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暖气开得很大，熏得任萧艾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叶初没有再打手机了，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了座位上，偏头看向窗外，身上还裹着任萧艾的大衣。

没过多久，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任萧艾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一个高档的小区。连小区门口的保安亦是西装革履。

估计这个小区的保安都比我赚得多，任萧艾默默地想着。

保安伸手拦住了叶初的车，显然，他对这辆车是不熟悉的。旁边的叶初没有说话，慢慢地放下了车窗轻轻地看了一眼保安。

看到叶初的脸，保安慌忙地后退，连忙按着遥控器打开了小区的大门。显然，他对叶初这个人是还是熟悉的。

叶初冲着保安点了点头，车子又发动了起来。

不一会便停在了一栋楼的下面，叶初伸手打开车门，下了车。任萧艾没有多想，也跟了过去。又是一路无言。

电梯停在了13楼，入目的就是一扇黑漆漆的房门以及房门上方略显突兀的门牌号。任萧艾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这一层楼只有这一户人家。典型的一梯一户的高档小区格局。那这写着1301的门牌号是不是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叶初先一步踏出电梯，来到了房门前，侧身输着密码。出于礼貌，任萧艾别过了视线。

“1301。”伴随着密码输入的嘀嘀声，叶初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任萧艾有些疑惑。

“1301，密码。”

门牌号和密码的一致性是任萧艾没有想到的。难不成叶初怕自己忘记密码所以弄了一个和密码一样的门牌号？还是因为这个门牌号，叶初设置了一个这样的密码？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此题，无解。

咔哒，房门被叶初打开了。房子很大，大到能装下好几个她的出租屋。房间的格调是灰黑色系的，很简约，看起来很冷清。看来这个房子的主人不经常回家。任萧艾打量了目所能及的地方，便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叶初。

叶初早已脱下大衣坐到了沙发上，感受到了任萧艾的视线，她拍了拍一旁的沙发，示意任萧艾坐下。刚一落座，门铃就响了起来，任萧艾如惊弓之鸟一样，被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

叶初起身朝着房门走去，经过任萧艾时，摸了摸她的头发，似乎是在安慰。房门打开，叶初的秘书楚弋站在门外，右手提着笔记本电脑，左手捏着几张纸。

“叶总。”

“嗯，进来吧。”

叶初说完便转身回到了之前坐的位置。楚弋紧随其后，在沙发旁边停了下来。

“你好，我是叶总的秘书，楚弋。”楚弋腾出了右手，伸到了叶萧艾的面前。任萧艾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很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却又想不起来。

她微微皱了下眉，站起身，回握住楚弋伸来的手：“你好，任萧艾。”

楚弋点了点头，松开了手，转身朝着叶初说：“叶总，你刚刚发我的条例我已经打在合同上。”说着便将手里的几张纸递给了叶初。

叶初接了过来，没有看，直接将那几张纸塞给了此时已经坐下了的任萧艾。

任萧艾想起了叶初在车里提到的合同，没多说，开始读起了纸上密密麻麻的字。

甲方：叶初

乙方：任萧艾

任萧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白纸黑字写着自己的名字了。上次见到，还是在父母的保单上，受益人那栏清楚地摆放着任萧艾这三个大字。她的胃开始隐隐作痛，恶心的感觉从心底迸发出来。

她又开始走神了，18岁那年，她真的数不清自己写了多少次任萧艾这三个字。她是真的打心里讨厌这个寓意平庸却用了无数次的名字，死亡通知书上签的是她任萧艾的名字，财产转移书上签的也是她任萧艾的名字，殡仪馆授权书上签的亦是她任萧艾的名字，每写一次自己的名字，她对这个名字的痛恨就多了一分。

但相反，叶初的名字多么好听啊。寓意多么美好啊。

新芽嫩叶、曦光初开。

见任萧艾盯着合同愣神了许久，叶初问道：“怎么？有什么不认可的地方吗？”

任萧艾听到叶初的话，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开始仔细地阅读起了这份“卖身契”。

直到看到条例的部分她都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那简短的的三个条例着实让她大跌眼球，惊得她嘴角抽搐。

条例一：不可以寻死。这个条例倒也说得过去，没什么好吐槽的。

条例二：乙方需居住在甲方指定的住所。这条也还算正常，省了她房租了。

条例三：乙方不可以对别人动心，但是可以对甲方动心，甲方视情况回应。

我靠，这什么鬼啊？这真的是叶初，一个堂堂董事长提的条例？！

读到这，任萧艾蹭地就站了起来，将合同甩在沙发上，转身就想往门口走，却被一只手擒住了手腕，不用看也知道是叶初的手。太冰了。

叶初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干嘛去？”

“回去跳楼。”

噗嗤，站在旁边的楚弋笑出了声。听到声音的任萧艾向她投去了目光，看到楚弋的脸的时候，她突然怔住了。

太像了。

太像她的阿若了。

准确来说，楚弋不笑的时候和周芷若并不相像，但她笑起来时候弯弯的眉眼，实在是太像她了。

任萧艾直勾勾地盯着楚弋出了神，直到感觉到手臂被摇了摇才反应过来。

“合同还没签就已经开始违反条例了吗？”

“你对我的阿弋动心了吗？”

叶初真的好喜欢说问句啊，她驾轻就熟地用着微微上扬的语调，抓得人心里痒痒的。

“只是，觉得楚小姐很像一个故人。”楚弋听到任萧艾的话顿了顿。

故人吗？

楚弋浅浅地笑了一下，轻轻地说道：“那是我的荣幸。”

任萧艾还想再问问楚弋，却感觉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量一松，她回头便看到了叶初抱着双臂，淡淡地看着她。

她放弃了追问楚弋的想法，想着有机会再找她聊聊。她坐了下来，再次拿起沙发上的合同。

“叶小姐。”

“换个称呼。”

“叶总。”

“我不是你老板。”

“那…甲方？”

噗哈哈哈哈，楚弋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她属实是很少见到自家老板吃瘪的样子，真的太好笑了。任萧艾被楚弋的笑声感染得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那双含笑的眸像是有一束光，照进了叶初那深不见底的冰原深渊。

能搏她一笑，甲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称呼。

真好，这辈子还能听到她以如此轻快的口吻声声斑驳地，侵略着我。

多笑笑吧，你应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