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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春色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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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个人,又不能睡一起,房价很高,上次卖药的钱财全拿来添置衣物和消耗品了,现在兜比脸干净,可大话已放出去,最后只得被迫腾出房间,委屈自己背着小包袱坐在屋顶上吹风了。

唉,赎罪的代价有些大啊。不过好在现在是夏季,露宿也无妨。

她将包袱当枕头,躺平了架着腿哼歌。夏夜月圆如镜,清辉刺目,一时间没有睡意。哼着哼着,记忆中最喜欢的歌反倒唱不全了。

“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让一切归零在这声巨响,如果爱是说什么都不能放,我不挣扎,反正我也没差。”

嗐,就没一句着调的。

自娱自乐地正开心,韦杭搬着梯子爬了上来。冯逆之眼皮子一抬,侧身撑着头望向他,抛媚眼打招呼调戏道:“晚上好啊俊俏的公子,怎么一天都没瞧见你?”

韦杭在她脚边坐好,笑道:“为了生活而奔波,片刻不得清闲。小公子呢?今天过得如何?”

“过得开心极了!还请了位姑奶奶回来供着,嘘,你听?”

韦杭静静听了片刻,疑惑道:“什么?”

冯逆之笑着戳一戳胸口,哈哈笑起来,“是无家可归心碎一地的声音啊。”

韦杭微怔,亦是笑起来。

“你眼睛真好看,亮灿灿的,像星星。”

笑意凝固,韦杭扭头看她,“你夸奖别人的时候,是真心还是假意?”

冯逆之眨眨眼,看着他腰上系的环佩笑得狡黠。“你不通武艺,但又很富有,缺不缺一个看家护院的小跟班?脾气好,会夸人,喜欢游山玩水四海为家的那种?”

韦杭只笑着,却不说话。

冯逆之一骨碌爬起来,坐到韦杭旁边,伸手将这城郭缓缓指过,紧紧盯着他的眼,蛊惑人心道:“韦大哥你看这城池,耸立百年不变,但这鼎沸喧嚣的人们,却如秋收的粮食般换过一茬又一茬了。什么金银财宝,什么千亩良田,都不过是身外物,过眼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嗯?”

“什么最好?及时行乐,只争朝夕呐!”冯逆之站起来展开双臂拥抱夏夜晚风,笑眯眯道:“韦大哥,你可知这城中最贵的酒肆在何处?”

韦杭遥遥一指。

“酒如何?”

“佳酿。”

“菜如何?”

“珍馐。”

“可有美人?”

韦杭笑而不语。

“走走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叩门都需银锭子,你有?“

冯逆之听闻后摸遍周身一样一样往外掏,腰扇,丝帕,木簪。

她托腮来回打量,值钱的不能卖,能卖的不值钱,最后只得一股脑儿地收起来。拍了拍手,一脸我也不想的表情,夸张说道:“此月因我明,此景因我美,若要观赏之,留下粪土财。”

韦杭轻叹口气,仰脸看着她,眼底漾着波澜,轻声叹息。“你呀,就是强盗。”

“走吧走吧,再晚天就亮了。”冯逆之火急火燎地要走,韦杭亦是起身要从梯子下去,她嫌慢,上前揽住韦杭的腰带着他于一片灯火辉煌纵身一跃。

谢长天端坐在屋内与人话事,耳尖微动,起身推开窗看出去。身后四个江湖中人探头看热闹,“咦?这小儿身手不错,哪家哪派的?”

“天上来的。”谢长天眯眼看了一眼,复又坐回去,拎起水壶倒了杯水捏着把玩,兀自笑了笑。

韦杭不知做的什么生意,面子很大,原本已落了门闩的门房正骂骂咧咧地赶人,他扯下腰间的环佩从小窗里递进去,不消片刻门就开了。

此处像极了销金窟,连盘龙雕凤的柱子都洒满了金粉,正厅的门梁高悬“天水尽财”四个泼墨大字,极尽抽象之所能,冯逆之这个胸无点墨的抱臂看了许久,自信地大声念道:“全是废材。”

韦杭抬手敲了敲她的头,“此处不宜,咱们往后头走。”

接引早换了个女子,自然得体,大方又恭敬。“两位公子可有齿牌?”

韦杭摇头,“翻牌的庭室就好。”

“是,这边请。”

两人对答如流,冯逆之一脸懵圈。“为什么往后头走?”

“后殿雅致些。”

“唔,什么是齿牌?”

韦杭一时不知如何形容,接引使善解人意回道:“两齿咬合为一,天衣无缝为真,一人持一块,是为信物。有些公子重金买下齿牌交于楼里的仙子,仙子便不可再接外客。”

“哦,我懂,包、养下来了。翻牌子就是正常接待,翻谁是谁。”冯逆之斜睨韦杭一眼,“韦大哥轻车熟路,真的没有齿牌?”

