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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日行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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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财大气粗,奔出客栈没多远就迎见几个谢家的小辈,各个身着金缕彩衣腰配玉珏,足踏羊角靴,很有些世家子弟的矜贵感。

谢长桓伸手一拦,几个小辈早早翻身下马行礼,他上前牵过一匹,扭头对冯逆之与谢雨濛道:“快上马,几十里路呢,不知今夜能否敢在城门关闭前回来了。”

冯逆之面露迟疑,谢雨濛见状不住地催促着,就耽误了些许功夫,卓一追了上来。瞧着这副光景不由笑道:“冯宝宝,都已至此,再退缩就不像样子了。”

冯逆之挠挠头,挑眉道:“卓兄言之有理,不如一同前往?一来多个助力,二来也探听个秘密。”

卓一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正合我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谢长桓不知卓一身份,心想着能与冯逆之称兄道弟的想来不会太差。多个人多个帮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没等谢雨濛说出顾虑,他率先同意了。

谢雨濛追着他走了几步来到马前,看着他翻身上马,仰头问道:“叔,你可想清楚了?此事不是越少人知越好吗?”

“这个道理我何尝不知?”谢长桓焦虑道:“如果连你四叔都折进去的话,足见凶险。此一行,生死未卜,倒也不在乎多个人少个人了。”

谢家子弟又让出一匹马来,四人相顾无话,结队疾驰而去。

谢长桓自出城后便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段停下休息,他自怀里掏出谢长天临行前交给自己的布帛,摊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冯逆之倚着马边看四下,边单手去解水囊。环顾一圈后不自觉就被远处云波诡谲瑰丽骇人的晚霞吸引住了视线,这种美,美得震撼与浩大,非大自然不可造就!

卓一仍高坐在马上,略俯身探手去拿她的手里的水囊,岂料冯逆之身子一扭躲开了,撅嘴不满道:“我的。”

没喝到水他也不恼,伸出去的手划了个圈回到自己头上,轻轻挠了挠,瞥着撅屁股的叔侄二人,笑道:“你还不好奇他们在看什么?”

“地图呗,还能看什么。”

卓一点头,笑得意味深长。“都这个时候了,还防着我们呢。”

冯逆之挑眉,弯腰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嚼着,味道可能不大好,她的眼睛不由自主挤了挤,而后吸了口气道:“老实说,我才发现呐,男人挑事的手法也不比那乡野农妇更高明些。”

“还是……呃,不大一样吧。”卓一两指捏着比划了下,“至少我不会被戳穿后恼羞成怒,又抓又挠的。”

冯逆之摸摸脸,沉稳道:“许是,没在某些人面前吧。我一直觉得,你的品行值得商榷。”

“哈?何出此言?”

“这么喜欢八卦,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正人君子的品行。”

卓一一脸的义正言辞,板着脸,瞪圆了那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可以不喜我的喜好,但决不能侮辱我赖以为生的门道。”

两人无趣地斗着嘴,目光闲闲地望着那撅着屁股瞎捣鼓的叔侄二人,卓一架着胳膊目光意味深长,“谢家不过尔尔。”

冯逆之用门牙啃着草根,闻言顿了顿,笑得漫不经心,“你跟来做甚?即是尔尔之家,不值当多花心思的。”

“我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卓一抱臂也不掩饰,大大方方道:“点事阁近来收到密信,说是谢家与朝廷交好,不少门派花了大价钱来查此事,你也知道,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人,无利不起早啊,哪能放着这么一夜暴富的好事不做呢。是吧?”

“你怀疑,谢长天来见朝廷中的人了?”

卓一蹲下身,仔细挑了挑,选了根杆长毛厚的狗尾巴草拔下来,笑嘻嘻举着递到冯逆之面前,“瞧,冯宝宝,我这根比你的大。”

弱智,冯逆之懒得掀眼皮子,弱弱地哼了哼。

“谢家若只是巴上朝廷倒是好事了,怕只怕呀,与那敏感的边缘政治有扯不清的联系。”卓一哦呵呵笑了起来,眯着眼去看冯逆之的反应。但见她眼神呆滞,一脸的困意,不由加大了筹码。“唉,多少年过去了,高将军偏安一隅,守着塔鲅天险不思进取,白白浪费了他主子的临终托孤啊。”

临终,托孤?托什么孤?难道当年的四皇子竟还有血脉存活?冯逆之耷拉着眼皮子,掩盖住了一片狂风暴雨。

若高四叶有心拥遗孤而立,那即便是见了虎符,想必也不肯认吧。

此事太子知情吗?

卓一说的又是真是假呢?

谢家为何会与高四叶扯上干系?

冯逆之不敢轻举妄动,卓一乃江湖中人,却在唐家与那魏国的妖孽一道出现,他是否是个魏国潜伏在北朝的间谍呢?

自己将将才来漠阳城,卓一却也来了,一再抛出高四叶的事在自己面前,究竟是何用意?魔宗之主是郁汝癸,但郁汝癸乃南魏中人,值此时机隐匿暗处,难道,在酝酿什么大事不成?

