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闲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按下那股冲动。他按亮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上课了。”

“你没关系吗？”柳信指了指那里。

江闲一把攥住他的手指，隐忍道：“没事。”

柳信又看了一眼，这才收回目光：“好吧。”

回到学校后，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

“柳信，你中午怎么没回宿舍呀？”丁封早就来教室了，他本以为能在教室里看到柳信，却不曾想柳信直到现在才来。

“出去吃了个饭。”

“怪不得你身上一股火锅味儿……”丁封咕哝道。

“很明显吗？”柳信眉间微皱，他闻了闻自己的领口，“没有啊。”

“你自己肯定闻不出来，要不要我借你香水喷喷？”另一个室友在此时开了口。

这个室友名叫伍城。柳信对他印象不深，平日里也和他没什么交集。但上次柳信在宿舍里问谁认识段川时，只有他一声不吭，导致柳信对他有些防备。

“你哪来的香水？”

“你别管，能掩盖你身上的味儿就行。”

“不要。”柳信果断拒绝，他不喜欢尝试来历不明的东西。

“好吧，其实这香水的味道还挺好闻的。”伍城见柳信不要，就往自己身上喷了喷。

香水的味道弥漫在了空气中，是男士香水味。柳信松了口气，但眉头在下一刻又皱起：作为一个大学生，伍城买男士香水干什么？

“伍城，你啥时候喜欢上了喷香水啊？”与此同时，丁封也有这个疑惑。

伍城面上划过了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虽然很短，但还是被柳信捕捉到了。

“没啥，买来玩呗，以后咱们经管系的可都是商务精英预备役，哪有不喷香水的，提前习惯习惯也好。”

柳信内心嗤笑，这伍城脑袋转的倒挺快。

丁封也被逗笑了：“你小子，净整些有的没的。人家商务精英才有多少，能轮得到咱？以后只要不当做假账的，我就谢天谢地喽！”

“6。”伍城评价道。

很快就到了上课的点。

“同学们，今天给你们划一下考试重点，大家回去有针对性的复习一下。咱们的计划是下周复习一周，下下周考试，希望大家都能考出好成绩！”

半节课之后，重点终于划完了。

“柳信，这老头是不是搞我们呢，怎么全都是重点啊，这不跟没划一样吗！”丁封瞥了眼划的密密麻麻的课件，小声地抱怨着。

柳信点头附和，因为他也这么觉得。

“你复习好了吗？”

“没有。”

丁封一喜，趁机发出邀约：“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柳信本想立刻答应，但江闲之前说过的话却突然在耳边响起：‘周末要一起学习吗？’

他顿了一顿，最终还是应道：“好。”

“那咱们就说定了！”

*

纪临正窝在电脑桌前打游戏。他打得激烈，压根儿没听见江闲推门而入的声音。

待他反应过来后，江闲已经走进了淋浴室里。

“刚回来就洗澡，怎么洁癖这么严重啊……”纪临嘴里嘟哝着，手上动作也丝毫不停。

半个小时后，江闲洗完澡出来，只瞥见纪临蔫了的模样。

“又输了？”他随口一问。

“还是你了解我呜呜呜，你啥时候带我一把，你都已经九十多天没上线了！”纪临很生气，他不明白三个月之前江闲怎么突然就变了，连游戏都不玩了。

江闲顿了一顿，才道：“我没时间。”

“三个月之前也没见你有时间。”纪临毫不留情地将事实摊在他面前，“之前你还能每天抽出半个小时打游戏呢，也不知道怎么了，你突然就变了，游戏不上了，娱乐也没有了，有时候甚至还夜不归宿！”

纪临乘胜追击：“难道你有女朋友了？！不是吧，不是吧，难道冰块也能融化，铁树也会开花？”

江闲被纪临吵得头疼：“没有。”

