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
克里斯坐在树洞里，捂着心口咳血，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
“我的一面之词而已，您也不必放在心上。”
克里斯的眼神在涣散，好像下一秒就要撑不住晕过去一样。
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任谁一次性抽取这么多力量也会承受不住吧。
安东尼又开始绑他，不过这一次，克里斯不准备试探神明了。
杀戮，赏金——当然分到他这个罪人手上的没有几分钱，他们怎么会允许他珠光宝气，招摇过市？
乞讨，酒馆，接单，再杀戮。
日复一日地循环，鲜血和劣质酒浸泡着麻痹的大脑，最长远的规划不过是下一秒从哪个角度砍死一个人。
他看着安东尼，曾经关于人情世故的记忆逐渐复苏，他僵化腐朽的大脑也开始重新运转。
对于这样一个人，他如何能最大程度地争取时间来恢复。
“说起来也真巧，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会被你遇到。”
“而且神明还会帮助你。”
说完，克里斯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的后脑勺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安东尼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差。
“把他给我运回去，安排一间客房。”他对刚被他叫过来的仆从命令道。
“可是，小少爷。”
安东尼手中的剑飞出去，重重插在仆从的脚边。
“多嘴。”
*
克里斯醒来的时候，以为昨天下了雨，自己睡在烂泥上。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睡在床上。
床？好久没有睡过了。
房间里过分空旷，按照贵族的习惯，应该多多少少有几样装饰品。
看来提前让人你搬走了。
房间里还有淡淡的花香，估计之前里面还有熏香。
这位小少爷不会以为囚禁人的监狱长这样吧。
“既然你醒了，那么我要通知你，等你恢复之后，我要和你进行决斗。”
“你这个肮脏的背叛者，别指望我会给你多么好的环境，我只会保证你最基本的生存。”
“换而言之，就是监狱的条件。这几天你只需要恢复到和，”安东尼停顿了一下，想起了那个对他而言相当屈辱的回忆，“那天一样的水平。”
果然，他真的以为监狱长这样。
*
人，果然是贪心的动物。
贵族家里的私人医生确实有水平，对他的出现也没有多嘴，还尽心尽力给他开了忌油腻忌荤腥的食补单子。
所以贪心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克里斯看着眼前这个号称可以帮助他迅速恢复的营养餐，怀疑这样病人真的不会病死前先饿死吗。
尽管饥饿感并不是因为没吃饱，但吃点东西总可以缓解一下。
一边进食这些成分不明的奇怪糊糊，一边开始考虑哪里可以找到一些正常的东西填饱肚子。
首先排除厨房，他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九点整放在神像前。”
“晚上如果有幸，收回来的会是空盘子。”
“神明大人也会进食？”
“不不，伟大的冕下也许会把它送给有需要的人。”
声音和脚步声渐渐消失，克里斯觉得这些贵族实在是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冕下领不领情。
他刚好是有需要的人呢。
克里斯解开脚上的锁链，打开门，旁若无人地走出去。
他想起许久不用的传讯方式。
——冕下，你介意我吃掉你的祭品吗？
神明的底线一向是规则，有的东西她反而不太在意。
也只有一些信徒吵吵嚷嚷什么对神明不敬。
神明没有回应他，他推开放置了神明画像的房间。
里面的人应声回头，是比画像更耀眼的面容。
“我需要一个理由，克里斯。”
*
“我只会待几天，补充一下体力。”
“您也知道，这玩意根本送不到贫民窟。”
“况且刚被您那样对待。”
“你在指责我？”简把玩起画像前的蜡烛。
“怎么敢？我只是会没有力气处理你的任务。”
简放下蜡烛，两手一撑坐到桌子上，眼睛闭起来，似乎是默许了。
克里斯试探性地切下一片肉，简没有动作。
舌尖接触到丰富的油脂，他感觉自己的味蕾已经被糟蹋得廉价，他尝不出里面加了什么香料，或者是肉质经过什么特殊的处理。
精酿的葡萄酒和劣质酒精的区别不过是下喉咙没有那么刺激。
不过正因为没那么刺激，他可能多喝了几杯。
难得他和神明安静地共处一室，这让他有点恍惚。
“神明从来不吃东西吗？”
简睁开眼睛，奇怪地看了克里斯一眼。
克里斯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眼神也很清明，除了脖子泛上一点潮红，没有任何异样。
酒杯里葡萄酒挂壁的残液缓缓下滑，简思考了一下那个特有的名词。
喝醉了？
他倒是心大。
