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赵静训感觉自己的灵魂都碎掉了，像游魂一样飘回家。
一进门的时候，都没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鞋子。
“静训回来了吗？”李元晦问。
赵静训愣愣地抬头，半晌才说：“你今天回来了啊。”
“是啊。”李元晦说，“今天学生开学，怎么样？”
“就那样吧。”赵静训有气无力地将包往沙发上一甩。
“很累吗？”李元晦问。
赵静训手扶着额头，轻轻点了点。
“第一天开学是比较忙的，习惯了就好。”
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才将意识拼凑回来，抬眼看，李元晦还在。
“这个项目结束了，暂时不用忙了。”李元晦说，“我把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都带回来了。”
“好。”
“我妈前阵子来家里。”李元晦说，“我看到了，让她回去了。”
“嗯。”
“和她说了，不要送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
“……”
“你爸爸？”李元晦顿了顿才问，“好点了吗？”
“他没事。”赵静训说。
“没事就好，我就怕爸爸真出事情了。”李元晦说，“我妈这人你也知道，她就那样，你别和她计较就好了。”
“我没计较。”
李元晦说：“我知道，静训你特别懂事。”
懂事，这个词，是家长和老师从小对她的评价。没想到，有一天能从李元晦口里听到。
她装作懂事的样子，妈妈会高兴，老师会表扬。所以她渐渐地适应了这个面具。
装久了，真成了自己的脸。
是啊，大家都认为她善解人意，知书达理。
“吃过了吗？”李元晦问。
赵静训没胃口，吃不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累了一天，我今天睡书房好了。”李元晦说，“不打扰你休息。”
赵静训听着他说话，缓缓抬头说：“你上次说去做试管婴儿的事情，我考虑过了。”
李元晦听到这个很开心，坐下说：“真的？你考虑得如何？”
“十一吧。”
“十一好啊，你刚好休息，不耽误工作。”
“嗯。”赵静训揉了揉眼睛。
“我们这种情况可以申请公共精｜子库的精｜子。”李元晦说。
“可以。”
“静训，我以为你不会同意的。”李元晦开心地笑，“我还准备和家里人说我们准备丁克的！”
“嗯。”
“我想明白了。”赵静训又重复道：“我想明白了。”
“你之后怀孕生子，我绝对不会向外界说这孩子的事情，而且，我可以去财产公证。”李元晦说，“这孩子一出生，就是我李元晦的孩子。”
“嗯。”赵静训有气无力地点头，“你开心就好。”
她真的很累很累，像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整个人都没有在状态。
她单纯想着自己如果继续这段婚姻，可能有个孩子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寄托吧。
毕竟，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
其他事情，随便了。有也好，没有也没关系了。
反正，一辈子也不长，忍一忍就过去了。
谁都是这样过去的。
幸福就像深夜的星星那样稀少，痛苦才是人生的底色。
李元晦说：“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学校的学生气的？”
赵静训起身，低着头，说：“我去洗澡了。”
“好，早点休息。”
-
九月十日教师节的时候，赵静训收到了学生送的好几束花。
她很开心，和李京炫耀：“我最喜欢黄玫瑰了。”
李京抬杠：“赵老师，这个就是月季，不是玫瑰。”
“不是吗？”
“对啊，玫瑰花有很多刺的。”
赵静训不高兴他这么说，上网查了下，果然是这样的。
“啊～你们理科生就是这样，不懂浪漫！”
“赵老师，你说就说我，对理科生人身攻击做什么。”李京无奈，“你看我也有学生送的贺卡。”
“话说，这个黄玫瑰的花语是什么？”赵静训凑近闻了闻，不是特别香，香味带点沉闷。
“不知道啊，花语是什么东西？”李京皱眉，“搞不懂。”
赵静训在电脑上看了一下，前面还是挺正常的，看到后面出现一句，“同时表达消逝的爱。”
她心里咯噔一下，平时学生送花都会送一些康乃馨之类的话，黄玫瑰还是头一次收到。
花束里没有任何纸条，不知道是谁送的。
“哎，赵老师，上课去了。”李京提醒她，“第三四节是语文课。”
