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又多了一个讨厌主角的理由，一点也不顾家

从那之后，杨清流还是那副嬉皮笑脸。尽管林诗诚之前就能从对方的眼底隐约看出些不对劲，但是现在这份猜疑却越发的强烈，她越来越怀疑杨清流活不过30岁的原因和那把剑有关。戴皇冠则必承其重，在这把剑这里，没有相配对的实力，确实容易折寿。可能，杨清流的命数本不该如此。

那之后连着好几个月，杨小星和杨休都没有回来，不过他们去的地方在北方，可能是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些瘟疫。正如林氏兄妹所料，这个瘟疫总体是在往北走的。可是今年南方这极端怪异的天气，这瘟疫在夏天都稍有盛行。杨清流换稿费的时候第一次遭到了拒绝，当时那个戏台子像个蚂蚁窝，比天道上来往不绝的行人更加的急躁，那个店主道：“您这还是放放吧！您送来的稿子，我们当然知道好……但是如今这个世道，谁还管你好不好啊？”然后又转身张罗着身后的一堆人搬这搬那。

杨清流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只是拿着那个稿子走路，她也没意识到她走的那么慢。平时走上两三柱香的路，硬是走了半个时辰。她一点也不愤怒，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上心，等到回到她的小院子之后她才瘫在摇椅上：“得，现在我可以跟你一起挖红薯了。”

从去年的末月到现在，已然过去了大半年。林诗诚过了大半年的安生日子，她和杨清流那叫个相见恨晚，如果不是害怕杨清流以后被追杀，她甚至现在就想和她拜把子。林诗诚不由自主的嗤笑出了声，引得杨清流侧首皱眉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就咱们现在这……咳！咳咳咳咳咳……咳”她佝偻着背咳嗽了，不知是诅咒还是预言什么的开始应验了，她的病情在忽冷忽热的偏凉的天气里面更为严重。之前杨清流敢身穿单衣出去疯玩一整天，现在她只要一呛到了风就能咳上好久。她感受到自己每次咳嗽时肺里的灼烧了。

“此地以后可能也不能久居了，”林诗诚大步走过去把茶水递给她，然后熟练的从摇椅旁边的小石桌子上的木头糖盒里挑出一块梨子味的药糖。她也不知道这种糖还能维持多久，明明之前几天吃一颗，到现在一天吃好几颗。杨清流像内部腐朽的树，好像不久之后叶子就会全部凋零。“以后逃荒的人，大多数都会来南方，这座山可能也会……虽然说有结界，但是万一呢？”

“病的人好多，到底是去年的冬天太长？还是今年的夏天太冷？”杨清流手指指尖和指关节处被冻的红肿，可是现在才七月中旬。

“不是这个……”林诗诚扶着那个摇椅的靠背和扶手，凑近杨清流的耳边说道。“三合一小报上没有写，但是你还记得我一个月前出去捉邪祟的那回吗？刚好去了北方边界，也就是秦岭淮河一带，那边的人说……病死的人诈尸了！”

杨清流被惊的一颤：“三山，你别吓我，我不喜欢听鬼故事。”

今天是非常均匀的灰蒙蒙的天，地跟天好像离得近了些，让人不禁想到会被压扁。这几日十分潮湿，是那种刺骨的潮湿，像是由寒气凝练而成的。杨清流的小院子不是很大，只画出来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天空，她的藤椅在走廊下更加的阴暗。在林诗诚阴影的笼罩下她后背紧紧贴着椅子，林诗诚道：“没有在吓你，我也亲眼见到了……”

当时去的还算是规模比较大的正规市场，林诗诚换了一副疲态横生的旅人的皮囊，在一家小茶楼的二楼将客人订的一批符纸换了钱之后，下楼想着去对面的糕点铺买点桃子果脯，杨清流喜欢吃这个。谁知道刚买完之后就听见我远的地方乌央乌央的声音，扭头一看，越过层层人群的包围，那个尸体的眼睛和她对视了……

尽管只是一眼，但是林诗诚各行各业都有涉猎，一下就分辨出了这根本不是普通诈尸，更像是一种会传播的诅咒。

“算了算了，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造成的这个瘟疫。”杨清流想象出了那双眼睛，干瘪凹陷，枯黄凶狠，僵硬的肌肉加持之下的眼珠，怪异的转动……她打了个寒颤。“但愿我能活着。”

“可能牵扯到我了……”林诗诚低头道。“之前是安国师让我把琴川岑暗杀，可能是想通过这个来栽赃陷害我，然后这场瘟疫可能会是我背锅。不过现在真正的琴川岑在很安全的地方，但其实这件事情还是细思极恐……你也知道，安国师是林潋身边的走狗，我是想着，这场瘟疫对于他们两个有什么好处？”

杨清流拍拍她的肩：“别想太多了，这场瘟疫很有可能就是有人想要争权夺利，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出现过……不过今年这反常的天气倒是很奇怪。

”

林诗诚坐到另一个摇椅上，之前杨清流看她眼馋那个摇椅就在换稿费的路上给她选了一把。然后一个人把摇椅拖上了山，当时林诗诚在贴满报告的墙上看到了抓鬼一类的悬赏，那个时候疲于奔命。刚刚拿了赏金回去就看到杨清流几乎是瘫在走廊的柱子上气喘吁吁，面色惨白，冷汗直冒，吓得她再三确认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杨清流声音很微弱还夹带着咳嗽的道：“你是等着我死了之后继承我没有写完的稿子……吗……”然后指了指那个摇椅。“今天三月三……送你个礼物。”

