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野听出了祝余语气中的冷淡，没好气的笑了笑。

最后两个人选择吃火锅。

也不能说两个人，是穆千野单方面决定吃火锅，祝余没有反对。

看着祝余沉默的样子，穆千野忽然笑了，“难道说和我吃顿饭也这么难吗？祝余，我之前确实错了，也道歉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恢复到以前的那种态度。”

望着眼前熟悉到陌生的男人，祝余突然问：“为什么不吃隔壁的，那家上菜更快。”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像是暴风骤雨的前兆，喉结滚动几次，“难道说多出几分钟吃饭的时间，你都不愿意吗？”

祝余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还能这样解读，她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出上个问题的腹稿，“抱歉，之前是我自己没有把握界限，我们总会有自己的生活，还像以前那般相处，对谁都不好，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以为穆千野会发火，会骂她白眼狼的，可是他没有，好像把所有的怒气都藏在那张冰冷的面皮之下。

火锅咕嘟咕嘟的气泡，与两人之间冷寂的沉默产生鲜明的对比。在那之后，两个人谁都没开口，机械的往肚子里填东西，也不知道尝没尝出来味道。

穆千野一定是没有的，不怎么吃辣的人，连自己一直捞的都是麻辣汤里的食材都没发现。

祝余埋头专注自己的胃，一向善于照顾人的她忘记了关心，或者说忘记了关注。

放下碗筷的时候，穆千野才意识到自己的胃隐隐作痛，他满怀期待的望向祝余，对方先一步别开了眼睛。

他放下捂着胃部的手，看着油盐不进的祝余很头疼。嘴唇被辣到发麻，他不知道自己的面部是否狰狞，最后说了一句，“你可以带着他一起回到北城，想去CR也可以，总之不可以在这里。”

祝余垂着眼睛，“为什么不可以，这里是我喜欢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去北城。”

“你不要任性好不好，这里你要是被欺负了谁管你！”

“你为什么认定是我任性呢？我工作很好，吃得好，住的好，也是成年人，不需要你照顾了。”

穆千野无奈，“是我语气冲了，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

“拿着假哥哥的角色担忧我一辈子？”

他想说不是假哥哥，却解释不出来，为什么一定让她生活在北城。甚至在开口之前，他没有计划过王健该怎么办。

他所有对未来的设想，都有祝余。他设想的角色，只有哥哥和妹妹，没有嫂子和妹夫。

他是不是潜意识里认为，只要没有嫂子，祝余就会一直在他身边。

***

两周之后，瘦了一大圈的王健终于回来了，想看热闹的祝余都不忍心再说风凉话，拍着他的肩膀，“周末给你煮肉吃吧。”

王健人虽然瘦了，眼眸却很亮，他怀着激动，“祝余，做项目真的能让人快速成长，高压很痛苦，但我现在回头看，真的值得。”

两个人许久未见，晚饭聚在一起吃的，王健说自己亏空的能吞下一头牛，煮饭肯定不划算，于是两个人吃了烤肉自助。

这家店是新开的，人气不太足，肉还算是新鲜，两个食肉动物很满足。

吃了半饱，两个资深吃货不约而同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相视一笑。

王健眨眨眼睛，“那个服务员一直在偷瞄你的胃，心里肯定腹诽你能参加大胃王比赛了。”

祝余心满意足吞下一大口肉，“彼此彼此，你能抵得上1.5个我。”

王健失笑，“难怪你数学好，真的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用数字计算。”话顿了顿，“你是不是在穆千野面前造了什么了不得的谣。”

咳咳，祝余险些被呛到，要是他不提，自己都忘记这个世纪大谣言了，感觉自己有点不地道，“那个...”

“放心，我没戳穿你，只是你好歹也要和我通声气，险些没忽悠过去。”

祝余脸有些发热，还算头脑清楚的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明知道王健对她...

