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又多了一个讨厌主角的理由，说话不切实际

大风之后总是晴天，江南地区在经历了从未有过的北方天气之后回暖的也是很慢。尽管今天已是三月的第一天，但除了中午的那一两个时辰之外，都是半暖不暖将凉未凉的天气。

“杨小姐不觉得今年的江南很奇怪吗？往常的这个时候，就算是北方也比现在暖和。”林诗诚临时接了一批平安符的单子，上午刚刚把货送出去。她刚刚走过长廊迈进庭院就看到了杨清流颓废的靠在玉兰树上。

“之前确实有过这样的，只是很少见而已。”杨清流脸上带着苦笑。“我哥和师弟要出趟远门，好像是有一修仙派里面出了个败类，要审判什么的。”

“真是勇气可嘉。”林诗诚呵呵的笑了两声。“不过我倒是好奇，令兄这也太高调了吧？”

“肯定不是真的去审判，”杨清流摆了摆手，“我哥这人啊，从来都不插手这些的，为人是挺正直，但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那这是干什么去了？”

杨清流抬眼道：“留下行踪和线索。”

“这种事情用不着两个人吧？”林诗诚道。她算是发现了，林一肃到哪里都粘着他师兄，脑子就跟被驴踢了一样。不过这个人平常就跟个傻子一样，做出这种行为也是情理之中。

“我也这样想。”杨清流闷咳几声，“算了，不说了，今天我刚领了钱，我相信我哥一定可以保护好他们两人的。”

“那你有什么可发愁的？”

“金陵北部的瘟疫死人了。”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皱皱巴巴还有折痕的三合一小报。“你看这，尸体就像是被吸干了血一样，眼球凹陷，身体干瘪，还散发着一种……啧……呃……”

“像腐肉一样的臭味吗？”林诗诚接过报纸粗略的看了看。“不过，这病最终还是会往北走的，在这之前，可能会在南边盛行一段时间吧。虽然说，会对杨小姐的钱造成损失，但是杨小姐毕竟是住在山上，至少饿不死。”

“我在想……前几天咱们送过去的那个小孩会不会……”杨清流最终还是将自己眼底的猜疑浮现了出来，她打量着林诗诚。对方是那样的从容淡定，很随意的翻着那几张报纸，就好像那张报纸上写的是：牛肉降价三文钱一斤。

无论怎么说，她和林诗诚现在只是相互保密的两个人，她和其他人的区别可能就是能和林诗诚平等的对话。看似浅薄的关系实则牢固，就像是用一根鱼线环着两个人的脖子，一人背叛两人死亡。自己呢，知道这条连着两个人的鱼线有多长，牵扯不到自己的时候怎样都好，一段牵扯到自己则是非常致命。所以自己实际需要做的，只是在牵扯到自己的时候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做了会怎么样，不利的话把鱼线往回收一收就好了。不过万幸的是，两人都还志同道合，甚至在一起行走的过程中还能有说有笑。

“你放心吧，那小孩要是带了瘟疫的话，对于她自己，对于我，对于你都没有好处。”林诗诚移开目光盯着杨清流，“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的我在你面前是最诚实的，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那个小孩，是东陆的琴川岑吗……”

“挺聪明的嘛，当然是啦。”林诗诚笑道。

“所以说那半本书，是她当时带出来的，而东陆说的那次失窃案，在咱们之后的那次，去的人……”杨清流不由自主的呼吸加速，她猛然咳嗽的站立不稳，腰弯的像虾的背。林诗诚去扶她，道：“这好像跟咱们一开始谈的瘟疫没有关系吧？”

杨清流嗓子像是被大火焚烧后斑驳的墙壁，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在生吞沙子，她接过来林诗诚倒的茶水，道：“从一开始我谈的就不是。”

“所以说那把剑呢？”林诗诚知道杨清流害怕自己的手搭在她肩上，所以将手臂横起来供对方扶着。从玉兰树到走廊里摆着的摇椅不过七步路的距离，杨清流直接瘫在了摇椅上，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我们都知道，有两把。有一把确实在我这里，另一把……”杨清流道。“林潋可能已经有了很久了。”

林诗诚绕到摇椅的后方轻轻推着，她道：“一把剑收法力，然后用法力把被杀的人的魂魄碎成渣渣，但是持剑人很容易因此自/爆然后魂魄碎成渣渣，此为\'阳\'；另一把剑收的是怨气，则是需要用阴气怨气一类的把人整死，但是持剑人没有相当的实力的话就被反噬了，此为\'阴\'。”她突然弯下/身，在杨清流的头顶上方幽幽的说。“两把剑少一把都是不一样的死法，你觉得那个疯婆子会用哪一把剑呢？”

“我这里的是阴。”杨清流道。“所以你还不明白吗？我他妈就算把剑给你，你也是没有胜算，一个能承受得了那么多的法力的人怎么可能会弱？那个疯婆子现在正需要发泄呢。而你呢？你有足够的实力保证你不被反噬……”

