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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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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吗?出来吃顿饭?”

去餐厅相亲路上宁湾接到戚薇妮的电话,她往后靠,揶揄道:“去相亲。”

相亲。

戚薇妮差点被口水呛到,语气古怪:“你还去相亲?”

顾轶拔完香菜人都心平气和了,瞥过来一眼:“你跟谁打电话?”

“戚薇妮。”

“顾轶在你旁边?”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戚薇妮:“你开免提。”

宁湾扬了扬眉。

“想不到啊,堂堂顾大导演还要去相亲。”

戚薇妮私下和她在荧幕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是江南人,调子天生像乌篷船上的撑竿女,吴侬软语,不刻意拔高声音说话时浸透人骨头。

顾轶用力闭着嘴,一句话没说。

从昨晚开始他情绪就一般,宁湾知道这是他在相亲这件事上第一次松口。可能是找得太久,人总是会累。

这么久,该找到的人早应该找到了。

“年纪到了。“顾轶手握紧方向盘又松开,毫无情绪道。

车内陷入寂静。

宁湾微微顿了顿。

为了透气顾轶将窗玻璃降下来,眼睛下还有没睡好的暗青。他从小养尊处优,上面还有个大五岁的哥。十几二十岁跟所有富二代一样狠狠过了把混账日子,夜不归宿醉生梦死。后来在家里公司被下药,一气之下进了影视圈,烂片拍过,口碑的爆剧也有——这条路远比小少爷想象中起伏大,也艰难。

他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真正心灰意懒,生出厌倦,想走本该走的那条更顺畅的路。

宁湾觉得可惜,又觉得无谈那条路更好。

然而顾轶没有主动结束这段对话,他目视前方,用平静的口吻喊道:“戚薇妮。”

宁湾清楚听到听筒另一边中断又连接的呼吸。

顾轶一直望着笔挺的公路,问了很奇怪的一句话。

“她过得好吗。”

宁湾稍显愕然地抬头。

“很好。”静了静,戚薇妮哑着嗓子说,“她做了大明星,光鲜亮丽,日进斗金。已经不需要一个靠山了。”

“顾轶,只有你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顾轶明显松了口气。

挂了电话宁湾本来想问什么,但顾轶打断她,主动用轻松的口吻道:“我其实不太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但模糊记得她在哭,就问你在哭什么,她说她一个人进了娱乐圈,家里还有瘫痪的外婆。经纪人让她来爬导演的床,她很害怕被拍照。”

“可能是假的,我希望是假的。”

宁湾一怔。

顾轶和他妈一样,出于某些家庭原因对娱乐圈观感很差,应该跟他爸年轻时的一段外遇有关。所以最开始她一度认为顾轶是真爱拍电影和电视剧。

现在宁湾模糊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

顾轶又说:“我想戚薇妮大概认识她,要么她就是本人,不然不会对我这么不客气。”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男人的直觉。”

宁湾斟酌道:“你问了她?”

快到了,顾轶一心二用找停车位,这回一口气松得更彻底:“问了,她说是她同一时期出来的朋友,我们见了一面,吃了顿饭。”

宁湾:“她说你就信了?”

“不然呢,她骗我干什么。”顾轶理所当然道。

宁湾:“……”

宁湾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说什么。

“坦白说,我对这类女孩……”

圈子水混,顾轶身在其中,大概知道得更多。

顾轶想了想,换了一种说辞:“没什么偏见,只是觉得说服我妈可能会很麻烦,毕竟你知道当年那个女明星差点搞得我家四分五裂。”

“她想要的也不是结婚,何况我们彼此毫无感觉。”

“我把能给的人脉全部给了她,就当为事情做个了结。”顾轶停好车,解下安全带,周身束缚一扫而空,“我现在才觉得,能往前走了。”

宁湾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错了,但一时说不上来。

最开始她确定那个人是戚薇妮,原因是太容易看出来她喜欢顾轶,很多年。

原来不是。

“宁湾。”顾轶说完认真地看她,“我突然觉得我和戚薇妮一样,她讨厌我,我讨厌许清景,本质是一样的。”

他一开始并不明白戚薇妮为什么针对他,后来明白可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在别人手里受了罪,先入为主留下厌恶的印象。

妈的,让他帮许清景说话简直不如一刀杀了他。顾轶跟本能做抗争,睁眼说违心话:“我觉得、许清景、也不是……”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无是处。”

“何况他看起来还好。”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顾轶不得不承认:你走不了。”

宁湾觉得这话听着不舒服,反驳:“我走了六年。”

“可你还是回来了,”拥挤车内顾轶冷酷而一针见血地道,“只要他在昌京,你永远无法真正离开。”

