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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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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湾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施素甚至连房间都给她保持着原样:窗帘和小沙发是配套的淡紫,地毯是深蓝色星空。书架上一整排摄影书籍,有她最初给施素拍着玩儿的旗袍照,顾家的全家福,还有……她的第一台相机。

施素把它照顾得很好,没有一丝灰尘。

宁湾视线在相机机身左下角的破损上停留,伸手把它拿下来。

她本来没报能开机的奢望,但还是先后检查了电池和内存卡,放置半小时后尝试开机。

意外的是,成功了。

宁湾压在开关键上的手抖了一下。

镜头晃动,她猝不及防对上一段被无意记录的视频,下意识往右下角时间上看,心跳骤然加快,

时间上看是……

她大三那年的生日。

宁湾手指不由自主在相机边缘摩挲,半垂下眼。

许清景在距离两千多公里的外地,虽然事先知道他回不来也提前收了礼物,她还是很失落。

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

下晚自习,黎朝喜捧着花里胡哨的四方盒子催促她:“快拆啊,我手都要酸了!”

很沉。

宁湾一拆开就呆住了。

是一台相机。

她迟半拍望向黎朝喜,眨了眨眼。

“生日快乐宁宁!”

黎朝喜笑容扩大,捞着她脖子猛亲一口:“快用用看!”

初秋,黎朝喜拉着她从学校大门走到操场,操场上全是散步的学生,漆黑夜幕中路灯光圈黄晕,中央裹着鸡蛋大小的白芯。

宁湾一路拍黎朝喜,笑笑闹闹走了一路。吴越和朋友跟在后边,满怀愤懑盯着两人拉紧的手,心说这恋爱谈的太没意思了,自己都还没牵上手呢。

不行,不能他一个人不爽。

隔了两秒他拍了张十指相扣的照片,毫无罪恶感地打扰四缺一里另外一个人,语气幽怨:

【管管你媳妇成不,那是我女朋友!爷!】

这称呼说来话长,是许清景电影里客串的配角,男扮女装,主打一个被绳之以法的妓子。这配角身世悲惨,坏也是真坏。死前最后一刻却做了唯一一件好事,色-诱反派拿证据,对主角团成功起了举足轻重作用。被发现后被打成重伤从七楼直接甩下去,摔成一滩肉泥。死后也没人为他收尸,他一个人做了最危险的事,到死所有人都还觉得他只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电影上映那段时间全是搜“文故文三爷是男是女”的话题,赚足一翻眼泪。

可惜许清景说客串就是真客串,拍片儿的演员里连他名字都没有,可见客串得多彻底。

黎朝喜硬拉着吴越去电影院看完之后很是迷妹了一段时间,天天望见许清景就做西子捧心状,口中喃喃那句下人的经典台词“爷,您是不知道自己堪比祸国褒姒的脸啊”。许清景倒是无所谓,把宁湾和吴越雷得齐齐头皮发麻。

吴越耿耿于怀这事儿很久了,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膈应许清景,提醒他为艺术献身男扮女装的伟大精神。

这时候许清景应该在拍夜戏,但他回得很快:

【在操场?】

吴越条件反射回:【操场,刚走半圈】

不对啊,问得这么具体。吴越猛然想到什么,正好看见一片深红的玫瑰。

操场外长灯如银带,呼吸间浓郁玫瑰香四溢。

宁湾怔怔抬头,被身后拿着相机的黎朝喜往前一推。

“生日快乐。”许清景长身玉立夜色中,单手拿花一手抱她,累极在她脖领间深深吸了口气,像获得什么支撑一样吐息。

来回六个多小时的飞机,加往返路程四个小时。

许清景只待了十分钟,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唇碰了碰她额头。

好像就获得了足够的喘息时间。

……

宁湾看了那段短短十七秒的视频很久,似乎能够感同身受那一秒巨大的惊喜和心脏发痒生长的爱意。

直到施素敲门她才惊醒,胡乱把相机放上去:“施姨。”

“端点水果你吃,草莓和刚切的菠萝。”施素得到首肯后进门,放下果盘,“都是新鲜的,菠萝很甜,不过不能吃太多了,一会儿舌头不舒服。”

“怎么了?”她看宁湾眼睛红了担忧地问,“受欺负了?跟施姨说,让顾轶那臭小子去给你出头。”

“没有。”宁湾抱了抱她,“我很想你。”

施素身上有股安宁的味道。

“那怎么不早点回来。”施素佯装生气,实则背着她抹掉了眼角水光。

宁湾闷声说:“对不起。”

施素带着碧玉桌子的手拍她脑袋,没用什么力,比起怪罪更像是抚摸:“说什么呢!”