“骗你做什么?”韦杭低头抽出她腰间的扇子展开来,笑吟吟道:“此处俱是风流,该轮到它上场了。你这扇子委实不俗,待换过坠子后可愿意卖给我?”

“这上面都是血,你经商的人,要它做什么?怪不吉利的。”冯逆之恨只生了两只眼,根本看不过来。“不过凭你我的交情,今晚这里所有人,只要你看中了谁的东西,尽管告诉我。”

如此大言不惭,引得接引使暗暗翻了个白眼。

韦杭笑道:”告诉你作何?你有钱买下来吗?”

“买什么呀?”冯逆之说得理所当然,“他们会愿意让给我的。”

很快来到后殿,这处悬挂的字冯逆之仍是看不太懂。“周芝色正?”

韦杭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纠正道:“色正芒寒。”

冯逆之皱着脸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这四个字是刘禹锡写序中的话,指人的品行高洁正直。怎么?是她脑子坏了还是来这里的人自欺欺人?都逛这种风月之地了,还能品行高洁?

她冷冷哼了哼,接引使以为她不信韦杭的指正,暗含讥诮道:“此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家财万贯不行,粗鄙莽夫亦不行。”

冯逆之岂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就你这种档次的,没有韦公子你连边都摸不着。字都认错,还不虚心接受反倒质疑,令人反感!

然而冯春生却想到了另一层,“权贵都来这?不去别的地方?”

接引使以为她瞧不上这流云阁,脸上的笑意冷了些。

“就这?”冯逆之委实搞不懂为何男人都喜欢这里,看着无非美女多些,环境好些,丝竹弹唱高雅些,可披着再高端的外衣,最终还不是行苟且之事?

呵,竟敢悬一块“色正芒寒”的匾额?真是侮辱包公祠,叫人好想一脚踢翻啊。

冯逆之仰头看着镶金的外框,牙齿磨地咯吱作响。

接引使站得笔直,凉凉道:“公子是头一次来吧,不知您听过传闻吗?连陛下都曾下旨传召这里的小小姑娘去抚琴,南巡时还曾在此地宿过一夜。顶楼的“摘月”二字便是陛下亲书,寻常人连窥一眼的命都没有。”

韦杭垂了垂眼眸,收扇敲了敲掌心,正欲开口却被冯逆之抢了先,“哇塞,这么厉害的吗?”

她表情夸张,一副土包子的模样,惹得接引使愈发地不屑一顾,“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捉夫案你没听过吗?那位将军是什么人,还不是对我们这流连忘返。”

“哪位姑娘这么……”冯逆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述才显得委婉,“才……情俱佳,惹人频顾?我大哥今晚就翻她的牌子。”

接引使总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公子有齿牌吗?良宵姑娘三年不曾露面了,实在好奇的话,在我们流云阁消费达标成为贵宾可以去阅仙楼一睹仙子们的风采。”

冯逆之眉尖轻挑,接引使便知她误会了,又缀上一句,“都是名家手笔,惟妙惟肖。”

“嘁,画像啊。”冯逆之顿时不感兴趣了。

带两人来到房间接引使便退了出去,有专门守着为此房间服务的侍女着一身玄狐蓝的束身衣袍跪着行礼,待两人落座后,侍女取了一只紫檀木的托盘放在居主坐的韦杭面前。

韦杭冲冯逆之招手,冯逆之自然地坐在他旁边就着他半托的手去看盘中物件,里面是整齐摆放好的十只黄梨木牌,一面是镌刻的名字,另一面是小象,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女子的面部特征,这技法委实上乘!

连冯逆之这个现代人也禁不住夸赞道:“这流云阁的老板脑子真好用,经商奇才啊!谁说越发展越高级的?论雅致精巧,还得物质匮乏时代出工匠。”

“你来选一位。”

冯逆之一个个牌子看过去,点了点牌子都磨地发亮的那位名唤春涧的姑娘。“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好名字,就是她了。”她抬眼示意韦杭,他却不急,摇着扇子一挥,侍女恭敬地退下,不多时又托着一只水曲柳制作的木盘上来摆在桌上。

韦杭似乎对这把扇子爱不释手,收了握在掌中往盘子里一点,冯逆之伸长了脖子去看,不由轻嗤道:“点个琵琶做什么?你不要姑娘作陪了?”