然后现在两个人就像一脸慈祥的老奶奶一样，坐在摇椅上，感叹着人生的沧桑，可惜没有年轻人路过然后让她们说年轻人真有活力。

“有什么可争的？金钱和权利能伴我入土吗？”林诗诚道。“虽然我也挺喜欢这两样东西的，但也都抱着玩一玩的态度，你要是拥有一个东西太久了，你也会腻的。”

“钱除外，我可能不爱你，但我会永远爱钱。”

“哎呀！你以后每天为了钱而四处奔命的时候就会懂了……有钱却没有时间花很痛苦的。”

“这么说你很懂咯！”杨清流侧过身子挑了一个长的好看的柿子饼，抬头看着林诗诚挑眉道。“要不要给我讲讲你怎么赚钱？”

“这就又要说到我之前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了……”

“赵水水要出嫁了，我对她说，后悔了的话就来找我。但是我那一晚上光顾着看她的那浩浩荡荡的灯火人马从山的那边走过，那个时候我想：赵水水确实很害怕我以后赚不到钱，她还是会希望嫁给一个十根手指头上戴了能有一百个戒指的老头。于是我在那之后掏空了积蓄在一个比较大的城里面买了家小店铺，专门给那些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的人提供咸菜和馒头。虽然说一个馒头赚不了多少，但是我卖出去的馒头多啊，一个月能赚上几十贯的钱。在那之后，我就引起了那个城官吏的注意，沉重的赋税压的我喘不过气，于是我想到了一条妙计：开一家分店，但名义上说是因为空间不够所以还是一家店，这个样子我就能有两家的盈利，但是只交一家的钱了……”

“后来我二十多岁了，实在是不能和那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比谁起的早了。就转行去做了书楼，什么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我都买，要的就是一个文雅！那个原来的小城自然是也待不了，读书人太少……于是我就去了当时的国都，我在考生们进京赶考的前三个月就扎根了，一开始只能说是收支相抵，但是等考生们进京之后我就开始暴利。只要在这些卖的东西上加一个文曲星降世之类的称号他们就不会看价钱，而疯狂的去买了……由于当时暴利的时候只有半个月，所以，按照当时的规定，我是不用交那个月全部的税钱的，大概交了三成吧……”

“再后来我三十多了，受不了没几年就要舟车劳顿。于是就去开当铺了，这回我去的是比较穷的小城，那里总是有些意外惊喜。当铺，想要赚钱，在于你能否用较低的价格买入无价的宝贝，通俗点来讲就是不要让来当宝贝的人知道这个的价值。好在我人生阅历丰富，一阵巧舌如簧舌灿莲花，没有几个人能在我的蒙蔽下要了高的价钱。当地实在是太穷了，穷到就我一个还算有点钱。于是那些官吏就揪着我一个人的羊毛薅，实在是过分，我辛勤劳作一整年有九成半的收入都要被他们拿走。于是我就在城门口贴了告示，说是每年要将收入的九成半捐给地方的官吏，让他们好好整治这个地方的贫穷。老百姓听了很高兴，但是官吏们却不高兴了：相当于是他们每年从我这里剥削而来的钱都要交公，而且还得账目明细，不然两方都得罪了。就这样，他们对我甚至有了些优待，老百姓那边也是生活变好，看似我一人获利，实则万人享福。我现在仍旧为我当时的头脑所钦佩。”

“然后我快四十的时候，赚钱赚腻了。想着回到最初的那个小山坡享受一段轻快的时光，然后我就听到了赵水水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而且又怀孕了的消息。我想着最后再见一面这个好友，去那个富豪家里之后却发现妻妾成群，赵水水因为有些不满就被关到了柴房，那里潮湿闷热，她难受又狼狈。我对她说：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我现在就给你把一扇窗户凿出来！她紧紧的抱着我的腿哭着求我。然后我又说：我已经很有钱了，跟我走吧！她道：媒说之约不可抗……而且我夫君对我也很好……”

“接着又是孔教三纲的说教，我实在是听得暴怒，冲出房门，连本身都不伪装一下，一把短刀杀掉了那个富豪，还有那个挑拨离间的小妾，还有那一对泯灭人性的公婆……赵水水吓坏了，我给她留下了一笔钱，我没有脸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走之后的第二年，听说那里被屠村了。然后我背了全锅，我当然知道是谁做的，只是我连赵水水的坟墓都没有回去看。”

杨清流越来越嗜睡了，她感觉自己就是个棉花填充的人，扒拉着眼皮道：“嗯……然后呢”她趴在那个小桌上枕着手臂，静静的听着。林诗诚是在时间长河冲刷下逐渐光滑的鹅卵石，逐渐变得波澜不惊，但是自身有足够的重量，所以无论是多么大的风浪都能挺过去。但这个人又不是很守旧，好像想走就走，既可以跟着前浪顺流而下，又可以驻足在一个时间看着其他人奔涌而过，不过是选择。

“没有然后了……大部分故事的然后都是对当时没有说全的内容的补充。”林诗诚道。她点点杨清流像覆盖了交错复杂的黑色藤蔓一样头发的头，杨清流困乏的眼还留有着一条缝。天上轰鸣打雷，预告着这几日沉闷阴暗的天空的宣泄。“要下雨了，今天中午回房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