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忙碌了一天的李樱桃下班回家，发现猫爷还在书房里奋笔疾书。她好奇地瞥了一眼，赫然看到自己猫正在描写一些尬到抠脚的红眼掐腰文学。
“他红着眼眸，轻叱一声，掐着她的纤腰，将她逼至墙角，舌头顶住上颚，邪魅一笑，‘女人，你这是在玩火。’”李樱桃干巴巴地读了一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颤声说，“你这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太辣眼睛了！”
“你懂什么，这才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娇妻文学。”大米抬头瞧了她一眼，笑了笑，“还差个‘命都给你’，不过这个桥段要追妻火葬场时写才有看头。”
“这东西，是你自娱自乐的吧？”李樱桃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不是，要挣钱的。”大米继续低头打字，猫爪子快得出了残影。
李樱桃瞠目结舌了三秒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给我看看。”
大米保存好文档，把位子让给她：“看可以，朕不接受批判，看不下去可以走人。”
李樱桃没搭理他，一目十行地扫了起来，喃喃地说：“你这些梗又烂又土又老，文笔也不怎么样，是怎么做到这么多收订的？”
大米不高兴地挡住她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懂市场，巧取豪夺，虐恋情深，是永不过时的主题。不管你喜不喜欢，市场喜欢，就是亚当斯密那只看不见的手。”
李樱桃一脸“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这不就是娱乐至死，恶性循环吗？”
大米与她对视片刻，眼皮微微一颤，阴阳怪气地说：“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在乎挣多少钱。”
李樱桃被他一键三连噎得耳根发红，恨不得用鲁提辖的小铁拳砸他胸口。
而猫这种生物，最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说出的话越发尖酸刻薄。
“我知道你写的东西扑街，羡慕妒忌恨就完事儿了，朕一向大度，不与你这奴才计较。”大米一脸嘚瑟，猫爪子搡着她往书房外走，“泡个澡早点上床睡觉，被窝里有惊喜。”
“什么惊喜？”李樱桃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又把葱姜蒜扔床上去了吧？”
“你这榆木脑瓜，怎么就是……”大米屈指在她脑门上一弹，忍不住叹了口气，“去看看，是你喜欢的小玩意儿。”
李樱桃还是一脸狐疑，颠颠地跑去了卧室。
大米盯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声——想要木头开窍，可谓任重而道远。
李樱桃进到卧室，果然在空调被里翻出一条新做的多宝手链，她乐呵呵地戴在腕上，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道：我的宝贝儿懂事了。
杨瑾第一个点赞，并在下面回复：别忘了要录像带。
李樱桃一拍脑门，赶忙联系周树平的外孙女李瑛联系，两人约好明天在绿橄榄咖啡见面，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跟谁说话呢？”大米没头没脑地闯进来，正好见她撂下电话。
“周树平的外孙女李瑛。”李樱桃冲他招招手，要过手机看了看购物车，“你不是不爱吃香菜口味么，怎么还买了三个？”
“想尝尝。”大米言简意赅地说，“不好吃，你可以拿出去喂那些小崽子。”
李樱桃算了算价钱，又加了三个野猪口味的罐头，并两大包猫粮，一键下单。
“我明天跟李瑛约好去拿录像带。”她说，“你跟我去吗？”
“什么录像带？”大米反问，“还要你亲自去拿。”
“周树平寄给她的录像带。”李樱桃说，“可能和白夜来有关。”
“我跟你一起去。”大米眉头一竖，“有备无患。”
“小说不写了？”李樱桃酸溜溜地问，“你一个月的稿费都快赶上我工资了。”
“三个月的稿费才攒了你手上这条多宝串。”大米指了指她腕间闪烁的宝石，“绝对的真材实料，假一赔十。”
李樱桃感动得说不出话，扑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大米拍了拍她的背，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
第二天上午，李樱桃带着大米来到与李瑛约定见面的地方。
还没进咖啡馆，大米就停下脚步，不悦地皱起眉头。
他拉回正要进门的李樱桃，霸道地说：“不准进！”
李樱桃一脸雾水地问：“为什么？”
大米满脸轻蔑地躲在她身后，鄙夷地说：“里面有狗。”
李樱桃嘴角一瞧，很快压了下来，苦恼地说：“那怎么办？”
大米抱着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要不你先去别的地方坐坐？我跟人家约好，不能随意变卦。”
大米显而易见地冷笑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
李樱桃一怔。
“我还是狗，选一个吧。”
路人听到这番诡异的话术，纷纷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俩人。
李樱桃臊得满脸通红，拽着他进了对面的共享茶室。
“您真是我的活祖宗！”
她边抱怨，边给李瑛发去短信，告诉她临时改变了地址。
大米嘿嘿傻笑，刚坐下，还没掏出手机，就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大米时，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衣摆的褶皱，顺便捋了捋鬓角的碎发。
李樱桃朝女人颔首微笑：“你好，我是李樱桃。”
“你好，我是李瑛。”女人勉强笑了一下，坐到她对面。
李樱桃递给她一杯矿泉水，体贴地说：“你脸色很差，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说？”
李瑛摇了摇头。
李樱桃顿了顿，问道：“录像带还在你家？”
李瑛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出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
她咽了口吐沫，缓缓道：“是这样的，一周前，我收到外公寄来的包裹，里面装着三盘录像带。我给他打电话，怎么都联系不上，先是不在服务区，后来就直接关机了。我担心他出事，就看了录像带里的内容。那天之后，我身边发生了很多恐怖而诡异的事件。”
