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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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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是春分,王府大门前停下一架马车,侍从跟随上前,季怀平先生颤颤巍巍而下,口中喃喃:“且稍候着,且稍候着,不必上前扶,老朽自会下来。”

他身形矮小,内衬银色宝相莲花纹白裳,外披棕褐色开襟澜衫,右手总是执着一条沉香木念珠,拇指一节一节扣着,口中喃喃默语。

其人头不佩冠,后脑挂着十字髻,两肩各垂下几条三股辫,下巴上也留着白花花的胡须,一双眼睛总是微微眯着,偶而透出些明亮的光彩。

他走进府门时,豆沙正和几个丫头在一旁。

忽地,季怀平飞步走到豆沙跟前,瞪着眼睛,射出两道精光,伸出的粗短食指直颤抖,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念珠,哆嗦着道:“这位姑娘,你……”

见豆沙茫然神色,他呼吸渐渐平息,复又将淑椒的面容细细端详一番,是才扯着佛珠放回衣间,躬身后方道:“对不住,姑娘。老朽年事已高,双目浑浊,不想是看错了。”

豆沙抿嘴一笑,“敢问一句,不知老先生是将晚辈错看成何人了?”

“斯人已逝多年,其相貌老朽也只依稀记得几分。姑娘这般面相,不过略有些相似,一时糊涂,便认错了。不过,且容我老朽冒昧问一句,姑娘原籍何处?”

“小女本从满井泽来,不过终日流浪八方,究竟生于何处,到底记不得了。”

“唔……满井泽,”季先生轻抚颀长胡须,又道:“‘天庭丰隆得乎天,得乎天者必贵。’姑娘天庭圆满,天中明亮,司空中正无瑕高隆,这般上乘面相,必是有福之人。”

豆沙闻言,发笑道:“那倒奇了,我这一生奔波各处,连安宁之福尚不得享,何来福气。”

季先生摇头,面上重又浮现出淡淡微笑,说道:“所谓福缘,本不在此,姑娘若悟性足矣,来年终会明晓。”语罢,他便转身,缓缓向厅中走去。

眼望着矮小的身影渐渐离去,豆沙回头向着桂枝,问道:“这位老先生乃是何人?”

碧穗忙从桂枝身边窜出,不觉还将她推了一把,抢答道:“这你还不知道,此便是小王爷的教书先生,季怀平先生。”

“原是他,果然如此。”豆沙答道,目光仍直勾勾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弄春上前拽了拽碧穗的衣领,又立刻回首瞧了桂枝的脸色。

桂枝神色如常,补充道:“正是了,这位先生名冠全城呢。”

“哦,缘何如此?”豆沙回身看向桂枝,嘴角略斜,笑中颇生出几分怪异。

“你原非锦城之人,难怪不知晓。这位季先生曾是先皇跟前的红人儿,闻说是在立朝时功劳赫赫。还有咱们王府里头的陈设,也由他亲自操持修筑呢。”桂枝解释道。

“可不是,不过如今他已辞官,只偶尔为小王爷讲学。”弄春补道。

“嗯……”豆沙沉吟,低头思忖着。

是时,李顺儿急急赶来,经过门前时险些绊了一跤。

“李哥,您且小心些。”姑娘们忙道。

“不碍事,不碍事。”他一站稳,眉眼弯弯地向姑娘们说道,一扯衣袍,又几步向前跑去。

季怀平方到正厅中,执瑜忙起身。季先生走近,伸手握住他的双手,说道:“多日未见,不知小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大抵是好全了,多谢先生挂怀。”

“那就好,”季怀平轻轻颔首,布满褶皱的手轻轻拍了拍执瑜的手,稍时又道:“方才在院中见到一位女子,不知王爷从何处寻来的?”

“先生问的或许是豆沙,她是府上的丫头。”

“王爷不知晓她的姓氏?”

执瑜低头思忖一番,轻轻摇头,答道:“却是不知,且容晚辈请教,先生询问她,是乃何意?”

季怀平一收佛串,拍拍执瑜的肩膀,发出几声干笑,说道:“不过随口一言,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执瑜也笑着称是,忙扶着老先生坐下。

季怀平端坐着,轻咳几声,微眯的双眼不知在观察何处,说道:“有些时候不见,老朽瞧着,王爷还与从前一般。”

“执瑜一贯最没出息的,些许长进也没有,浑教先生看出来了。”

“哈哈,我看倒也不是,这嘴贫的功夫,更胜从前了。”季先生轻抚胡须,直笑道。

“也是了,还是先生看得最透。”执瑜也笑,他生得一副最适宜满怀笑容的脸,恰恰也是是爱笑的脾性。

“先帝在世之时,慎将王爷托与老朽,切切叮嘱,小王爷如今未及弱冠,翩然俊雅,见解脱俗,如此,想来陛下心可安矣。只不知,前些日子王爷进宫,太后娘娘另有何嘱托。”

听见这话,执瑜微微垂下头,一双眼悄着向前瞧复又偏向一角,片刻方答道:“母后怕是清闲日子过得惯了,早不乐得理会我了。”

季先生眼中似乎微微闪动,并未多言,只是伸手拍拍白执瑜的肩头,露出几分祥和的微笑。

执瑜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大方,又补道:“本也是我没出息,若是能同大哥二哥那般……”

季怀平浑然变了神色,眼中透出些深不可测,转动着手中的佛手串,缓缓开口道:“老朽从不以王爷与皇上及淮安王爷相较,太后娘娘大抵也是如此。”

执瑜听见这话,略微思忖,当下慌了神,忙道:“执瑜不懂事,多谢先生指教。”

季怀平又复平和神色,没再多说什么。

日垂西山,执瑜再三请过,季怀平先生仍是辞别而去。

这时候李顺儿归来,忙不迭奔入内室,说道:“瑜爷儿,您瞧瞧,这成色如何?”