“我有。”

“但你就是毫无胜算！这两把剑相遇只能平衡。除非说，阳比阴厉害或者阴比阳厉害。现在的情况是第一种，本来两把剑创始之初阴阳平衡，但是你也清楚那个疯婆子到底杀了多少人，而另一把剑一直在封着！”杨清流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扶着旁边的木桌想起身。林诗诚手把摇椅往后一压，用另一只手托住杨清流即将砸到摇椅背上的脑袋。

“那就让它们平衡。”

“所以，你也要去杀人吗？”

“那你和那个疯婆子有什么区别？”

“我们没有区别，我就是她。”林诗诚道。“我是她法力过盛的产物，我……算是个容器吧。”

“这就是，她追杀你，却，不追杀你哥，的原因……”杨清流感觉喉咙变得肿胀，她难以置信。是个容器又怎么会有意识呢？为什么要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作为另一个人的附属品？现在的林诗诚又是什么？一个出逃的容器吗？

“不是的，我哥也被追杀，原因不一样。”林诗诚将手握着的摇椅摆正。“我哥是他们亲儿子。”

“他们？”

“林一肃和林潋不像，他随爹。但是，你也知道的，现在林潋身边没有那样的男人。听我哥说，他爹死了，林潋手刃的。”林诗诚平静的道。“那个疯婆子找儿子，可能还是恨那个男人吧。至于找我的话，完全是因为她现在享有的许多利益都是我带来的。”

“比如说，背锅，比如说，帮她分担法力，比如说，那个疯婆子看到我和我哥就想起了当年的他们，于是我和我哥是被逼婚过的。”

这些语句还是平常的语调，强行的闯入杨清流的脑中，各种想法感慨碰撞爆炸，她说不出一句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林诗诚平静的像河水中的鹅卵石，经过时间长河的冲刷变得圆滑平整。

“经常有人说我大逆不道，只是因为那个疯婆娘创造了我，可是这要我怎么办呢？我要是永远乖巧懂事的话肯定会不堪重负而自/爆身亡的。”

“你别说了，我想哭。”

“那就哭吧，你家有家训说不让哭的话当我没说。”

杨清流像是被各种情感堵住了嘴，她被困在了纠结的牢笼之中。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可以用善恶定义，这件事也不例外。

“如果我把那把剑给林潋，你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说到底，那个疯婆娘一直追杀我们家，也是因为我们有这把剑。”杨清流嘴角中不经意间溢出来几分笑，她没有察觉到。

“如果我是那个疯婆娘，我拿到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阴先杀满了人，这样阴阳就平衡了，然后再用阳把我杀死，收回自己的东西。而你没了和她制衡的筹码，你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之后的事，可能只有疯子才懂。”

林诗诚走到乘着呆滞的杨清流的摇椅旁，蹲下来，双手搭上杨清流的胳膊。她将自己的脸靠在自己的右手上，仰着头看那个很难得的朋友，她的左手慢慢的移动到杨清流的手背上，用自己的手背微微蹭着杨清流的手背表示安/抚。“刚好遇上瘟疫，孤魂野鬼也多，事成之后，我们就都自由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桂林山水游玩吗？我陪你呀，我们可以在下雨天撑着油纸伞买杨梅，然后我指着杨梅给你说：此是君家果。我猜你肯定会反给我一句：未闻苹果是夫子家禽。我们还可以乘着竹筏，看看这青山绿水。”

“令兄和令师弟，他们不是很要好嘛，他们也可以去干自己喜欢的事了。”

“你之前不是总嫌我不把故事说完吗？到那个时候，我绝对好好的对一个故事负责。”

“杨小姐不是很喜欢钱吗？其实我有很多家小型店铺的，那些都可以给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坐在圆桌前打着算盘记账。没了后顾之忧，我很快就能把这些店铺做大做强，全天下都会抬头仰望着我们的金山银山。”

“不用了。”

林诗诚愣住了，她睁大了眼睛，好像在质问这个好朋友还有什么不满意？

“真到那个时候，你也是该万死了，那个时候你就会变成下一个疯婆娘，你也不想那样。我也接受不了，你现在说的有多么情真意切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有多么的心痛。你完成不了的承诺，就不要乱许。”杨清流眼眶红了，淡淡的一圈，她闭上了眼睛，硬是没有一滴泪水。“那个时候你能让我还有我哥还有我师弟活着，我都该谢谢你。”

“我完成的了，你给我个给你花钱的机会好不好？”

“我的命数也就在这几年了，我只想安度晚年。”杨清流还是闭着眼睛，摇椅轻轻的晃动，她好像很快就能睡着了。

让杨清流面对现实，实在是太残酷。她谩有在现实生活的本事，却没有在现实生活的运气。所以她选择忘记自己还能活多少年，忘记所有消磨她时光的东西，每天嘻嘻哈哈的，等死亡来临的那一天。都是这样的一个人了，再去逼迫着去奋斗去努力，这实在是太恶毒。

但是林诗诚还能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