不管是回来的那次,还是现在。

在一片鼓噪而冰凉的血液中,宁湾用力压了压无名指。她头隐隐作痛,脑海中突然闪过零星画面。

金银花露之后没多久她就意识到这段关系变得非常不健康,她控制不住迁怒,许清景一退再退,将所有莫名的怒火全盘接收。

她那时候已经在认真审视自己的错误,并思考暂时分开的可能。她没有办法毫无芥蒂地面对许清景,而许清景忙到分身乏术,异地将鸿沟越拉越大。

另外,宁湾后知后觉他开始有意无意渗透自己的生活。

这种渗透带着强大的掌控欲。

许清景开始不动声色侵入她的社交圈,掌握她每一个朋友和手机联系人,对她的行动轨迹了如指掌。

宁湾半默许了。

因为许清景太疲惫了,看着都令人于心不忍。

那是非常折腾的一段时间,他要在拍戏和她之间求平衡和折中——这根本不可能,申全州跟着跑了两个月,整个人瘦得脱相。许清景更不用说,宁湾在某一次回家后被抱着坐在沙发上,抱她的人太累了,下巴搁在她左肩,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刚说两句话就沉沉闭眼,睡了过去。

宁湾在他怀中屏息,生怕惊扰他难得的休息时间,最后还是忍不住放轻呼吸碰了碰他手背那颗淡褐色的小痣。

她在那一刻就隐隐有预感,他们要停在这里了。

因为前途,无法解决的矛盾,或者各自的规划分歧,很自然地没有办法继续。

但分手并不如她预料中简单,许清景变得陌生,他做了所有能挽留的事,甚至极端到限制自由。

宁湾终于觉得透不过气。

许清景像一株从树底下生长出的有毒藤蔓,最开始松松散散悬挂,后来向上攀升,越缠越紧,直到将与生俱来的刺扎进树身体里,不分彼此。

再不分开,她,她和许清景,都会变成彼此难以接受的样子。

那种感受太窒息和恐惧,宁湾选了最极端见效最快的办法分开,暴力把藤蔓从身上扯下去。

她用一根骨折的无名指表达了自己决绝的态度。

分手那天下了雨。许清景单膝跪在她面前,跪在坚硬冰冷的瓷砖上,发梢往下不断滴水。

他刚从雨中回来,单薄长袖悉数被淋湿。深深一眼,似乎要将她此刻绝情永恒拓印在记忆中。

宁湾记得当时自己在微微发抖,也可能是往后退。她一定是做了什么,不然许清景的眼神不会那么破碎和绝望。

许清景看她良久,忽然伸手,捏住她下巴。

重重吻了上去。

宁湾没有动,没有挣扎,在血腥味充满口腔的那一秒,甚至感到某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许清景一只手放在她后脑勺,狠狠将她拉入怀中。宁湾埋在他肩颈,眼眶一片热意。

她伸手抱住许清景,彼此胸膛毫无阻拦贴近。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透过皮肉仿佛生长在她左心房,滚烫而决然。

“分手。”

“……祝你早日自由。”许清景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嵌入血肉,脊梁因相拥的姿势弯折。

八个字,在窗外电闪雷鸣中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地面。

宁湾张不开口,像吞下一把荆棘,开口鲜血淋漓。几欲缺氧。

许清景放开她,站起身站立不稳地趔趄了一下。

宁湾跪坐在地,仰起头。

她看见许清景拉开门,狂风顷刻卷起他白色长袖下摆。

他头也不回,一脚踏入暴雨中。

……

车内沉默下去。

宁湾头痛欲裂,低头扫到手机屏幕上多出的消息提示,来自“许”。

「在干什么」

上一条消息停在问他一个人可以吗,他说可以。

宁湾胸腔中骤然有酸胀的情绪,她手指停在输入界面良久,回了这条消息。

「有点事,跟顾轶在一起」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顾轶停好车:“行,到了,先下车,让我看看在哪个包厢。”

宁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盯着那串“正在输入中”变成备注,又变成“正在输入中”。

许:「嗯」

宁湾视线从屏幕移开,轻叹了口气。

“见过要跟你相亲的女孩照片吗?”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顾轶。

停车场空旷,顾轶和她并排往外走,满不在乎:“我来走个过场,我妈催得我头疼,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

“到时候看我消息,见机行事。”顾轶晃了晃手机。

宁湾头更痛了。

这会儿已经从停车场出来,她环视一圈,骤然默了默。

“在‘月牙斋’?”

