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绑着绳子。

今年是一个年轻人，手法还有点生疏，绑人的手法教科书式的一板一眼。

等那人大汗淋漓地绑完，克里斯礼貌地询问：“结束了？”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搭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僵在原地。

克里斯恶劣地笑了一下，没给他反应的功夫，绳子就散落在地上。

年轻人赶紧把绳子捡起来，试图控制住克里斯，一边向自己的同伴传讯。

克里斯不需要控制，他就是站在原地站着。

“散了？换一种方式？”好像他是他的老师一样。

“马上就到，看住他。”青年听到传过来的信息勉强安下心，捡起绳子，艰难地用了一个刚学会的方法。

明明，前辈都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敌人怎么会一直停滞不前呢？”克里斯垂眼看着他。

这一点倒是不错，这个叛徒精神有问题。

每年死一遍，不疯才怪呢。

绳子又一次被散开，克里斯就站在原地，没有任何逃跑的意思，好像就是在逗他。

青年抿抿嘴，感到愤怒，还有一点屈辱。

女神规定他每一年都要死，他在这里搞什么？果然是背叛女神的杂种，死性不改。

他试图模仿他母亲的威严，每次他的母亲一开口，下属动都不敢动。

“我劝你不要试探，女神大人不在乎这些小事，但是如果你亵渎或者违背女神的旨意，作为女神大人忠诚的信徒，我自然会代表女神大人惩罚你。“

青年高高地扬起下巴，带出骨子里的傲慢。

他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这样离母亲大人更近一步了。

“惩罚我？你只有一条命，怎么折腾？”青年手上捆绑的动作一紧。

“说说看？‘杀’了我吗？”

克里斯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道，绳子又掉在地上。

“代表女神大人而死，是我的荣幸。”

他为什么要和叛徒讲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对自己的多嘴不满。

他又用回最初的手法，他看出来了，这个叛徒就是想戏弄他，他不会费尽心思地让他如愿的。

克里斯看既然逗不下去，换了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配知道，青年默默回答，决定在其他人来之前，他不会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告诉你女神不为人知的秘密。”

女神大人才不会有什么他这个叛徒所说的不为人知的秘密，龌龊。

“你看我，一年又一年经历死亡，可是我只是一直在为你们的女神效劳罢了。”

一派胡言。青年几乎控制不住撕烂克里斯的嘴的冲动。

“你们的女神，真的那么仁慈伟大？”

青年终于忍不住，随身携带的小刀直向他的心口。

不过慢了一步，克里斯握住刀刃，血液从指缝里流下。

“不要冲动啊。”克里斯手上的伤口飞速愈合，刀刃几乎长到他的皮肉里。

尽管知道这位前圣子异于常人，看到这个场面，青年还是震惊了一下。

“安东尼！”

青年回过神，朝着他的同伴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个头，算作招呼。

安东尼？克里斯挑挑眉，他倒是记得有个亡命之徒就是叫这个名字，接了神殿的一个单子后就不见了。

神殿的单子报酬十分丰厚，不过，你先要有这个命活过去。

比如那个安东尼，现在是名字被刻在教堂里的英雄，每年还有人到他的墓前献花。

“是的，他一直不配合。”

“问题就是怎么绑他都会挣脱。”

安东尼警告地看了克里斯一眼，克里斯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反正是你们要对女神交代。”

一群毛头小子看着他，谁都没有动作。

耐心，冷静，速度。

一击毙命。

他都能猜他们接受的训练内容。

但是在他身上并不适用。

那可怎么办呢？

他好整以暇地等待下一步动作。

“我们，去找前辈吧。”终于他们之间有一个人开口。

沉默被打破，其他人纷纷附和，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安东尼，只等他点头。

他们是一群有抱负的贵族青年，充分运用了家庭的资源，他们第一次历练就抓到了叛徒——这是神殿每一年都会发布的任务，历练青年勇士的同时惩罚背叛者。

他们的运气极好，自然也遭到不少前辈的嫉妒。

然而，安东尼对自己的实力有一种强大的自信，他们年轻，但是已经很强大了。

可是现在，他对着这个亲手抓到的叛徒束手无策，还被他近乎羞辱地戏弄，完成不了把这个叛徒押送到行刑场的任务。

这个简单的，一百多年里每一个抓到叛徒的胜利者都可以轻易完成的任务。

他的所有队员围在他身边，让他向那些失败者求助。

他怎么可能甘心。

克里斯，叛徒，杂种，小人。

屈辱，他感受到不断增加的屈辱。

他开口想说什么，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可怕，他为了今天，激动了很久，今天从起床开始就没喝过一口水。

