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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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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些时候,众人都不在房中,各去忙活自己的事。

执瑜伸手扯了扯豆沙的衣袖,抬头看了她一眼。豆沙会意,便留了下来。

“我瞧着,你脸色好些了,总也是太瘦,不好。”执瑜尚未开口,豆沙先笑着说道。

执瑜看着她闪烁的眸光,面上也不忍浮出些淡淡的笑容,并没答这话。

他反是问道:“你今天怎么,兴许是误会了。底下人嘴碎,其实我从来没有要收你做那些个什么,也不想你受羞辱……”

正说着,自己不觉生出些愧疚来,声量渐渐低了许多。

豆沙未加思索,便答:“有些事,你从不解释,旁人便自按自己的想法去了。我知道这从来与你无关,我是向着那些不懂我的人说的。”

“就知道你总想得多些,可我还是情愿向你解释。”执瑜看着她,眼眸如水。

“我也有想同你说的话。”她攥着脑后一条纤纤小辫,用食指勾缠着,眼神却飘到一边去,不看身前人,眼波流转,稍时又道:“罢了,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下回再说吧。”

说着便从床沿跳起来,笑着望了望执瑜,她嘴太小,笑起来就显得局促,本是极不合宜的。

偏偏生出一双笑起来万般娇媚的眼睛,教人见了那一双眼睛,再不去考虑旁的事,也就注意不到鸟喙似的唇。

直至她已跑跳着出了门许久,执瑜仍旧攥着被褥,望着空落落的门框,反应过来时分,只觉得不尽的枉然。

锦州开春晚,山桃粉白的花苞开了满城,人们才恍惚中明白过来,看了身上围裹着的袄子,方觉着闷热。

山桃的花色淡雅,树皮却光滑红亮,北边的天色总是分外深邃,并不如满井泽一域那般澄澈,色彩浓烈,各有胜处。

豆沙手执一只剪子,抬头望天,一时出了神。

她其实并没有那样的好运气,得以赏见满井泽的山光水色。

在那仅存的记忆里,只有匆匆奔走的步伐,小小的脑袋倚在姐姐的肩上,双目盛满了那一日烈火般的霞光,碧翠色的山峦连绵。

此后来了锦城,再没有见过那般层峦叠嶂,天是一样的天,却不似当年的色彩。

“你这泼皮儿,才说着让我教你花艺,这会子看个天也能走了神。”弄春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执一只蛋壳青的帕子,掩面而笑。

弄春在府上当也算是顶秀丽的丫头,人也聪明,知道怎样的打扮最得宜,发髻是两把头样式,坠着细碎的珠花,一身浅碧色的对襟袍子,寡淡的色彩反显出纤细的腰身。

一张脸稍嫌窄些,倒也秀气,锦城传统美人多生得一双极近张扬的眼睛。

豆沙的眼睛就不同些,却也还是很明媚的,相较而言,弄春的眼眸就内敛许多,纤长而不娇俏,反倒更稀罕,与她平和的五官相得益彰。

“我是想着,许久不见滨州的天色,仿佛都快忘却了。”

“你是从滨州来的,咱们淮安王爷,如今正在滨州当差呢。”

“你呢,你去过满井泽么?”

“我倒没去过,不过听说我祖上也曾是满井泽一域的。”弄春边修剪着花枝,说道。

“怪道是呢,看着你半点不像锦城人。”

“瞧你说的,纵是锦城之人也是有千万种样貌,哪儿都是一样的。”

豆沙笑了,说道:“姐姐别恼,我是说,这锦城,再没有比姐姐更美的人。”

“你这丫头!我本不恼,你一说,反倒是不好。”弄春红了脸颊,攥着捐帕子的手抬起,作势要打她。

上次豆沙驳斥王妈那事,也算是给受气许久的二人出了口气,小姑娘们的友谊来得便是这样快,有时候几句话合得来,便热络许多。

“姐姐们说什么呢,这满院儿的热闹。”碧穗走了出来。

“才夸你弄春姐姐生得好看,她反倒不高兴了,要打我呢。”

“你哪是夸,纯拿我寻开心呢。”弄春伸手点了点豆沙肉嘟嘟的两颊,颦眉道。

“你瞧,碧穗,你弄春姐姐净说这样的话,枉我是好心全当驴肝肺,她倒是自顾着谦虚她自己去了。”

“你还要说。”弄春挥着帕子,又要打她。

“好啦姐姐,你也不必恼,这好看不好看的,旁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你再是打她,也没用。”碧穗攀上弄春的手,总觉着那玉臂何其柔婉。

“你,你这丫头,好啊,从前只有我,你还听我几句。如今她来了,你们就是,蛇鼠一窝!”弄春闷闷不乐道。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俩还不是得听你的话。我们要是蛇鼠一窝,你说说,这蛇呀,鼠的,都听你的,你自己成什么了。”豆沙答道。

见豆沙和碧穗笑作一团,弄春恼也不是,撑着腰看了她们一会,自顾自剪她的花枝去了。

“好姐姐,都是我不对,偏生了这样一张嘴,惹姐姐烦恼。”豆沙忙上前,揽过她纤细的手臂,娇嗔道。

“知道了,知道了,”弄春仍旧低着头不看她,后又轻声说:“一个赛一个儿的孩子脾气。”

见弄春消了气,碧穗才道:“还是豆沙姐姐有趣儿,倒比往常过年时候还有意思。”

弄春听了这话,却忽然放低了声音道:“你这一张嘴,说什么不好,偏说这个,在旁人跟前儿,可不许这样说。”

腊月里小王爷身子不好,年节里便也不怎样声张,王府里头年味儿也少了许多,其实该有的佳节礼品一应俱全,只是碧穗这样的小孩子,从来也不在乎这些。

“不怪她这样说,我还从没过过个像样的年呢,来了府上,反而那样冷寂。”豆沙替碧穗解释道。

“也是。”弄春想到这个,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豆沙见状,忙推了推呆滞的弄春,笑道:“你瞧你,这般体贴,不过是玩笑话。年节里,我把那些目之所及的糕点都尝了个遍,这还不算好的?”

