校抄唐冰的了。

收拾好东西时，已经快九点了，困得睁不开眼的林濛连灌了两大杯咖啡，勉强维持着清醒。

林妈妈都懒得嘲讽自家倒霉孩子了。

暑假里她多少次提醒林濛写作业，这孩子次次都埋头在那画画，跟她说话也只是哼哼哈哈地应付，她还真当林濛会抽空写一点，后来就没怎么催了，没想到人竟然都把这事给忘了。

看出老妈眼里的无语，林濛干咳一声，给自己挽尊：“暑假作业真的没多少啦，而且布置的早，理科都在学校就写完了，也就语文英语我忘了，所以……”

她越说越气弱。

撒谎这种事她还真没怎么干，着实心虚。

但林妈妈向来心大，看林濛完全不担心的样子，还真以为她把理科都写完了，只摆摆手道：“那你赶紧去睡一会，东西我给你收拾，下午再让你叔送你去学校。”

“不用，我上午就去。”林濛连忙拒绝，“我和朋友约了上午就到，我们俩还有点事。”

这也不算完全的谎话，她和唐冰确实约了早点到，虽然并没有说清楚，有事也是真有事，那就是抄作业……

好吧，其实还是说谎，重生一遭，林濛感觉自己都学坏了，明明以前都很少瞒自己老妈，现在却是谎话张口就来。

“哦，你收拾收拾，我去给你叔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学校。”林妈妈比较听女儿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林濛的叔叔是出租车司机，每学期开学或放假，大多都是他去接送林濛，而林濛的爸爸妈妈都是没有驾照的。

不过在林家这种工人背景家庭，有个上高中的孩子就是挺不错的了，这又是自己亲大哥的女儿，林濛的叔叔对于每学期接送侄女一点意见都没有。

太久没住宿，林濛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干脆把书本以外的交给妈妈，等着她帮自己收拾。

只是有一点，那个神奇的本子她得花点心思藏好，免得不小心被唐冰看见。

毕竟是她磨磨蹭蹭写了一年的本子，林濛相信唐冰就算记性再差也不可能忘掉这个本子的样子。

拿起桌边的本子，林濛习惯性翻开。

这已经是近两个月下来养成的本能了，没事就会摸过来打开看看。

昨晚补作业的时候她是抽空看了眼的，当时都十二点了，本子也没有更新，按唐冰的作息轻易不会在那么晚的时间写日记。

所以林濛本来没抱希望，就只是习惯性地顺手一翻。

打开到新旧日记的交接的那页，九年的差异之下，唐冰字迹变化很大，林濛都不用刻意分辨，一眼就能找到哪里是新的日记。

可这一看她就愣住了，昨天还是凌乱的字迹被新的内容替代，简单的数字日期印证着这日记竟是出自今天。

早上写日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林濛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突然被凉水冲了一样，浑身都是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挺直腰板坐起来，双手端端正正地抱着本子。

深吸了一口气，她才看下去。

“8.31

我似乎很久以前就在日记里写过，我想从这个世界、从所有人的记忆中彻底消失。

无论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感情牵绊，都已经让我精疲力竭了。

我好不容易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离开，为什么还要强行拉我回来？

我不需要！

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十六岁的唐冰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护着她，可我根本不想以这种形式！

这对她也不公平啊……

我的青春岁月已经被我搞砸了，不应该让她的也被我毁掉。

干净的东西不该沾染肮脏。

我这么做到底对吗？

擅自用成年人的积累，去浇筑在这个年纪身上。

就像个作弊者一样，提前背了答案，去跟其他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同台竞争。

可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我蹉跎了太多光阴，她也是，尤其我现在还占据了本应该属于她的时间。

哪怕她只是拿着挥霍浪费，那也不该就这么强行抢过来。

这是属于她的。

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就是用未来的价值尽量填补现在，万一她什么时候回来，希望我留下的这些也能帮到她。

我确实遗憾过后悔过，可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

我不希望她重蹈我的覆辙，可也不希望偷掉她的时间。

如果，如果你回来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这段记忆，有，那还算万幸，希望我的所作所为能够让你明白该明白的；没有，那我很抱歉，因为这本该是属于你的天真无忧的时间。

虽然也只剩下一年多了。”

挺长的一篇日记，第一眼就能看出是分成几段的。

这也是唐冰的习惯，如果同一篇日记里记了不止一件事或一个情绪，那她就会用空一行的方式隔开。

而这篇日记的内容……

紧皱着眉头，林濛感觉心情有点压抑。

可能是重生了一遭的原因，这个暑假里，唐冰的日记已经正常很多了，偶尔出现几回意识流，多数还是正常的叙事，只是个别时候记得好像过于详细了，跟备忘录似的。

但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了，明明几天前的日记还很平和，简单总结了一个暑假的内容，可仅仅隔了几天，唐冰的情绪似乎突然波动很大，通篇的感叹号像是在发泄什么，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委屈。