宁湾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施素察觉到什么,没有拆穿。坐在一边看她一本本把以前的笔记抽出来看,半惆怅地感慨:“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和顾轶在外面花园玩泥巴的样子。”

“来个女孩儿可把你顾叔欢喜坏了,一天天躺在床上闭眼之前都要再确认一遍,连夜就去商场抱了七个大玩偶,最后那个实在塞不下,他一脚把顾轶跟他哥从车上踹下来让他们自己打车回家。”

宁湾笑。

“当初你谈恋爱可把他吓坏了,一整晚在客厅走来走去怕你受欺负……”

空气中是家里特有的,芬芳而独特的气息。窗台边百合花发出淡雅的香气,衬着淡紫色的窗帘和朦胧遥远的弯月。

让宁湾忽然回想起,二十岁出头她对家的所有想象,除了这里,还有……

许清景。

而她似乎已经忘了。

收到消息时许清景刚从洗手间出来,他按掉计时二十分钟的闹铃,拿起手机时水汽氤氲在屏幕表面。

——这么问,基本上是告诉他不会来的结果。

意料之中。

在宁湾对他第一次提分手而他采取强硬手段后他就知道,此后他会面对很多来自宁湾的拒绝。

许清景将毛巾放下,乌黑发丝还在往下滴水。他蹲下去,一只体型硕大的金毛撒着欢从客厅奔过来,在他脚边胡乱拱了一圈。

嗅啊嗅,嗅到绑着绷带的右腿时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三斤,没事。”许清景站起身,去给它倒狗粮。

在精神状态最糟糕的时候苏浸建议他养条狗,最好是大型犬,能时不时带出去遛最好。但他工作性质摆在这儿,一年三百六十天不着家,不可能养。申全州口嫌体正直,第二天就从家里抱过来一只,说先帮忙养着。

去年上半年他修了很长的假期,早上晨跑遛狗晚上睡前遛狗,跟三斤的相处时间大幅上升。

三斤……

许清景托着狗抱起来颠了颠,心说这得有三十斤了。

许清景喝了水,坐在堆满纸箱的房间中,打量了片刻那行“我在顾轶家”的消息。

五个字,反复来回看了两遍。

三斤坐在地毯上吐着舌头欢快摇尾巴,发出细小的呼噜声。一人一狗对视良久,最终许清景伸出手挠了挠它下巴,微不可闻:

“想出去散步?”

三斤是条聪明的狗,它一看见许清景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又去拿狗绳就知道要出门,兴奋地“汪”了两声。然后非常乖顺地躺倒在地,四脚翘起,享受穿衣服务。

许清景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抓起它爪子挨个看,确认没有伤口后给它换了件绣郁金香的小衣服。

三斤立起来,威风凛凛地抖了抖毛,又叫一声,表示可以出去了。

许清景摸了摸他的脑袋。

站在车库底下他拎着车钥匙思考了两秒: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不过是能忍受的疼痛,开车没问题。许清景打开车门,三斤一跃而起,成功着陆。晃着大尾巴坐到了自己该坐的地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又大又圆。

许清景关上车门。

夜渐渐深了,马路上没几辆车。

顾轶家住在联排别墅群中,没有登记过的车牌无法放行。许清景将车熄火牵着狗往上走,上坡,两边是这个时节开得灿烂的山茶花。

红白交错。

许清景牵着狗晃晃悠悠一整圈,坐在涂了白漆的长椅上望向某一幢叠墅三楼的窗。

四周阒然,树影斑驳,路灯柔和洒下光。施素一时兴起买来的香菜苗还带着土,横七竖八躺在别墅外围一圈墙根边。

掌心传来濡湿的触感。

是三斤在舔他。

许清景回过神,一边抚摸着他背脊的毛一边低低叹了口气:“好像不够近。”

三斤听不懂,呜咽般拱了拱他手心。

许清景隐隐觉得有失控的迹象,他扫视一圈,目光在绿油油的香菜苗上停顿。

要干点什么。

不然他会忍不住做更出格的事。

……

凌晨五点,一人一狗累得够呛。许清景从后背车厢中拿出一瓶矿泉水,刚开了盖儿三斤就疯狂往上跃,许清景差点被扑倒。他喊了声“三斤”,用手制止,然后蹲下来往喂给它。三斤喘了半天气,舌头巴拉巴拉。

许清景用剩下的水洗手,运动裤腿上沾了泥巴,他简单处理后用手机拍了张三斤在腿边咬裤脚的短视频,上传微博。

最后看了眼黎明中的顾轶家,牵着狗绳一如来时,悄无声息走下长坡。

在车前止步远眺。

这附近……

离墓园不到十公里。

许清景坐在车内再次抬首望了眼路,透过前挡风玻璃望见一片青绿。他出神了很久,直到三斤在后排发出一声低吠才发动车,导航去往了最近的花店。

早上六点,这个时间全城几十家花店没有一家营业。

但小圆六点半约了一家婚车扎花,她早早来到店里,打着哈欠开门,睡眼惺忪地把浸在清水中的百合搬出来。

湿凉雾气裹挟一阵风吹过。

小圆呆呆抬头,在看清来人帽檐下清瘦侧脸时捂嘴几乎要尖叫出声。

“许……!”