听了这话,弄春和碧穗都笑起来。小女儿家的,脸色来得快,去得更快,玩闹一堂,早没了方才的情绪。

兴许是花气袭人,执瑜的病也转好许多,便披了件月白广袖罩衫,出房门而去。

李顺儿忙跟上去,“瑜爷儿,这时节,乍暖还寒,还是再多披一件吧。”说着便将一件棉绒拥簇的袄子裹在执瑜身上。

“不必了,拿下去吧。”小王爷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

豆沙看到他时,望见那脸色依旧有几分凄白,颊上比之先前已饱满许多,只是经了这一遭,似乎总有些难掩的疲态。

执瑜也同样看见豆沙,面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

弄春见了小王爷,扯了扯碧穗的袖子,二人不约而同抬脚欲离去。怎知豆沙看出二人想法,拽住二人,督了她们一眼。

“小王爷,你如今身子可还好?”

执瑜听了这话,笑容僵在脸上,语调低了许多,又道:“好许多了。”

“我看着也是,保重。”豆沙一笑,扯着两个丫头的衣袖,举步跑去了。

白执瑜独立在未开的海棠花树前,清风微拂,他忽然觉着长衣单薄,周身寒凉。

“你们跑得那样快,这算什么?”豆沙带着二人直奔卧房,埋怨道。

弄春只低着头不言语。碧穗小声说道:“还不是怕叨扰到你们。”

“我拿你们作知心好友,不想却是这样想我。”她恨道,思忖一番,转而语气缓和许多,说道:“我豆沙,若是真有什么,必然是堂堂正正。”

碧穗、弄春都低垂着头,听了这话,弄春答道:“好妹妹,都是我们糊涂了,你别恼,我向你赔不是。”

豆沙反倒轻笑着牵起二人的手,说道:“原没有什么的,吓着你们了。”

“不过,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她撇下二人,几步跑走了。

他果然没走,仍旧立在原地。

“你怎么了,满面愁容的。”豆沙一见了他,右手不自觉攀上肩上一缕碎发,食指中指交替缠连着把玩,眼眸总垂着,时或悄悄抬眼瞧望身前人。

“你……”执瑜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豆沙这才有些惊异,忙道:“原是我不好,这玩笑开得过了头,对不住。”

执瑜抬眼端详着她的神色,轻轻说道:“我总以为你是生气了。”

“你就觉着我那么易怒。”她一抛发丝,淡眉微颦,佯作嗔道。

“不是,不是。”执瑜急得摆手,又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才显得有说服力,双手相互绞着,开口却总是顿住。

见此状,豆沙也不忍再逗他,抬头细细端详着他,轻声说道:“我瞧你病得糊涂了,话也说不完全。你还是太瘦,脸色也这样不好。”

“嗯,病根除不尽,到底是伤了里子。”

“可不是,”豆沙做出思考状,嬉皮笑脸着说道:“可得快些好全了,否则过些时日,说不准我都生得比你高些。”

执瑜望着眼前人儿比自己矮上半个头,偏生了一张爱胡诌的嘴,这才发笑,说道:“看你眼睛睁得那样大,怎么知晓,竟是白日里也做梦。”

“你这……真是不分好赖。”豆沙也笑,她的眼神从来不在执瑜身上停留得太久,稍时便飘忽到别处去了,右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去捉一缕青丝,缠绕在两指之间。

“谁说的,我……”春风拂过,杨柳依依,“你瞧这柳,生得多好,有道是‘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豆沙刚欲开口,一时又愣住,并不答话。

“你从未学过书么?”执瑜问道。

“没有。”她摇摇头。

“你这样人儿,不读书,倒可惜了。过些时日,教我诗书的季先生季怀平来府上,你同我一起学习,必定大有裨益。”

“我却不是那等大家闺秀,怎么使得?”

“这有什么,你在一旁听着便是了。”执瑜满不在乎道。

“对了,既言及此,又想起一事,要问问你,你可会下棋?”

“原是不会的,前时弄春教过我一些,只还不怎样熟稔。”

“我有个好物件,正要同你瞧瞧,随我来。”白执瑜举步向前,走着,回首看她是否跟上。

二人到了房中,李顺儿取来那张翡翠棋盘,豆沙细细观察着棋盘精妙绝伦的纹理,一刻钟后,仍是不解,说道:“我不识货,实在瞧不出个详细。”

白执瑜听了,凑得近了些,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到一处,说道:“你且瞧这河界处,恰有一整条的飘花,宛若绸绢,色润如冰,是才特特以此为河界。”

豆沙认真听着,眼神凝滞,沉吟道:“这倒是门学问,看来我知之甚少,府上可有书库,闲时我也好去瞧瞧。”

“自然是有,你若是想去,唤李顺儿领你去就是了,就是不知,你爱看怎样的书?”

“我再不是做学问的人,读些通俗的词曲,便也罢了。”

“那敢情好,这样的书,库房里头多的是。”

二人相视一笑,豆沙又指着书上的字问道:“才说着呢,你继续,是处又有个什么讲究?”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备注:

本文中“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引用自贺知章所作《咏柳》。

(突然想起来之前朋友说过不喜欢看见作者在这里碎碎念,就不说什么了,不过大家一定要身体健康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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