而且她又提到了“十六岁的唐冰”。

唐冰这种表述……就好像把自己和曾经的自己分得很开。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林濛瞬间感觉头皮发麻，眉头在不知觉间死死皱起，用力到额头的肌肉都在发酸。

顺着唐冰的思路，加上曾经那段时间对唐冰的了解，林濛大概猜到了唐冰的想法。

唐冰是希望，有另一个干干净净，不带任何糟心回忆的自己，能避开她踩过的坑受过的伤，不再搞砸那些她搞砸过的事，天真烂漫地度过这两年青春年少的时间。

唐冰觉得带着灰暗回忆的自己“肮脏”。

这算什么啊？

盯着这篇日记，林濛只觉得有些发冷，同时也有一种无力感蔓延开来。

唐冰的状态忽好忽坏，可她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到，甚至都不敢告诉唐冰自己也重生了。

那她跟着唐冰重生一场还有什么意义？

林濛脊背一松，靠在椅背上，捂住自己的眼睛，感觉有些脱力。

她没办法抹掉唐冰痛苦的回忆，唐冰自己都做不到，她更是无能为力。

怎么别人重生都带个系统带个金手指，她就只有个这么个本子呢？

简直是杀人诛心，让她干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暑假里几次出现在日记里，那个还没出生的小侄女糖糖，还有为那个“萦梦”准备的教学计划，林濛忽然明白了。

以前那个一点都不喜欢小孩的唐冰，为什么会对孩子这么耐心认真？

是，这里面肯定有那个强迫症“做就要做好”的执着在里面，但也有唐冰对孩子的关爱。

大学时还和她很亲密的唐冰曾不止一次和她提起过自己的小侄女，印象最深的那次，是唐冰在朋友圈看到唐秋露和江河清一起抱着糖糖将她举起的照片，她把这张照片发给林濛，然后说：

“挺好的，姐姐姐夫那么爱糖糖，有他们拼尽全力呵护，糖糖肯定是最幸福的孩子了，肯定能顺遂地长大”

林濛模糊地记起，那次聊天，唐冰好像哭了。

呆滞了一会，林濛忽然抱着本子往后翻。

凭着记忆，林濛找到了唐冰大学时一篇提起糖糖的日记——

“……糖糖可能是有点被宠坏了吧，有时候确实比较任性，这倒是有点像我以前...

不，她怎么会像我呢？有姐姐姐夫时刻关注着她，她不会像我那样歪掉，即使真的在成长中受伤了，也有人能教她怎么处理，不会放任伤口溃烂留疤，一碰就疼。

我不是嫉妒，但真的很羡慕。

我是谁的手中宝？

如果我能看着糖糖长大，我肯定也会做呵护她成长的一员，把我这些算不得光彩的经验透露给她，让她绕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有的孩子，都应该快乐地、无忧地长大。”

之前看过一眼这篇日记，林濛没太留心，只以为唐冰是羡慕糖糖有父母关爱，但现在看来，唐冰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对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缺乏信心了。

“伤口溃烂留疤”……

这说的也是她自己啊。

因为自己受伤很疼，所以不希望别人经历她经历过的事。

这种带着悲伤的温柔，是她以前从未了解到的唐冰。

她只知道唐冰固执，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是很危险的，一旦失败，或者是错过什么，唐冰就会一直耿耿于怀。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高中时唐冰有一块很喜欢的手表摔坏了，她跑遍了学校旁的商业街，又在网上搜了很久，最后到底是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回来。

她总想追求完美，想要永远保留住现有的东西。

唐冰曾在日记里写过，“我是留在回忆里出不去的人”。

这在林濛看来是不可理喻的，过去有什么好留恋的？过去的都过去了，表坏了就买块更好看更喜欢的，照片丢了，以后会有更多照片。

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啊？所以何必纠结于失去的东西呢？

她想不明白唐冰的想法，所以她也无法理解，唐冰亲手斩断她们之间的所有联系，又用整整四年半对她念念不忘。

如果唐冰忘了她，遇到一个更喜欢也喜欢她的人，有那个人陪伴关心她，是不是伤口就能愈合，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呢？

或许，唐冰需要一个能带她创造更多美好回忆的人。

而不是这个给她创造了很多痛苦的林濛。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林濛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到底该怎么办？

不可能放着不管，唐冰上辈子会走到那个地步，虽然是很多原因混合在一起导致的结果，但那其中也有她的一份。

更何况，这日记还在她手里，摆明是绑定她了。

可她现在都害怕自己越靠近越会让唐冰痛苦。

唐冰大概是很典型的缺爱吧，很容易伤害到别人，也容易因别人而受伤。

前者是曾经亲密相处那段时间里对唐冰的了解，那时候心直口快不懂得照顾别人感受的唐冰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别人，然后自己事后反应过来后，也会一直内疚，但又因为性格原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歉，直到她想到什么办法弥补，并且将想法落实了，她才会渐渐不再纠结，不然她就会一直耿耿于怀很多年。