先前想着的以静制动,怕是等不起了。

冯逆之佯做毫不在意,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浪费了。”

卓一嚼着草根等了等,她却再无动静。

马儿躁动,他随即起身解了缰绳自放它去饮水食肥。拧着眉毛瞥一眼身旁的小小少年,有时看着澄净无暇,单纯可欺,有时又觉得她大智若愚,不好欺瞒,唉,如此矛盾,真叫人捉摸不透。

他啧啧嘴,不得不自己接下去这个话题。“你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还是你早已经知道了?”

冯逆之扭过脸,一脸认真地把他望着,不解问道:“高将军是谁?”

卓一抿紧嘴,江湖中人不了解此等朝廷辛密反倒正常,她的反应不似作伪,若来之前没有打听过她的来历,恐怕真的就被她蒙混过关了。

“那可是朝廷的大将军啊。”卓一摆摆手,“你看你都不知,那谢家是如何知道的?还有,你猜他们手里的,是不是通往高将军屯兵自重的世外桃源的地图啊?”

“朝廷的事,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你傻了呀,我是谁?我可是靠着贩卖信息过活啊,论小道消息,我是专业的。”

“那你说说看,高将军屯兵此处为何?”

“我告诉你,谁都不能说啊。”卓一颇为谨慎,四顾张望,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道:“这高将军啊,偷偷爱慕着自己主子的遗孀!临终托孤,托的,就是这位当年一舞惊天下,最受皇子宠爱的意夫人!”

冯逆之张大了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猛吞几口口水,掩饰不住的喜悦感溢于言表。她一把捂住嘴,叠声道:“真的假的?你能为你说过的话负责吗?造谣一张嘴,真相跑断腿啊!这种桃色绯闻没道理能捂这么严实啊,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呜呜,快说快说,我最喜欢听这种禁忌之恋了。”

“怎么没有。”卓一一副你这个乡巴佬也敢质疑我的不屑,“就在漠阳城,流云阁里,高将军被一位美妇堵在院中,最后迫不得已,衣衫不整地从狗洞爬出去这才逃过一劫的轶事,难道你也从未耳闻?”

冯逆之摸着下巴,笑得猥琐,“狗洞?美妇人?还衣衫不整?”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你说,高将军一介武夫,居然喜欢听琴?坐在院子里,自己提一壶酒独饮,也不上楼去见美人,一听就是半宿,可能吗?”

“啊!”冯逆之兴奋地瞪大了眼,叠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光是听琴呢?琴声又不当人,能抱着软软的,暖和暖和的……哎呦,难道不想说说话,摸摸小手……”

卓一一副你是懂逛花楼的模样。

“他夫人怎么堵上门的?这流云阁阁主不地道啊,居然放人进去,真坏啊。”

卓一冲她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居然想到了阁主放人进去这事,据说啊,据说这位夫人懂些武艺,直接提枪杀进去的。但只杀到院中,一听那琴声,登时就呆住了,并没有杀上楼一枪挑了那个琴师,反而自己退回去了。”

“啧啧,这琴师的琴艺之高,大约可以媲美当年广陵画舫一琴惊天人的若姑娘了。”

冯逆之不知江湖旧事,所以没什么反应。但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高将军年纪不小了,这玩得什么路子?心神往之?”

正欲深入讨论,谢雨濛揣着手癫癫地跑过来,见了二人的形容,脸上的表情立刻从忐忑纠结立刻变作了兴奋与天真,两眼放光,叠声问道:“又在说什么秘密?我是不是错过什么有意思的事?”

“不是我说啊少年,你看这月亮都挂在中天了,到底是赶路还是扎营啊?给个准话吧,不然我们等地太辛苦了。”

谢雨濛露出羞涩的表情,扭捏着道:“实不相瞒,任务可能要取消。”

“好好的为何取消?”

谢雨濛深沉地望着三条岔路,忧郁道:“四叔留下来的,是家书。许是情急之下挥就的,我们要理解。”

卓一托腮望着他,笑吟吟道:“所以,你们看不懂地图?”

一旁远眺景色的谢长桓猛地接口道:“谁说看不懂的?就是看懂了我们才放弃的。”

冯逆之与卓一的眼神充满了安慰与怜悯,她甚至拍了拍谢雨濛的肩膀,轻声道:“看得懂,看得懂好吧。”

谢雨濛一咬牙道:“四叔留的家书是撕了驿站的图册书就的,十四叔拿到手时过于紧张了,没留意,误以为是寻人的路线图。方才与我细细研究过才发现是个误会,唉,白高兴一场。”

居然还有这等事?

冯逆之与卓一对视一眼,都觉得被耍了,但又没有完全被耍。毕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天资聪颖,事无疏漏。

四人静静站了会儿,夜风夹杂着麦香袭鼻,旷野蛙鸣,星幕低垂,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只不过此时此刻不对,人物也不对,免不了一番沉默与尴尬。

卓一轻轻吐掉嘴里衔着的狗尾巴草,悠悠道:“鄙人不才,但因着献身事事通的行当,是以天下奇闻异事鲜有我不知的。二位不妨说说看,究竟要去哪里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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