赵静训从电脑上收回目光，上课去了。
又过了几天，赵静训收到李元晦给的一张名片。
“xx市仁爱医院，辅助生育科主任医师杜元元电话号码 136xxxxxxxx。”
“这是xx市最好的一家做试管的医院了，我和他们院长认识，他们院长给的名片。”李元晦说，“你可以先和杜主任联系下。”
“好。”
“杜主任做过很多案例，成功率很高，你别担心。”
他接着又说：“静训，我真的很感谢你，真的，过几天我把名下的一套房产过户给你吧。”
赵静训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说：“不用。”
李元晦搓了搓手，说：“结婚的时候，你说你不想和长辈住在一起，我也努力去满足实现。静训，我对你真的有感情。”
“嗯。”
“我知道你从小家境就不错，当然不会缺什么物质，但我也想给你，你懂吧？”李元晦说。
赵静训起身说：“以后再说吧。”
“行，那就这么定了，你有空的话，我们去办一下。”
第二日，赵静训加了杜主任联系方式后，对方给了她一张试管婴儿手术须知。
第一条，......术前用药会出现小腹胀痛……
第二条，女方取卵时会出现疼痛……
第三条，移植后，需45度斜躺……
第四条，如发现□□不规则出血……
她看完倒吸一口凉气，能生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电话响起，赵静训看着是一个陌生号码，就没去接，响了好几遍才断了。
没想到，第二次又响起来了。
她接起，等着对方说话。
“赵，赵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对，你是？”
“我叫王桉。”
赵静训将这个号码又看了一遍，不认识，这个人也不认识。
“你好，在听吗？”王桉问。
“在听。”赵静训应了一声。
“我是陆仲的同学，大学的。”他说。
赵静训一听到这个名字，血一下子涌上心头，问：“有什么事情？”
“他生病，住院了。”王桉说。
“严重吗？”
“酒精肝，动了个手术。”
“他让你打电话的？”
“不是，我自己打的。”王桉说，“他现在在睡觉。”
“嗯，那就好。”
“你能过来看一下他吗？”王桉问。
赵静训犹豫片刻，说：“我不是很方便。”
“啊，这个。”王桉看陆仲一直拿着手机，想打这个名字的电话，一直没打，只是呆呆地一直看着。他趁他睡觉，拿过去记了下来，才打给她。
“没什么事情，我先挂了。”
“哎哎哎，别挂别挂。”王桉说，“他今年一开学就很奇怪，我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情，但我也不好问什么，直到这次……”
他没继续说下去，“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过来看看他的。”
“没通知家里人吗？”
“他哥哥来过了。”
“那就可以了。”赵静训说，“我有事，先挂了。”
“别别别，我地址发你手机上，如果你有空的话……”
赵静训挂掉电话，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没几秒，她手机出现了一个地址。
说了不要，怎么又发过来做什么！
一整日，赵静训都心神不宁的。最后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她去了趟医院。
一进医院，就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赵静训按照地址，找了过去。
消化内科302室。
王桉见有人过来，缩了缩脚，让人过去。
他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问：“你是？赵小姐？”
赵静训点点头，说道：“你好。”
王桉以为来的人是个倾城倾国的美女，要不然怎么会让陆仲怎么魂牵梦萦，日日思念的。
怎料，长相和身材都是很普通的，如果说非要说有姿色的话，那可能比较端庄稳重吧。
怎么也不能和漂亮联系到一起。
就这？就这？
王桉心里腹诽，虽然女孩儿不能以外貌评价，但是人是视觉动物，总会第一眼看脸为主的。
她穿了一件圆领白衬衣加一条浅色牛仔裙，没化妆，戴了一副眼镜，手里拿了一篮水果。
这个陆仲，换口味了啊……
“我？”赵静训问，“可以进去吗？”
“可以可以。”王桉说，“他打了麻药，一直在睡觉。”
“没醒吗？”
“没醒，下午动完手术，一直在睡觉。”
赵静训点头，说：“那我进去看看。”
“好。”王桉推开门，“单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