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课考试结束，最后一周的高二上半学期期末考试不分文理班，全九科一起考。

跟童莜凝和冉馨玉背了多半个学期的唐冰凭借文科优势一举拿下年级第一，而228全员在唐冰这个伪学霸带领下，一个学期以来学习氛围日渐浓厚，期末考试整体都发挥得不错，全员冲进了前十五，喜得殷老师大手一挥就决定把下学期的优秀宿舍小牌牌批给她们。

和多数寄宿制学校一样，白塔也是有优秀宿舍评比的，只不过别的学校可能是单纯从宿舍卫生纪律方面评选，而白塔基本都是班主任最终拍板，前世她们这一群不上不下不出挑的安分学生从来没入选过，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拿上优秀宿舍的牌子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全班都没几个在乎这个牌子的，阎墨书几个也只是小小地开心了一下，然后就拿它当借口，一行人又去聚餐大吃了一顿。

餐后，这辈子早早实现经济独立的唐冰都懒得通知唐延东自己放假，“豪横”地斥“巨”资……三十元，带着林濛打车到最近的地铁站。

林濛一路快憋死了，她也不是那种能安心看着别人付出的性格，尤其对方是唐冰。

但三十元对她们现在的年纪还不算小数字，记忆中，她们这个时候连十块的拼车都舍不得，从来都是老老实实挤公交。

林濛不确定唐冰还记不记得，但她不敢冒险，提了一次AA被唐冰以自己漫展兼职赚钱驳回后就不敢再坚持了。

可眼看唐冰还想帮她把地铁钱也付了，林濛实在忍不了。

虽然说到底也没多少，放在以后也就是一顿外卖的钱，但那种被当成小孩子包揽的感觉着实有点恼火。

她不希望唐冰看她的目光带着对晚辈的宠溺，那让林濛感觉唐冰离自己越来越远。

装什么装！不装了！

林濛心一横，抓着唐冰的手腕把她从售票机旁边拽开，自己掏钱付了两人的车票，又强硬地把一张十元塞进唐冰口袋里。

唐冰被林濛这一系列操作搞得有些错愕又好笑，倒也没过于阻止，只是在最后把那张十元塞了回去：“好啦，就算你没跟我一起走我也是要打车的，你已经付了我的地铁票了，这个你还是收着吧。”

眼看这孩子气鼓鼓的还想跟她争辩，唐冰一指头戳在林濛额头上，笑道：“都说了我这是自己赚的钱，我花起来有底气，你就别拿着爸妈的钱跟我犟了。”

我这也是自己赚的！赚得比你还多！

林濛咬着后槽牙生生把这句话咽回去。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再忍半年，半年就好。

最后，短暂硬气了一下的林濛还是妥协了，闷头把钱揣了回去，板着一张脸走在前面。

又来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大气性，为了这点事气成这样。

唐冰推着行李箱走在后面，好笑地敲了下前面的脑袋，凑过去哄她：“怎么了？再这么爱生气以后我可不敢跟你一起走了。”

还是这样玩笑的口吻，还是这种哄小孩的语气。

自漫展后就已经憋了很久的林濛快炸了，被这一戳，身体比大脑先行一步，反手就拽住了唐冰作怪的手，使劲一拉。

猝不及防的唐冰踉跄一步差点摔到林濛身上。

撑着行李箱稳住身形，唐冰一脸疑惑地看着林濛，四目相对间，气氛诡异得莫名。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几秒，最后还是林濛先没了气势，放下胳膊闷声道：“行了别闹了，赶紧回去吧。”

“行吧。”唐冰歪歪头，晃晃还被攥在林濛手里的那只手，看她没什么反应，犹豫了一下，还是任她拽着自己往前走。

/

白塔中学在西市北区靠近郊区这一片，最近的地铁站距离这一条地铁线的始发站只有两站，这会又不是高峰期，两人上车时车厢里只有几个人。

林濛还在为唐冰把她当小孩看而闷闷不乐，唐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双双沉默。

过了一会，林濛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走出来了，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唐冰还在发呆。

抿了抿唇，林濛没有出声，垂眼打量着身边的人。

这个向来闷骚爱面子的人之前明明说天冷了会换羽绒服，可这都到寒假了，她还是一身呢子大衣，搭着一条九分阔腿裤，露出下面被短靴包裹的脚踝。

林濛默默看着，虽然明知唐冰里面穿得足够保暖，但还是替她感觉冷。

不过说起来，越到冬天，唐冰的衣着打扮越接近成年的风格，而且整体饱和度也低，不是白色米色就是棕色黑色深蓝色。

怎么说呢，看着显成熟，和那张还有点幼的脸不太搭，不过唐冰个子高，散下来的头发和围巾遮一下，还算中和了些违和感。

尤其现在半垂着眼，把那张脸上最稚气的部分也掩藏起来，看着倒真的和大学生没什么区别了。

这么想着，林濛无意间瞥见对面玻璃里映出来的自己，规规矩矩的齐刘海马尾辫，连脸上的粗框眼镜都是最朴素的那款，再往下看，身上的棉服兜帽上还有一圈可爱的蝴蝶结图案。

蝴蝶你妹啊！

林濛瞬间炸了，气鼓鼓地扯了下帽子，却不想把衣襟拽开了一点，露出里面的松绿色带小白狗图案的毛衣。

林濛自暴自弃地抱头闭眼，放弃挣扎。

算了吧，她高中毕业前肯定都逃不开自家老妈的审美的。

懒散靠在座位栏杆上放空的唐冰被身边人的动作吸引了注意，但她这会犯懒不想说话，林濛又不是别人，唐冰便放任自己的懒散，只抬手用指节蹭了下林濛都快趴到膝盖上的脸，懒洋洋地哼出一个鼻音：“嗯？”