说到这儿，李瑛的声音里带出了七分哭腔。
李樱桃注视着她惨白的面容，柔声安慰道：“别着急，慢慢说。”
李瑛吸了吸鼻子，将那三盘录像带的内容缓缓道来：
“第一盘录像带里出现了一栋荒废的学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流水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被脏水浸没，下面似乎有东西在游动……走廊里一片漆黑，我外公推开一扇门，好像是个音乐教室，角落里摆着一架很老旧的钢琴。钢琴后面，有几个黄铜的箱子。我外公挪动箱子时，一只灰白的手突然捂住了镜头！”
李瑛痛苦地捂住心口，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速效救心。
她双手颤抖，怎么也拧不开紧扣的瓶盖。
李樱桃见她嘴唇发紫，急忙起身，帮她打开瓶盖，倒出药粒递给她。
李瑛将药含在舌下，过了许久，脸色才稍稍缓和。
李樱桃拍了拍她的后背，悄悄打入一道安神符。
李瑛急促地喘息几声，抽出四张纸巾，轻轻擦拭着眼角的生理盐水。
“谢谢，我好多了。”
李樱桃等她平静下来，轻声问：“还能说下去吗？”
李瑛点点头，鼓起勇气，颤抖着道：“第二盘录像开始就是一片黑暗，我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画面一转，又是一条漆黑无比的走廊。走廊上有许多蛛网，我甚至看到有蜘蛛爬上镜头。过了大约五分钟，我听到我外公的尖叫，一个看不清脸的长发女人蓦地出现在镜头前……”
她打了个寒颤，继续说：“就在那时，我家突然停电……我吓坏了，直接拔下电源，回卧室睡觉。午夜时分，我听到客厅传来一阵怪响，就和录像里出现的声音一样……屋子里也冷得不正常，我能感觉到身后多了个东西。我不敢回头，也不敢睁眼，就这样一直忍到天亮。等太阳出来，一切才恢复正常。”
说着，她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模糊的照片递给李樱桃。
“那天我起来，发现了这个。”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发抖。
“像烤白薯掺炉灰渣子。”李樱桃随口一说，勾起了大米的馋虫。
他张开嘴，无声叨念着：“烤白薯，烟薯25……”
李樱桃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别说大米，她也想吃了。
李瑛拿回手机，抿了抿嘴，继续道：“那天早上，我决定把第三盘看完。可等我打开录像机，发现里面的录像带就是第三盘！”
她抬起头，注视着李樱桃的眼睛：“我记得很清楚，停电前放进去的是第二盘录像带。”
李樱桃噙着笑，轻声问：“你确定没记错吗？”
李瑛无力点头：“肯定没记错。”
李樱桃又问：“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敢留在家里把第三盘录像看完？”
李瑛煽情地说：“我很担心我外公的安危。如果他真的出事，至少让我找到他。”
李樱桃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李瑛低着头，轻声细语道：“第三盘录像开始，我看到我外公在狂奔，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说到此处，她嘴唇抖个不停，声音哽在嗓子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哀鸣。
李樱桃与大米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嘲弄。
两人谁也不说话，就等李瑛重新开口。
李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恐惧的情绪，低低地说：“有个女人在地上蠕动，就像蜘蛛一样……我外公身后多了一抹暗红的光晕，他很痛苦地叫了一声，突然消失了。”
大米听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李樱桃满眼无奈，轻轻捅了他腰眼一下。
大米垂下头，在手机上写道：她在撒谎。
李樱桃眨眨眼，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李瑛没注意两人的眉眼官司，她还沉浸在挥之不去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那之后，屏幕黑了下来，大约三分钟后，镜头自动切换到一间很精致的卧室。清风吹起帷幔，一双曼妙的玉腿显露出来……但是大腿上方，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双人腿？”李樱桃眉头一蹙，补充道，“是硅胶半成品。”
李瑛：“……”
“是一双没有经过处理的死人腿。”李瑛说，“但是光泽和灵动感，比我见过的任何活人的双腿都要完美，近乎无暇。”
她顿了顿，继续说：“那双腿消失后，镜头上出现了我外公的身影，他被吊在房梁上，身边还飘着一个白影！”
李瑛瞳孔紧缩，惊恐地道：“我看到那道白影进入我外公的身体，然后他就不见了。整间屋子，只剩下一款民国时期的大红酸枝梳妆台。”
“民国时期？”李樱桃头一歪，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现代仿货？”
李瑛一怔，姣好的面容扭曲了一瞬，很快恢复了正常。
“因为我外公家就有一款一模一样的梳妆台。”她嗫嚅着说，“是我太姥姥留下的，她是民国年间的人，那梳妆台自然也是民国时期的。”
李樱桃以手支颐，没再吭声。
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被打断，李瑛眼底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阴霾。她飞快调整好心态，继续讲述录像带里可怕的内容。
“梳妆台的镜子雾蒙蒙的，慢慢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那张脸像融了的蜡，慢慢贴近镜子，从里面渗透出来。”
“我亲眼看见那东西落在地上，凝固成一个人形……它来到镜头前，拿出一把篦子，慢慢地梳着头发。有些头发落在地上，变成黑色长虫，密密麻麻的，朝镜头涌来……”
“录像到此为止。而我的噩梦，刚刚开始。”
一抹血色悄悄爬进李瑛瞳孔，她后脖子发冷，身体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像极了鬼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