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克里斯拿了一个干净的叉子，又用餐布擦了一下，他的视线有点模糊，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好像给神明献上过叶子，那就是绿色，他开始寻找，从旁边的配菜里叉了一个西兰花，双手把叉子献给神明。
简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礼物”。
“冕下您不喜欢吗？”
当年接受的知识让简条件反射：“神爱万物。”
克里斯抬头看着她，把叉子又举了举，好像在奇怪博爱的神明为什么不收下。
没有违反规则，也不影响规则。
简不自在地接过那个叉子，克里斯就转过头，还记得自己要干什么，继续切肉。
简撑着头，别的神明都会收到什么？
嘴上无意识地咬了一口西兰花。
叉子差点掉在地上。
神非要爱万物不可吗？
为了保持秩序的话，简把规则调出来看了一下。
她觉得，尽量平等地对待每一个造物，也没有问题。
因为没必要，所以她不怎么吃东西，少数吃过的东西也都很正常。
她开始创造规则的时候是不是让它自由度过高了？
简用神识扫了一下她的子民的餐桌。
配菜，有时候甚至是满满一盆，有人吃的时候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没有理由消除这个东西。
简施法的手松了又紧，克里斯倒是不挑，祭品被他一扫而空。
克里斯拿餐巾擦了擦嘴，简手里的叉子终于被她捏碎，连着空盘和还剩半瓶的葡萄酒被她一起清除。
她看到那些东西就会想起西兰花。
*
安东尼天天和他的老师对练，用的都是一些同归于尽的招数。
“小少爷，你的戾气太重了。”老者一边避开他的招式，一边评价。
安东尼听不进去，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那个叛徒恢复之前尽可能地提升实力。
他的老师是他们家族最得克丽缇娜大人真传的一位。
他们家族的创建者，清除叛徒的勇士之一——克丽缇娜大人。
目标是成为像女神一样强大的人，虽然现在看来不切实际，但这样的信念影响着他们的家族。
为女神效劳，代表女神清除罪恶。
汗从脸上滴落，他和他的老师对峙着。年迈的勇士每一步都需要顾虑，利益，生命，效果。
年轻的小少爷却只想着战斗，对决，战场。
他需要证明自己的骄傲，剑被飞速地刺出去，在老者咽喉处堪堪停下。
野心勃勃的年轻人，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母亲靠着窗户，手上的公务被暂且搁置。
速度尚可，天赋不错，战略一般。
角度有偏差，力道过重。
她的手往旁边伸了伸，仆从在烟斗里装上烟丝，点燃。
克丽缇娜继承了这个让人眼红的名字，她也没有辜负它。
政客，商人，神眷者。
还有，别人都不知道的强大武力。
“他偷偷带回来的人还在吗？”
“在的，大人。”
克丽缇娜摘下手套，摸了摸封存已久的剑。
“让安东尼自己解决。”
“他也该学点东西了。”
窗外，安东尼拿着剑，走进大厅。
*
“少爷午安。”
安东尼顾不上周围仆人的招呼，拿着剑的手微微颤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他的对手了。
安东尼打开门，克里斯刚好准备翻窗户离开。
安东尼立马跑到窗台，试图制服住他。
不过就是这个招式，克里斯反手把他扣住。
挺像他之前教别人制服野兽的。
“发力点不对，人不是狮子。”
克里斯借力扭断了安东尼的手腕。
“不要乱比力气。”
安东尼的手腕无力垂下，克里斯在隐去身形离开前有礼貌地补充了一句：“多谢款待！”
安东尼死死咬住嘴唇，渗出血来。
他用没受伤的手按了房间里的铃。
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他的母亲。
*
简翻看着即将发布的通缉令，厚厚的一沓，神殿发布的并不多。
长老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生怕做错什么。
简又翻了一遍，挑出几张。
长老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几张，都不是神殿发布的。
“上升到神殿等级，懂了吗？”
“可是……赏金。”长老吞吞吐吐。
简挑挑眉：“我记得上半年才进供过一批宝石。”
长老感觉冷汗从后背渗出。
本来，这种事情神明从来不会过问，今天神明突然降临，肯定是有人多嘴了。
“是的，冕下。”
“那就按我说的去办。”
“是的冕下。”
简消失了，长老一边盖章一边疑神疑鬼。
赏金猎人的单子马上就会被发到各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简：神爱万物。
咬了一口西兰花
还是简：yue
没有侮辱西兰花的意思，这是简的设定
虽然我也不喜欢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