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岚忙急急向后退去，可惜他动作快不过身后这人，眼看刀锋就要触碰到他的咽喉。
他吓得双眼紧闭，一把摔坐到地上。
突然，偷袭他的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一动不动了，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你果然是入梦阁的眼线。”陈钺收回点了许景山哑穴的骨扇，携着楚天意一前一后从此人身后走出来，毫不意外的说到。
楚天意皱着张脸，对利用桑岚钓出卧底的事有些愧疚，扶起他关心地问：“桑神医还好吧，有没有伤到？”
桑岚摇了摇头，刚刚那架势确实吓得他心脏快要停跳了，不过陈钺两人来得及时，他除了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陈钺一脸笑意，出手却十分狠厉，直接抬手给了许景山一掌，又干脆利落地卸了他两条胳膊，拿出准备好的金丝绳将他捆起来。
他解开许景山的穴道，用泛着冷光的尖利骨扇抵住许景山的喉咙，语气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说说罢，娄锋都让你来干些什么？”
许景山猛咳几声吐出一口鲜血，细长的眼睛中蓄满阴翳的冷笑：“你杀了我吧，我不会说的。”
“杀了你？”陈钺觉得好笑：“你竟然以为会有这种好事。”
言罢转头问桑岚有没有什么折磨人的玩意，拿出来玩一玩。
桑岚略加思索，在怀里掏出来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瓷瓶，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一个绿色的，从里面倒出一颗黑漆漆的小药丸。
“这是我按照师父的方子炼制的‘死去活来’丹。”桑岚递给陈钺，“服用之后会令人眼前浮现自己最痛恨、最害怕的人与事，伴随浑身蚀骨之痛。”
楚天意震惊，明明长着那样一张无辜的娃娃脸，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可怕的东西啊！
桑岚和陈钺简直比许景山还像入梦阁卧底啊！
陈钺饶有兴趣得接过丹药，掂了掂，掰开许景山的嘴巴逼他咽了下去。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许景山便痛苦的闭紧双眼，疼得冷汗直冒，浑身抽搐着却又因为绳子的束缚无法动弹。
他口中零零碎碎道：“许琢玉……你该死……师父说得对……你们都该死！”
楚天意本来被他扭曲的样子吓到，躲在了陈钺后面，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探出脑袋反驳道：“你才该死，许琢玉比你强多……”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许景山突然异常激动起来，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楚天意甚至有种他快要挣断金丝绳的错觉。
“哈哈哈哈那又怎么样！”许景山狞笑着朝楚天意吼叫，“等他回了澄山派，一个死人……就算、就算比我强又有什么用！”
“你怎么知道许琢玉会死？”陈钺眯起眼睛，伸手拦住了还想向后缩去的楚天意。
“你们都会死。”许景山诡异的笑了，声音畅快：“陆持云……也、也活不了多久，娄阁主，会在鹤鸣山庄……亲手杀了他。”
楚天意眉头紧锁，审问道：“娄锋在鹤鸣山庄？”
“蠢……蠢货。”许景山面上全然是讥讽与癫狂的快意，口中不断溢出献血，蜿蜒而下染红了脚下的青草地，“让你们知道了又怎样……现在也来不及了……”
“就算铲除了入梦阁又如何，很快……”许景山停止了挣扎，无力的瘫倒在地，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很快、娄阁主就能在鹤鸣山庄……东山再……起……”
看他状态不对，桑岚走过去蹲下身子翻了翻他的眼皮，又仔细把了一番脉，凝着娃娃脸若有所思地说：“他应当本就嫉妒心极重，又被下了迷惑神志的毒，才会对入梦阁如此忠诚。”
“现在两种毒在他体内相冲，导致经脉衰竭而亡。”桑岚有点迷茫的眨眨眼，他没想在这里弄死许景山。
陈钺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没什么感情地看一眼脚下已经没了生息的人，喊了声：“把尸体处理好。”
密林中无声无息闪出一名暗卫，对陈钺行礼称是，头也不回的把许景山的尸首拖走了。
三人回到队伍，已经是傍晚时候的事情了。
前面是一片夹在山谷之间的开阔草地，风吹过荒野劲草如同层层叠叠的浪花起伏。
一行人今夜就驻扎于此。
江昭阳正与张祝、季澜围坐着说话，张祝年轻时就与季如风、楚归尘打交道，对他们带出来的这两位青年俊才人赞赏有加。