天蒙蒙亮,早起的青年客人藏蓝运动外套束口至下巴处,冲她清淡一笑:

“我要一枝白玫瑰。”

宁湾一早上起来是被顾轶抓狂的咆哮吵醒的,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半秒,觉得顾轶死定了,换完衣服下楼。

刚在院子里颠了块趁手的石头,一站起来目瞪口呆。

院子外面种满了一圈香菜,在晨风中迎风飘舞。

宁湾:“……”

施素酷爱香菜,到了一天都离不开的程度。她喜欢那个味道,突发奇想要把整个别墅外面的栀子花全拔了种香菜——据说这玩意儿还能驱虫。

顾轶扬言说她要是赶种自己就敢离家出走。

施素戴着顶四位数的草帽从鼻子里哼出气,掀起眼皮:“我刚好嫌儿子多。”

顾轶一口气上下不得。

东西买回来施素哼哧哼哧种了两天,好险失去兴趣,这一夜之间……

宁湾嘴角抽搐,心说什么人干这么缺德的事。

施素根本不管自己儿子死活,爱不释手地摸着香菜叶,美滋滋:“哎呀,是哪里来的好心人,这一定要上门道谢……”

顾轶:“……”

顾轶看起来要炸了,拿出手机就要喊人把自己送回市区,视线对焦后突然眯了眯眼。

宁湾凑过去看,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许清景!我跟你没完!”三秒后顾轶一把把手机揣进兜里,怒气冲冲往外走。

“……”

宁湾站在原地反省半秒,扫了两眼那条微博视频下的评论,大部分是“三斤大明星又出镜哈哈哈哈”“我哥这是去地里拔了菜吗鞋上全是泥”“五点半这是干农活吗”“哥腿没事吧听说录制的时候受伤了”“我靠楼上真是去你好前任我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互联网上总有新鲜事,但许清景一条微博就能屠榜,一下关联七八个词条。

宁湾倒回去看刚刚跟顾轶一起看的视频,唯一的感想是许清景竟然养了狗。

一只大金毛威风凛凛站在空地外,最致命的是嘴里咬着两根绿得发光香菜,一副神气得不得了的样子。

太幼稚了这事儿干的。

顾轶又回来,显然是发现有人忘了带。

宁湾实在没忍住,当着他面儿笑出了声。

顾轶黑着张脸:“宁!湾!今天不跟我一起把外面香菜都拔光我就告诉许清景你中途回来过还唔——”

宁湾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嘴。

“拔!我拔!”她咬牙,“你别大呼小叫!”

吴越跟着定位找到许清景的时候长松了口气。

整座墓园靠山,清幽寂寥,早晨太阳初升时也笼罩在一股阴凉中。

有一座半新的无名碑,碑上没有刻字,只在最上方的地方雕刻一圈玫瑰式样图案,正中央围着一名青年遗照。

照片上的人年纪不大,眼睛清水一般明亮,唇色淡红,笑意如春光懒散。虚假的影像都仿佛能勾走人的心魂,几十年如一日不会褪色。

是吴越见过唯一能和许清景相貌不分伯仲的人。

让人觉得他天生应该生活在金碧辉煌城堡中,周身堆积汪洋如海的玫瑰。

世界上只有最顶尖的玫瑰与他相配。

“你来……祭奠?”吴越半晌才开口。

许清景可有可无“嗯”了声。

许雾止死的时候不太好看,泡在浴缸中,手腕血肉被浸得发白,却还在笑,非常痛快肆意的笑,就好像他来这世上一遭想要的都有了。吴越脚底板窜上凉气,本能离远了点,没话找话说:“没事,你跟宁湾肯定不会这样,毕竟——”

“也差不多了。”

也差不多……吴越点头接话:“是的是的我们还是……”先走,这地方怪渗人。

等会儿。

“差差差什么,什么差不多?!”

吴越神情复杂而震惊,唇瓣颤抖:“你做了什么?”他从不知道后面一段,宁湾提分手之后发生的事。

许清景半弯下腰给墓碑献花,漫无边际地想他跟许雾止还是有相似的地方。

“我把她关在了家里。”

许清景抚开墓碑上的灰尘,瞳仁闪过奇异而幽深的光芒,他甚至自我检讨道:“不该是不该,只是……”

太令人安心了。

吴越整个人都不好了,四月的天背后一阵阵发冷。他咽了口口水,脑海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所以宁湾都知道!”

“知道什么?”许清景直起身,上半身折在墓碑上,变成一道灰桀阴淡的影子。

他看了吴越一眼。

“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骨子里的爱是占有和掠夺。

是视线不离,终生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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