“不错,只这盒子颜色不好,太老气,换一个去。”

“是了,是了。”李顺儿弓着身子,颔首应答,接过盒子便又出去。

过了酉时,李顺儿才跑回来,见得执瑜朝盒子点点头,直道:“我这便去唤姑娘,爷儿且候着。”语罢,几步跑出门去。

执瑜点头,片刻又走到门口,说道:“慢着,这都什么时候了。”

李顺儿楞了楞,应了一声。

晚些时候,豆沙到了房前,听说执瑜已经歇息了,正要离去,执瑜慌慌忙忙套了件月白薄纱衫,几步跑出门。

“她们说你有事寻我,是为的什么?”

“原是不愿这么晚了还叨唠你,她们……”想着要批上几句,又不乐意在豆沙面前说得太难听,只好又道,“真是不懂事。”

豆沙脑后左右各盘起一只红丝带绕的麻花辫,耳后挂着红玛瑙珠穗,一身浅妃色的纱衣,衬得她笑容愈发明媚,唇上淡淡的绯色,不饰脂粉,娇而不媚。

“不怪她们,在屋后聊着,不过是我多事,偶然听见了。”她不自然地四处观望,随口答道。

“我知晓你并不是好事的人,不过是那些人长于搬弄是非。”

豆沙轻笑一声,抬眼答道:“你倒是了解我。”

小王爷一听这话,半垂下头,扳了扳手指头,一时间答不上,只觉着面上微微发烫。

豆沙看着他的神色,琢磨着方才说的话,也低下头,不禁伸手去捉辫子把玩,才忆起弄春方替她盘起两股辫子,只好双手交替反复捏着花景纹的袖口。

“豆沙。”“小王爷。”二人同时开口,不过一个是才取的名,一个是称谓。

还是执瑜先发笑道:“既已来了,先进屋吧。”

二人到了正厅,执瑜小步向前,取出一只浅绯色宝匣,递给豆沙,说道:“想着过天你同我一起学书,便托人置办了这些,你瞧着可还合心意?”

豆沙接过宝匣,垂着头,竟一时呆愣,嗓子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开不了口。

那时候她还不在此处,还不是豆沙,如今在眼前仍她弃取的,正是那时她费尽心思也无发索得的。

她总以为能忘却,回忆却仿佛是无声的呜咽,总是抓心挠肝似的非要她记起来不可。

“多……多谢你,真是费心了。”她说道,声音细若蚊蚋。

小王爷怔了神,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

豆沙一时沉吟,终于抬头,眼神偏向一旁,扯出一个不够圆满的笑容,声调依旧低微:“多谢你,只是我哪里用的上这么好的东西。”

“这是什么话,物件是物件,哪有人配不上的道理?你且取出细瞧瞧。”

豆沙轻轻揭开金丝线图样的裹布,现出一支紫竹羊毫,笔杆末细细镌刻着几个小字,其后连着一株细小的丝穗。

她听见身边人轻声说道:“这支做得倒还不算精细,不过料子都是滨城产的,我另订做了一支,月余的便送到府上,届时你再看看,合不合意。”

“不用,不用……”她摆手说着,似是喃喃呓语:“这就很好了,这就很好。”

二人皆不语,四下里难免寂静。

豆沙先开了口:“我还是先回去了。”说罢细细将裹布叠好,合上匣子,交给执瑜收着。

执瑜望着她,不自觉颦眉,说道:“极少见你这般编发,倒是合宜。”

她只是心不在焉应着:“唔……正是方才姑娘们替我编了头发,才来得晚。”

执瑜一时答不上,抬眼才见到她已经走得很远。

月如白练清雅,迷迷蒙蒙似纱似雾。豆沙走到房前,呆愣的眼神不知飘向何处,恍惚之中,竟伸手拆了一只辫子。

碎玉珠子落地,清脆声响入耳,豆沙才仿佛回过神来,不免感到可惜,蹲下身,黑暗中,伸手向四处摸着,很快寻到几颗玉饰。

清点过后,发现单缺了一块,又找了一刻钟,就是寻不见少的那珠。

豆沙仍是楞着,满手污泥,却也不恼,只在嘴里呢喃:“找不见了,怎就找不见了。”

稍时,又反反复复念叨着:“可惜了弄春簪好的发髻,原不该是如此,原不该的。”

她进屋时,弄春正拆着发饰,见了她这幅神色,便轻声道:“真是好玩,连我精心给你编的辫子都拆得七零八落。”

豆沙愣了神,轻轻应了一声,边走边拆着辫子,自到后房去盛水。

弄春去后房净手濯面,见到豆沙早早躺在床上,向内蜷缩着。

她走到床边,探出身,轻轻问道:“你若是有什么不悦,愿意告诉的,便尽管说着。我自是不会教那些七嘴八舌的人听去。”

“没事,你先去吧。”豆沙滞愣的眼神远远望向一处。

弄春仍旧立在原处,候了半刻,才轻轻叹了口气,回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埋线的一章,可能看起来比较没意思,但也是男女主感情发展重要的一步。

谢谢你看完,怕你嫌我啰嗦,就让摸摸默默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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