“许景山托我跟各位讲一声，澄山派有要紧事需赶回去一趟，人已经走了。”陈钺摇着骨扇走过去，对张长老不信任的目光视而不见，对江昭阳说有事要讲。
江昭阳会意，起身向两位示意要先离开片刻，跟着陈钺走了。
桑岚和楚天意正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等着他们。
这一路上楚天意已经和桑神医混熟了，正滔滔不绝跟他讲万溪谷和师兄的趣事，惹来桑岚一阵羡慕的惊叹。
他是老头唯一的嫡传弟子，没有关系亲近的师兄弟，这个眼睛圆圆长相十分可爱亲切的少年他很喜欢，桑岚十分开心自己又交到了一个朋友。
看到江昭阳，楚天意朝他招手道：“师兄！”
江昭阳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与桑岚点头打过招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许景山看似并未直接透露出入梦阁的消息，但是从他的话中，也不难拼凑出一些什么。
楚天意答到：“师兄与你猜的一分不差，许景山确实是入梦阁的人，他真的去偷袭桑神医了！”
“那日他走过来的时候，我与季澜姐都感觉到了杀意。”江昭阳颔首，“许景山现在人在何处？你们可从他口中套出什么了？”
“人处理了。”看楚天意挠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陈钺替他说道。
“处理了？”江昭阳有些吃惊，他还想着把人押去太极剑门看管，怎么这就没了。
桑岚将因为毒药相冲不小心弄死了许景山的事与江昭阳解释了一番，颇有些不好意思。
“许景山说许琢玉回了澄山派就会死，陆持云也会在鹤鸣山庄被娄锋所杀。”陈钺眸色深深，“看他的样子，似乎十分笃定。”
楚天意不解地补充道：“那个疯子还说娄锋会在鹤鸣山庄东山再起，陆成海就不管管吗？”
江昭阳蹙起眉，天意说的对，陆成海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好歹也是个武学已经达到宗师之境的一庄之主，屹立在江湖上多年的风云人物。就算他现在被下了毒，身体垮了，只要人还在，鹤鸣山庄就不太可能被娄锋完全把持。
事关陆持云的安危，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脑海中快速搜寻着可能的情形。
“陆成海，是否还活着？”江昭阳转头问陈钺。
“除了张燕燕被软禁之外，鹤鸣山庄似乎没有其他大事发生。”陈钺在鹤鸣山庄的眼线众多，陆成海一直好端端待在山庄，他沉思道：“怎么，难道你怀疑陆成海已经死了？”
从决定讨伐入梦阁开始，鹤鸣山庄似乎一直置身事外，表面一片风平浪静。
“是。”江昭阳面色冷凝，讲出自己的猜测，“娄锋与南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你们认识的那位南疆毒师有没有提起过，他们会制作一种□□？”
陈钺表示并无。
“那是种将活人的面皮生生剥下，经过特殊工法炮制而成的面具，带上可以轻而易举伪装成另一个人。”江昭阳是在师父的手札上看到的。
桑岚点点头，这个他也在谷里的藏书中看到过，如果不是手法太过残忍，他还有点想研究一下。
“不无可能。”陈钺觉得有道理，如果是这样，陆持云若是没有防备，确实很大可能会被娄锋杀个措手不及。
江昭阳显然也想到了此处。
陆持云不日就会到达鹤鸣山庄，他刻意压制的不安再次在心中滋长。
几人正说着，突然见季澜面色凝重，大步向这边走过来。
“昭阳，出事了。”
刚刚季如风派人加急传信过来，来送信的弟子正是前日在太极剑门门口当值的其中一位。
“澄山派全门被入梦阁屠杀殆尽，”她神情不忍悲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许琢玉也为了保护师门……牺牲了。”
“什么？澄山派被灭门了？！”楚天意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有些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江昭阳瞬间握紧腰间的捕云。
许琢玉……死了。
那日大典比武后他还想着，等事情了结，要与那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多切磋几把剑术。
黑色的天幕慢慢笼罩下来，头顶悬月如钩，峡谷间猎猎山风回荡，犹如万物哭嚎。
江湖瞬息万变，生死无常，这是他在万溪谷中从未体验过的悲与痛。
许景山的话如同诅咒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季澜姐，天意还是要多拜托你照顾了。”江昭阳俊秀的脸庞上覆满寒霜，抿着嘴角，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决然坚定。
“我即刻启程前往鹤鸣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