大概是跟唐冰太熟了，林濛很顺利地get了她的意思，视线飘忽磕磕绊绊地解释：“额，没，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一点烦心事。”

“嗯……”唐冰仍是哼一声作为应答，刚举起来没几秒的手没骨头似的垂落在自己腿上，整个人看着就像只没睡醒的猫。

在林濛的注视下，唐冰往围巾里缩了缩，小小地张嘴打了个哈欠。

更像猫了。

林濛默默做出评价。

/

唐冰犯懒的样子明显是没什么聊天的兴致，林濛也就不打扰她，两人默默坐着，一直到了该换乘的站点才先后站起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唐冰跟在林濛身后往出走时，顺手理了一下她的帽子。

林濛瞬间瞪大眼睛看过去。

“乱了。”懒劲儿还没彻底消下去的唐冰言简意赅吐出两个字。

虽然知道唐冰这个间歇性强迫症帮她理衣服是很正常的事，但林濛还是有点憋屈。

这难捱的高中生涯什么时候能过去啊……

林濛有气无力地往自己换乘的地铁线走，走出一段才发现唐冰一直跟在她身后，有些疑惑：“冰冰，一号线在那边吧？”

“知道。”唐冰掀了掀眼皮，表情欠奉，“你迷路我都不会迷路。”

向来都是给别人当导航仪的大猫不容许有人质疑她的方向感。

“是是是你厉害。”知道唐冰这个性子，林濛熟稔地应付，“那你往这边走干嘛？”

这个问题似乎逗乐了唐冰，她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微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濛一眼：“我可没说我要去我爸那。”

“那你去哪？你那个闺蜜家？”林濛想了想自己家的方向，拧着眉头问道。

“你再猜猜？”唐冰饶有兴致地逗她。

四五年不见，唐冰的性子比林濛印象中“恶劣”了不少，时不时就会这样吊着人玩，就跟拿逗猫棒逗猫似的。

可林濛现在确实被勾起好奇心了，白了唐冰一眼，林濛无视她刻意的挑逗，继续猜：“那三号线那边还能有什么？你还有别的朋友在那边？总不会是去我家吧？”

最后一句林濛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唐冰竟笑眯眯地点了头：“bingo~”

林濛愣住了。

“哈？！”呆立半晌，林濛一副震惊到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林濛的表情过于滑稽，唐冰掩着嘴笑了半天，终于放过了可怜的孩子：“我晚上的火车，车站不就西区在那边嘛，就顺路陪你走一段咯。”

“我就说……”林濛拍拍胸口，安抚自己受惊过度的小心脏，“怎么这么着急？不用回你爸那收拾一下吗？”

“东西都在这呢。”唐冰拍拍手下的行李箱，“回去还要多绕一趟，没必要。”

“行吧，那你几点的票？”

“七点多。”

说话间，两人刚好走到通往三号线的电扶梯，站上电梯，林濛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不到两点。

“还有五个小时呢，去那么早？”

“在候车室坐会呗。”唐冰答得随意。她天南海北哪都跑过，等车什么的她太熟了，偶尔碰上晚点严重，或者换乘间隔时间长，在候车室坐一晚上也是有的。

两辈子加起来只离开过西市一次的死宅无法理解这种漫长的等车。

想了想，林濛开口道：“要不你去我家坐一会？或者咱们一起到我家那边的地铁站下车，你就在地铁站里等我一会，我把包送回家，再陪你去火车站也行。”

看着女孩认真为她考虑的样子，唐冰有些微怔，旋即柔和了眉眼笑着拍了下林濛的头顶：“行啦，就几个小时，你就别跟着我折腾了。”

可暖心之余，唐冰也有点疑惑。

高中时的林濛有这么贴心吗？

料到唐冰会拒绝，林濛不跟她废话，直接打电话给自家老妈。

“妈？”

“嗯嗯，放假了。”

“正往回走呢，对了妈，我和朋友要出去一趟，你能不能来地铁站帮我把包拿回去？”

“嘿嘿，谢谢妈，我们再有二十来分钟就到了，我在地铁出站闸机那等你。”

唐冰单手叉腰扶着行李箱，浑身上下写满了无语。

等林濛放下电话，唐冰一脸谴责地戳她脑袋：“你就折腾你妈妈吧。”

“哎呀，正好让她出来走走啊，省得她一天到晚宅在家不动。”林濛嘻嘻哈哈地应着，抓住唐冰的手不让她动。

“你最没资格说这话。”唐冰甩了甩被攥住的手腕，没甩动，横了林濛一眼，“阿姨好歹天天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你呢？一放假能在电脑边上从早趴到晚吧？”

被完美戳中的林濛打着哈哈心虚地岔开话题：“哎呀好啦赶紧走吧。”

林濛都把妈妈叫出来了，唐冰也只能由着她了，顺着她的牵引往等候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