“好吧……”纪临瘪瘪嘴，不问了。其实纪临并不在乎江闲上不上线，带不带他，他在心里把江闲当成自己的朋友，刚刚这些疑问也只是对他这三个月以来异常的担忧罢了。

江闲没再说话，他也没必要跟纪临解释三个月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他深埋于心底的秘密。

“对了，江闲，咱们老师这个周划了一部分重点，正好咱周末去图书馆自习呗！”

按往常来讲江闲都会答应，可这次他却摇了摇头：“我有事。”

纪临露出些狐疑的神色：“江闲，你……”

江闲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于是在他说出口之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好吧，当我没说，您开心就好。”纪临讪讪道。

虽然柳信还没有给他答复，但在他拒绝之前，江闲永远都会为他留出这一部分时间。

*

周末很快就到了。

柳信昨天睡得晚，困意淹没了他的理智，导致他根本就没想起来今天要去图书馆自习这茬。但丁封却很有精神，闹钟一响他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起身去敲柳信的床。

柳信费力的睁开眼，这才想起来今天要干些什么。他直觉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但始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丁封见柳信清醒了，试探着建议：“先去吃饭？”

“嗯。”柳信一边套衣服，一边懒洋洋地应道。

他们吃完饭就去了图书馆。也许是复习周的缘故，图书馆人满为患，要不是他们有预约，此时可能根本进不来。

期末临近，图书馆位置紧张，为了更好的平衡供需，H大图书馆采用线上预约制度，每个人只能按照预约的序号刷校园卡占位，一个人最多可以预约两个位置，也就避免了群体过度占位的不良现象。

“人好多啊，咱们预约的座位号是什么来着？”

柳信低头掏出手机：“我找一下。”

“好嘞。”

突然，柳信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他脚步微顿，也没抬头，只说了句：“借过。”

但对面的人却纹丝不动，一点都没有要让道的意思。柳信皱了皱眉，这才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一边抬头一边重复：“麻烦借过……”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倏然僵住。他终于记起那件被自己遗忘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了。

他忘了回江闲的消息。

周五晚上十一点，他刚洗完澡，还没等头发吹干就躺在床上玩手机。他正玩的起劲，一条消息突然发过来，遮住了他三分之一的屏幕。

发消息的人是江闲。柳信那时正玩的上头，于是果断地划走了那条消息，准备结束后再回他。

等到终于结束了，他却把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

柳信有些心虚，他眨了眨眼，把剩下的那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抿着唇看向来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柳信，我找到了，咱们是33和34号，位子在这儿！”

江闲背对着丁封，所以看不见男人是谁，只听见了一道呼唤柳信的男声。他面上寒意更重，却没再说什么，只侧了侧身，给柳信让出道来。

柳信的目光在江闲面上顿了片刻，这才撇开眼，往丁封的方向走过去。

江闲默了默，然后垂头拿出手机，给纪临发消息：

【你预约的位置是几号？】

纪临回复很快：【你要和我一起自习？你不是说有人和你一起吗，怎么，那个人把你鸽了？】

【别废话。】江闲现在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好好好，幸亏我还没取消预约，我预约了两个，35和36号。】

【35和36？】

35和36号正好在33和34号的对面。

【是啊，怎么啦？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去你预约的那个找你。】

【不用，我马上过去。】

发完消息后，江闲登上了‘H大图书馆’小程序，冷着脸取消了昨天预约的那两个位置。

柳信坐在34号位上，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去看昨天晚上江闲给他发的消息。

【明天要去图书馆自习吗？】

“……”

虽然他即使当时看到了也会拒绝，但一直晾着人不回复确实很不礼貌，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对不起，昨天没看见你的消息，我在之前已经和别人约好了。】

对面这次没有秒回。

柳信将手机放到一旁，从包里抽出《金融学》《概率统计》《财政学》三本书，准备今天复习这三门。

还没等他把书摊开，桌子对面就坐了两个人。柳信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瞥，却在看见来人时顿住。