王健很善解人意，直接说了前因后果，“这次我们去津市出差，做的项目应该是野望集团牵头，若是我没料错，应当是穆千野介绍的，只是为什么会落到我们组，我没想通，按照你们的关系，有这种锻炼的机会应该指定你才对。”

“这些都不重要，回来的前一天我遇见穆千野了，他拿着一张我和女同事的合照，质问我七夕那天为什么不陪着女朋友，聊了几句，才知道他可能误会了。”

祝余失了胃口，喝了一口冰水，“那把黑伞是他的，也许看咱们一同出入误会了，我没有解释。”

王健笑容很轻，“祝余，那我们...”能不能将错就错，后半句没有问出来，显然留了余地。

祝余慌忙解释，“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提到了好朋友三个字，祝余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脸色煞白。

颓了神色，面上愧疚，“王健，我是不是和穆千野一样自私，对不起，我不应该拿这件事开玩笑的，我马上就解释。”

她受了十年欲拒还迎的苦，如今却把这种姿态强加到别人身上，祝余突然感觉自己很卑劣，比穆千野还卑劣，毕竟王健不欠她任何事情，某种程度上，王健还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散发善意的人。

王健长臂跨过桌子，制止她要拨打电话的手，温声说：“这是不一样的，爱情本来就自私，一个人的喜欢也是自私，换一种角度想，若不是我强行出现在你身边刷存在感，你就不会拉近我们间的关系。”

“你和穆千野之间的事情，我是外人，不会评价，但是我的事情，你也是外人，不能阻止我追求你。”

祝余心底一颤，不能免俗的为这句话感动，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表白，告诉她，她也是被偏爱的那个人。

只是，感动不是爱情，她分的很清楚，“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他什么都明白，让她看起来更加像是小人。

王健短暂沉默，随后脸上挂上了释怀的笑，“不用说对不起，我努力过，失败也可以接受。”

“还是要说对不起的，我毕竟用你作为理由骗了人，我晚上回去就把误会澄清。”王健的坦荡，更让祝余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

王健没有继续劝，而是问：“我们以后，是不是不会私下里见面了。”

祝余低头，默认了这种说法。

失落一闪而过，王健想了一会儿说：“或许，这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多保持几天这种虚假的名头，或许它会是我一场毕生难遇的东风。”

人的一生，很难遇到贵人，王健不介意，用自己一丝卑劣的心让祝余减轻愧疚，毕竟，若是面包和爱情真的让他选，他未必是坚定的那个。

祝余震惊抬眸，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王健笑笑，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小人之心展露人前，“津市要成立事业部，一样从底层爬，在全新的环境中，最容易成长为元老，祝余，这个机会我本来也想试试的，但以我新人的身份，注定没什么优势。”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机会，很难落到新人的身上。王健是真正从小村里爬出来的人，若是可以，他愿意付出任何手段让自己爬的更高。

祝余想了一会，说：“好，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化解我的难堪。

事业部既然在筹集，王健的项目组之前又被钦定在那边，只能说早有预谋。

这是穆千野安排的阳谋，他的初衷就是让王健在事业和爱情之间做选择。

即便知道这是一场误会，这个计划他也不会费心力去停止，只会突然放弃了关注。

穆千野的不择手段，她见识到了。

为什么要谎称王健是自己男朋友呢？也是阳谋啊，她想赌一次，看他会不会自乱阵脚，看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

愿赌服输，这个人，她不强求了。

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或许，她也应该用数学的思维，为自己制定一场脱敏计划。

王健回来的第二日，项目组调任通知书就下发了，给他们一周的时间做选择，处理海城这边的事情，一周之后，调任津市。

祝余只能说，上层建筑的权势是普通人想象不出来的大，穆千野，一直都是上层建筑。

这一周的时间，照常说王健他们会轻松些，可是，整个项目组忙到飞起，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零碎的事情。

王健已经连着在公司打地铺三天了，祝余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手机中的那条熟悉的号码很是犹豫。

没犹豫太久，对方的电话打来了。

穆千野的声音似乎很疲惫，“祝余，王健放弃你了，他签了去津市的任命书，你回北城来吧，我帮你教训他。”

祝余突然想笑，她真的笑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一点都不遮掩的自私。

他不想接受他们之间变成爱情，又不想她离开他，偏偏这个功夫不会落到她的身上，反而是她亲近的人遭了殃。

也许那是对王健更好的路，可是，这条路就算没有他，王健也能走成功，也许多花了那么一点时间。他，凭什么决定另一个人的人生，还以这种上位者鄙夷的姿态。

若说如果，有一日王健在津市展露头角，难不成还要被某些人戳着脊梁骨说，靠背叛女人上位？

她也是一个平凡人，勤勤恳恳地拯救自己的命运，她懂人言可畏与努力的重要性。

没道理让王健成为他们之间博弈的战利品或者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