就像和冉馨玉，前世大概二十三四岁左右的日记里就提到过，唐冰当年知道自己让冉馨玉不高兴了，但高中时本来情商就欠费的她既不知道怎么开口道歉，又不知道如何弥补，于是这事就一直是唐冰心里一个梗，上不来下不去。

唐冰自己都很自嘲地在日记里写道：“分明就是找机会送点零食或者请她吃顿饭就能缓和的事，我当初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

冉馨玉这还不算什么严重的事，上辈子她们一起玩虽然有过不愉快，但更多都是开心的回忆。

可从这就能看出，唐冰心里积了多少事了。

而后者，都是从唐冰日记里才知道的。

可能是从高三那段时间逐渐严重的焦虑抑郁带来的后遗症，唐冰很容易因为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独自纠结难过很久。

简单来说，就是敏感导致的过度解读。

可笑的是，唐冰也因为这个，渐渐开始学会看人脸色，学会开口之前先从他人角度想一想。

明明是正向的成长，可偏偏是那么痛苦的方式。

如果是唐冰的伯父伯母，会不会宁愿自己的侄女“傻”一点，任性一点，也不希望她经历那么多阴郁痛苦的路程？

盯着本子上刺眼的文字，林濛沉默了很久，忽然眼睛一亮，飞快坐起来打开电脑文档。

她可以把每次看到日记时的想法也写出来，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说给唐冰听，一次不行就两次，就像唐冰用潜移默化的方法引导萦梦练琴学习一样，说多了连猫都能听进去一点，就不信影响不了唐冰！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出几个字，林濛对着日记边思考边打字，码了几行忽然又盯着日记猛看。

她不一定非要用电脑记啊？记下来再转到手机里怪麻烦的，她直接在这本子上写不就成了？

只是不知道对着本子有没有什么影响……

林濛有点犹疑地找了支铅笔出来，贴着边缘放轻了笔触小心翼翼写下一行字。

“是个人总会犯错，你又不是神仙，不小心做错事道歉就好了啊，再不然像你说过的，买点零食请顿饭什么的，用别的方法弥补人家一下嘛”

看着这行憋憋屈屈缩在角落的字，林濛忽然笑了。

当初唐冰一直闹着让她写一本交换日记还她，现在这算不算交换日记？

好像也不太对的样子，写在旁边有点批语似的……

或者传纸条了？

想起高二高三做同桌时，她们经常拿个本子来回传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林濛既怀念又伤感。

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和她玩上一次的“本子接龙”了。

算了，先继续写下去吧。

林濛摇摇头，继续在空白处落笔。

“没什么不对的啊，你要这么说，那我岂不是用未来六七年的积累去欺负现在的同行了？

不是常说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嘛，我们就是运气好重生了而已，既然有这运气就好好用呗。

而且那些从小就有优越资源，被精心培养的孩子不是更该被说是作弊了？

这跟答不答案有什么关系？顶多是提前练习嘛。

你是不是傻？哪来的你我她？你就是你，过去现在将来都是你，也只有你。

写小说写傻了吧，哪有那么多两个灵魂争一个身体？

……”

林濛越写越起劲，像是把憋了很久的槽一次性吐了个干净，直到这段日记的空白处都让她写满了。

看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纠缠在一页纸上，林濛就好笑得很。

这不就是她们当初传本子上的样子嘛，你一句我一句，靠着笔就能聊一节课，有时候还会画小人PK，通常都是开始还中规中矩地写数据，到最后一个接一个地开挂。

说白了就是耍无赖，不过唐冰在这方面脑洞没她大，脸皮也没她厚，所以往往都是她先开头，唐冰不服气跟着，然后越画越奇葩，等一节课画下来，两人回顾这页纸，都会笑个不停。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是很幼稚的事，但两个人凑在一起就什么都干得出来了。

满意地看着这页已经面目全非的纸，还不等林濛有什么别的想法，本子忽然又出现了变化。

一排排线条飞速地开始浮现，就好像有谁正拿着笔往本子上涂抹，细密的线条很快就盖过了唐冰的字迹，只剩上面的日期。

不止如此，在今天的日记彻底被盖过后，这一页靠内侧的边缘开始出现裂痕，林濛吓了一跳，以为本子出问题了，忙摸上去，却只摸到平滑的纸页。

看得见摸不着的裂痕贯穿了一整页，接着，已经被涂画到看不出原来文字的日记内容像动画一样，七横八竖地裂开，又不断交互着位置，像是被打乱的拼图。

最后，所有的痕迹都从本子上消失，只留下林濛写在边缘的“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