“她的琵琶不错,你听听。”

“我逛花楼是为了听琵琶?大珠小珠落玉盘?还是十面埋伏这么刺激?”冯逆之忙摆手否决道:“来个高山流水觅知音那种有意境的,我脑子疼,听不了太亢奋的,容易失眠。呐,就这个吧,来个古琴,会几首曲子是次要的,一定要舒缓柔和,男俊女靓。”

韦杭失笑,示意已选定。

婢女便退下了。

不多时便有人鱼贯而入送吃送喝的来了,冯逆之躺平了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忽然弓身喊疼,“哎呦哎呦,疼,厕所在哪儿?”

侍女忙喊了小厮在前引路,冯逆之边跑边喊道:“韦哥,呸!韦大哥你吃你的,我去去就来,那什么春涧留给我,其余的都归你啊。”

韦杭扭过脸不理她,直到侍从关上门,他这才缓缓收起笑意,原本熠熠生辉的星眸也变得深邃晦暗,顺手将折扇展平了摊在桌上低头仔细看着。另一只手不知扔了个什么东西出去,正滚在侍女脚边。他头也不抬道:“叫他来。”

原本只是毕恭毕敬的侍女捡起来看了看,顿时一脸惊恐,连连磕头,“是,奴婢眼拙,这就去办。”

不过片刻钟便有人赶来,低眉顺眼,正欲开口,韦杭抬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这字体他瞧着不俗,想着也不会出自冯逆之的手笔。于是这么一细看,不由眯起眼来。不知他想着什么要紧的事,眉头紧锁,突然面无表情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趁着下人们取东西的间隙,韦杭定定看着落款笑起来,肌肉僵硬扯得五官扭曲,看着十分别扭。有何好笑?谁也不知。

“你去跟着,不出意外,她会去找凌霄,不必阻拦,仔细着些,听听她说些什么?意欲何为便是。”

“是。”

韦杭不理会旁的,伸手取了宣纸覆在摊平的扇面上,一只狼毫蘸满墨沿着逆之二字一笔描下。

此墨产自滇南一带,工艺水平很高,自带松针般的墨香,一块要千金,时常有价无市,连进贡都朝不保夕,更不提寻常人家了,只是听闻都算得有些见识。

他却不喜这味道,常用来试笔,反复洗蘸消耗,丝毫不以为意。

整个房间自冯逆之离开后便只他一人,他今夜忽地起了兴致,唤人提来一坛女儿红对月独酌。身旁插着一只香,此时香已燃去大半,一点星火一缕青幽细烟。

他面前摆着古琴,时不时抬指拨弄两下后又侧躺回去,透过轩窗望向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花树。

就在他喝第五口的时候冯逆之回来了,带着一身浪荡不羁的笑意推门进来。

“呦,韦大哥先喝上了?”她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身旁,探头看了眼酒坛子,又来回张望,疑惑道:“什么情况?就这一坛吗?”

韦杭勉力起身,轻拍了拍手,很快有婢女又送进来一坛。他复又侧身躺回去,撑着头把她望着,嘴角噙笑道:“一人独饮怪寂寞的,可我一直自己喝,在客船上,驿站里,有时躺着听雨,有时倚着火炉看雪。”

“那都是矫情,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贪杯的人。”冯逆之是个顶会煞风景的人,什么悲春伤秋她可懒得琢磨。她自顾自地拍去封口,顺手取了矮几上的瓷盏斟满,抬手对天,扭头望着他笑道:“两个人都不够,来,咱们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还以为你习武之人,胸无点墨,今晚接连出口成诗,叫人刮目相看。”

冯逆之哪敢贪这个功,“没有一句是我作的,占某些文人雅士的便宜呢。我不学无术人尽皆知,洗不白的。对了,我才发现,这满屋子的人呢?怎么我出去一趟再回来,服务就结束了?”

“还好是我结账,不然以为你跑路了,你出去可不止一会儿啊。”韦杭示意一旁的香,笑了笑,一副就是这样的模样,“今日身上只带了这些银子,刚好半柱香的娱乐时间,你全没把握住啊。”

“我……”冯逆之差点口吐芬芳,这敢情比她那个时代还要黑啊,论时间付费也有个起步价啊,怎么这儿上来就计费,也太挣钱了吧。“这儿老板忒黑了些,照这个挣法,税收都得对半才行,不然说富可敌国都是在侮辱这位老板的财力。”

她哼哼两声,“好歹叫我瞧瞧春涧长什么模样啊,说是来了趟流云阁,嘁,就待厕所了,说出去笑死个人。”

韦杭弯了弯嘴角,放下酒坛子起身,双手按在弦上,问她道:“想听什么?借花献佛,我来为贤弟弹上一曲,也不枉来一遭了。”

冯逆之学着他方才的样子躺下,饮了口酒闭上眼,幽幽道:“高山流水吧,旁的我也听不懂。”

琴声悠扬,与一院之隔的那些个靡靡之音截然不同。韦杭的一双眼极有灵性,一旦闭上,这张脸再找不出半点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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