他们选的位置是个四人桌，桌子上有四块隔板挡着，所以一般来说不会影响到彼此。但若坐直身子，还是能在隔板之上看见对面的人的眉眼。

与此同时，手机也振动了一声。

【没关系。】

柳信抬眼看向江闲，却只能瞥见他的眉宇，因为隔板的阻挡，他看不到江闲那双向来淡漠的双眼。

对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柳信记得自己来图书馆的目的，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翻开一本教材后就开始安安静静的学习。

图书馆很安静，一时间只能听到笔摩擦白纸的声音、键盘打字的声音、书本翻页的声音，大家都在为期末考试而忙碌着。

柳信算着算着就皱起了眉，他有一个公式没弄懂，需要亲自动笔算一下。可直到他拿出包来翻了翻，才清晰的意识到了什么——他只带了笔，忘记带草稿纸了。

书上的空白空间很小，柳信刚刚演算时已经用掉了绝大部分。所以他要是还想继续算，只能现场借纸。柳信瞥了丁封一眼，立刻打消了找他借的想法——他这个学渣，能记得带着教材就不错了。

他抿了抿唇，从教材上撕下一角，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上去，然后塞进隔板下方的空隙里，指尖用力推到了对面。

他推完后才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发消息给他，而是采用了这种只存在于中小学的幼稚办法？

可能是因为今天自己没睡醒吧。

江闲做事向来很专注，从不会轻易被旁人打扰。但当那一小块纸被推过来后，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了六个字：

[你有草稿纸吗？]

这是江闲第一次看到柳信的字。

柳信的字很好看，像他本人一样精致清秀，还带着几分飘逸感。在江闲的印象里，柳信本人也是飘忽不定的，他从来没有真正抓住过他。

虽然柳信曾经跟他表白过好几次，每次表白都带着一封不同颜色的情书，但只有江闲知道，情书里一个字都没有。

那些情书看上去缤纷绚丽，如同柳信表面上炽热的爱意一样，实则内里荒芜一片，只余一抹纯白。

柳信对他的‘爱意’也只浮于表面，他心底对他没有半分情愫。

江闲眼底划过了一抹自嘲，他将纸片夹进书里，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白纸递过去。

然后……白纸卡住了。

纸片很小，所以很轻易就能塞过来，但白纸却很大，卡在1/3处不动弹。

江闲无法，只能抽出白纸，从桌底下递过去。

隔板只存在于桌子上方，桌子下面是毫无遮拦的，甚至有些人伸腿时还会一不小心踩到对方的脚。

柳信觉得腿有些痒，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被纸蹭的。他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将手探到桌底接过了纸。

江闲刚要收回手，却觉得大腿被人蹭了一下。他有些无奈，只能微微收腿，给柳信发消息：

【别闹了。】

柳信回：【你是不是生气了。】

江闲顿了顿，才答：【没有。】

柳信：【你没有秒回，就是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你的，我真的忘记了。】

江闲沉了沉眸，面色有些冷。他在意的不是柳信没回他，而是他约了其他人。他刚刚瞥了那人一眼，是柳信的室友，这才消了心底的涩意。

如果柳信约的是别人……他根本不敢设想。

【没事，专心复习吧。】

柳信看着这行冷冰冰的字，一时间有些怀疑江闲到底生没生气。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柳信透过屏幕也实在看不出什么。

算了，以后再说吧，学习最重要。

于是，柳信拿起笔，在江闲给他的纸上涂涂画画，不一会儿就把纸全给用完了。

柳信：【还有吗？我用完了。】

江闲：【这么快？】

柳信：【没你快。】

“……”

江闲：【柳信，你再说一遍。】

柳信很识时务：【微信怎么吞我字数？你别误会，我想说的是：没你用套用得快。】

江闲被气笑了。

他直接从包里抽出一摞纸，在桌下递给柳信：

【嗯，以后会更快。】

柳信一边接纸一边打字：【学长，你知道你现在学坏了吗？】

江闲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神色冷淡地把手机关机。

他学坏？也不看看是谁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