突然，女神特有的金光照亮了四周，一片光芒中，青年们恭敬地跪下不敢直视。

金光的包围圈里，简掐住他的下巴。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找点乐子。”

简不再问他好不好玩，安静地摩挲了几下他的脖子，一点点加重按压的力道，直到指甲陷入他的皮肤，红色的指甲印加深，渗出血丝，她的力量开始在他的体内游走，撞击。

克里斯仰着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你以前这样‘惩罚’过我了，我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死不了。”

简手上的动作不变，克里斯擦掉嘴角的血。

“行吧，悉听请便，冕下。”

“我当然知道你和以前不一样。”简的手猛然离开他的脖子，指尖抽出一团黑气。

黑气不断变大，聚合成一个翻涌的云层，不断吸收扩大。

黑气越变越大，克里斯脸上的满不在乎也逐渐消失。

“你一直知道？”

“我说了，这个世界都是我创造的。”

“你太自信了，克里斯。”简放出一道金光，搅动着黑色的云层。

克里斯身体微微颤动着。

他还以为，是什么神明之外的力量，没想到，可能只是她创世的废料。

裂隙，黑气。

黑气还在放大，他无法制止，一如既往，神明率先开口：“克里斯，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做？”

不管那个力量是什么，至少现在，他还没法做什么。

单膝跪下的动作过分熟练，他甚至有点唾弃自己。

不过又说回来，他现在还有什么尊严。

四处逃跑的日常不过是一个虚妄的喘息之机。

收到的每一张神殿任务，关于他过去的每一次解读，每一次万众瞩目的死亡，都让他更加清醒。

变相的囚禁与物化，他没有做梦的自由。

他还有什么是自己的。

神明切断黑气，他抓住黑气的尾巴，看着他滑入体内。

简看着他攥着黑气的动作。

还说自己变了，想要的东西倒是从来没有变过。

*

今年对罪人的惩罚有了新的花样。

简难得提起兴趣观看了一下。

克里斯看着刑具皱了一下眉毛。

然后就和每年一样，变得没意思起来，克里斯被送到火堆里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狂热的群众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这种罪人得到惩罚的血腥画面最大程度地调动了他们的兴奋，还有对女神的信仰，当然了。

不然她做这些干嘛呢，克里斯早就被她关起来一遍一遍地屠杀，哪有机会出去乱窜。

得到希望后的破灭，远比无尽的惩罚有意义。

前者带来绝望，后者带来麻木。

她本来还要担心克里斯会不会麻木，不过最近，他有点蠢蠢欲动。

尽管让他蠢蠢欲动的力量尚且未知而不可控。

不过，她倒是争取到一点时间来继续调查这个她创世之初就存在的诡异力量。

在那个还有点浑浑噩噩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只是为了不因为天天满足信徒而焦头烂额，结果现在反而搞得更麻烦了。

“神明——信徒”框架在这个世界的适应度越来越高，她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还要自己那套规则。

只是，她不知道其他神明有没有这种骄傲。

怎么说，也是创世神。

神明之间也不能交流，思考间，她已经到了那条裂隙旁边。

她好久满意来这里了，所谓的“恶”在她创造的转世的循环中消磨，还有的直接被克里斯吸收。

地上是瓶子的碎片，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人干扰。

她举起碎片，不知道那天的黑气是被处理了还是吸收了。

*

神殿想出的新花样让克里斯就是醒来了也在疼痛。

当然，也有实力被削弱的原因。

不知道那帮毛头小子怎么那么有精力，又追过来了。

他现在就是很倦怠，也不想分辨具体为什么。

来就来吧，等他有精力再逃，不然神明肯定有别的手段逼他逃亡。

对于这种骄傲的小少爷。

克里斯硬生生咳出一口血，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工具。

神明是多么的骄傲啊，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其实他一直在赎罪啊。

如果您一定要抓走我，原谅我没有力气和您对决了。

真是狼狈啊，每次都在最虚弱的时候遇见您。

克里斯嘲笑了一下自己，摆好一副虚弱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简：又摆又卷，自己卷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克里斯：打工人哪有不疯的。

看了自己写的大纲，对本文的感情流属性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