这家餐厅她快七年没有进过。

顾轶点头,像是猛然想起什么,表情一下变得糟糕。

这地儿以前她跟许清景常来,隐私性极高,老板和许清景有几分交情。

“月牙斋”三个草书大字斜立,宁湾在门口处缄默地静立。

回忆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不刻意想起时觉得不痛不痒,真到了一起走过的地方脑海中就会发疯似的闪过旧日种种。

全是二十岁的她和另一个人。

排山倒海的情绪涌来,有一瞬间几乎要压垮宁湾。

她沉默跨过了门槛。

整体摆设和从前没有变化,只换了新的庭院的假山盆景,换了一批脸孔陌生的服务生。

顾轶难得问:“你随便走走,有事我叫你?”

宁湾摇头,跟着他上三楼包间区。

她现在更不想一个人待着。

楼梯上到一半底下传来一声惊呼:“宁湾姐!顾轶哥——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宁湾顺着楼梯俯身往下看,明仪梳了个丸子头正从台阶上蹦上来,穿了件颜色鲜亮的鹅黄色外套,整个人跟油彩一样晃过中式台阶深红古朴的背景。

小姑娘没戴笨重的黑框眼镜,还画了淡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顾轶眼神上下飘了会儿:“你怎么在这儿?”

明仪几个大步跨上台阶,垂头丧气:“唉,说来话长。”

宁湾福至心灵,瞧了眼头顶包间名。

“我爸让我来相亲,”明仪隔了两秒皱着眉头,“比我大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岁!”

大七岁的顾轶心脏猛然中了一枪:“……”

明仪猛然意识到什么,飞快看了一眼顾轶,连连摆手:“不是说顾轶哥啦,”她又红着脸,结结巴巴,“不过要是顾轶哥那大十岁也没关系。”

顾轶哼了声:“小丫头片子。”

明仪盯着自己鞋尖,又抬头认真道:“我说真的。”

她站在下一级台阶,清澈瞳仁里像有鱼在游。亮晶晶的仰慕和欢喜快要溢出来。

顾轶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差点被口水呛到:“咳咳咳……咳!”

宁湾没搭理他,问:“明仪?”

“宁湾姐?”

“你姓什么?”

明仪习惯性推眼镜,不过眼镜没了推了个空。她今天专门戴了隐形,眼睛胀胀的不舒服。揉了揉后顾轶高大身影在眼前模糊又清晰。

“我姓郑啊,”她不好意思地笑,“也不是明仪,我叫郑明一,一二三的一。”

顾轶不可置信:“你叫郑明一!”

明仪:“啊,怎么了吗,节目来找我的姐姐说可以用化名的啊。”

顾轶只想出去抽根烟冷静冷静,他揉了把脸,觉得自己一定是起太早出现幻觉。

宁湾似笑非笑睨他:

“我没记错你相亲对象是叫郑明一吧。”

顾轶还抱有一丝幻想:“……你爸不会是郑海节吧?”

明仪精神一振:“你怎么知道!”

“原来不是重名!太好了!”她意识到什么,突然欣喜起来,“我本来还以为今天要跟完全不认识的人待一天,如果是顾轶哥,那我们一会儿去看最新的电影好不好,我好早以前就想去,一直没找到人陪我!”

顾轶用手捂住了脸,转过身生无可恋:“你另找人陪你,我没空。”

“明明就有空!”

顾轶大步往前,扔下两个字:“没空!”

明仪小跑追上去:“就陪我去一下下!我请你看,还请你喝奶茶吃饭,顾轶哥!”

明仪知道她跟顾轶只是朋友,再留下来当挡箭牌也没意义。宁湾一个人晃晃悠悠从三楼楼梯下来,在门廊处余光突然掠过一道长卷发身影。

没等她细看就被人挡住了路。

宁湾把抄在兜里的手拿出来,倏忽一笑:“纪导好啊。”

纪柏溪挡住了她整个出去的路,看了她半秒:“叙叙旧?”

宁湾干脆:“我还有事。”

“许清景的事。”纪柏溪直勾勾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你也不想知道?”

宁湾骤然止步。

纪柏溪料定她会停下一般,踩着地上铺的卵石一步步往前。

“你不觉得奇怪?那张门栓上的铁片再怎么尖锐也不至于……”他走至宁湾身边,弯腰附耳道,“弄出那么深的口子。”

“宁湾。”

从纪柏溪那两片唇中呼出的吐息似乎都是冰凉的,地狱暗牢中深黑的积水淹没足踝,凉意从脚胫骨一层层往上。

宁湾没有动,任由他靠近自己,带着单纯的好奇和恶意问:

“你又心软到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阵子太忙,六月更新会稳定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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