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冷知识：林诗诚口中的荒山野岭，现在的定位在北京市中心……

作者又多了一个不喜欢主角的原因，过往情史太多

“先别说这个了，此地不宜久留。”杨清流环顾四周找了个没人的僻静地方，“这回让我来用传送符。”

“杨小姐，你还是少暴露自己行踪比较好，我来。”林诗诚从对方的手中抽出那张符纸。“你猜我上次是怎么找到你的？”

其实本来还可以更快的，但是用传送符留下来的痕迹对于林诗诚来说太明显了，她就像一个勤勤恳恳的扫地工一样，拿着拖尾很大的扫把在那里边后退边清理痕迹。

转眼间就到了山脚下，杂草丛生，即便是在春天也还是枯黄一片。就是这一片简称“鸟蛋都看不到”的地方，覆盖着极为高强的空间术。当初杨家和雨家本来就是十分友好，有一些法术自然也是相通的，比较高深的呢就互相帮忙施法，两家有一段时间甚至想过合并。以至于仙门百家之间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规则：如果你实在没钱，就随便找杨家或者雨家，花一家的钱得到两家的服务。

“杨小姐，我上次出结界的时候好像没有这番景象吧？”林诗诚道。“这个打开结界的契机是什么？”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杨清流又有些闷咳的现象了，她剥开一颗药糖的糖纸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一会儿你就看到上山的路了。”

“我学过医，杨小姐最初有这种症状是什么时候？”林诗诚问道。

“当初不是一直逃难嘛，风雪交加，舟车劳顿，那个时候的我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些苦？没死都不错了。”杨清流突然微微的皱了皱眉，“可恶啊，吃到了为数不多但很难吃的姜味……”

“三山你呀，明明写文不错，怎么每回的故事都不好好的写完呢？到时候你每天需要发愁的事情就是：哎呀，钱赚的太多了，都没有地方放了……”杨清流和林诗诚坐在一长相崎岖的杂乱石头堆上，这个时候风大，她双臂抱着心又拉低了帽檐。杨清流将脑袋靠在膝盖上偏着头看林诗诚，对方的斗篷以及斗篷上的帽子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枯白的长度适中的头发和杂草没区别的在风中缠绕，她只是低垂了一下眼皮。

“太出名的话，我会被找到的。”林诗诚用她宽大的广袖披在杨清流的后背上。“而且钱这种东西够用就行，我自然可以日赚斗金，所以我每天无论是钱多还是钱少都看我的心情。如果我想长途旅行，那我当然会很快的赚到路费；如果我想归隐山林，那就无所谓赚多赚少了。”

“想听故事的话，我这里有一个，有结局，你想听的话先给我五十文钱。”

杨清流道：“黑心商家，五文钱不能再多了。”

“行吧行吧，谁让你运气好赶上了我想回忆过去的时候呢。”林诗诚无视了身后和烂泥混在一起沾着肮脏的污水的杂草群向后靠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道。“那个时候我才十五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就那三年我记得最清楚。”

“哦？”杨清流露出兴奋的表情。“被血海深仇所包围的三山迎来了她人生中的光？那么，那束光究竟是天真无邪的小白花妹妹呢？还是说是成熟稳重的有钱妹妹呢？我现在就聆听……”

“天呐，你是提前听过吗？”林诗诚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要开讲了。”

“那年我十五，刚刚浪迹江湖没有浪了两年……”

“就像我之前说的，有邪祟的时候帮别人捉鬼换钱，太平日子里就画些符纸。我是个不怎么喜欢花钱的人，一天下来三个一文钱的馒头就着榨菜就可以解决吃饭，心情好的时候买个肉包，最奢侈的时候可能就是去餐馆点了一条红烧鱼……不是买不起，而是我一个人活着，实在没有那么努力的必要，而且我还那么懒……”

“渐渐的，由于我的钱只进不出，我也是终于在荒山野岭给自己盖了一间土房子……你笑什么？有门有窗还不漏雨的，总之我挺喜欢。又因为我实在太懒，住的地方实在偏僻，方圆三座山内都找不到第二户人家。所以我今天在这个山脚下挖了红薯，明天就去那个山上挖野菜……悠哉悠哉的过了一年。”

“直到有一天我在烤红薯的时候，看到和我隔了一个小山丘的那座山脚下有一户人家，有的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女子在那个山丘上摘野花的时候抬头……我和她对视……”

“烤红薯？”

“这个相遇确实挺土，但是烤红薯真的好香……我现在仔细想想，可能是那个小女子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怎么就不可能了？虽然隔了有二十多丈，但是怎么会有人闻不到烤红薯的香味？”

“然后那个小女子像丢晦气一样丢下那一束花，飞奔下山丘，不小心绊了一跤，爬起来边跑边喊：爹！娘！山上闹鬼！”

“我的红薯烤好了，我拿着烤红薯，在风中凌乱……”

杨清流：“我可以笑吗？”

“请尽情。”

杨清流笑得前仰后合，一不小心也靠在了那个肮脏的杂草堆上。但是挺舒服。

“十几岁的我就跟个傻子一样，等我反应过来鬼就是我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的了。我白天红薯吃多了，晚上很渴，起来喝水的时候看到火光像一对蚂蚁一样从山丘那里翻过来。带队的就是那个我看到的小女子，但幸好这个时候我聪明了一回：马上换上我的道士服，然后用法力把头发和眼睛颜色弄黑，左手符纸，右手桃木剑，脖子上还挂着平安福袋……”

“拿着火把的那十几个人分成了五个人一组的小组，我自然是很轻松的找到那个小女子带队的那一组，她如履薄冰，所以他带着的那几个人也都瑟瑟发抖的跟老鼠一样。和我相撞的时候，她的火把掉了……”

“当时刚好是秋天，满山的落叶……”

“我和她疯狂的踩那一团火的时候互相踩了对方好几脚，然后我们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杨清流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瓜子：“不踩不相识？这个相遇还挺新颖的。”

“再到后来，我了解到这个小女子：她说她五行缺水，看在我也是女孩子的份上，告诉我她叫赵水水。今年十四。她说话像小兔子，长的也像，高兴的时候脸颊红红的。赵水水家挺穷，父亲好吃懒做，母亲倒是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赚钱补贴家用时对待孩子也温柔。我第一次去赵水水家里的时候，是打着帮忙抱红薯的旗号的，赵水水还有两个弟弟。家里说不上整齐，也说不上脏。两间屋子相连，外面的是一条光秃秃的土床还有上面放的两个枕头，一条被子，就再也没有别的了。里边的屋子特别小，充满了种子味。”

“我现在挺后悔当初没有穿的破烂一点去她家的，全家人都穿的不能说是得体。她父亲疼横卧在土床上，我一进门，他就不屑的哼了一声：带什么狐朋狗友，你也不学学你两个弟弟！但是赵水水的两个弟弟整天就知道找他们的母亲要钱……我帮赵水水挖了红薯，我们两个人才能抱回来，又帮他们家整理好了堆积在里屋的粮食。快到午饭的点了，我亲自下厨，用我送给他们家的一袋面下了点面条，然后他们酒足饭饱之后，赵水水的爸爸依旧是往土床上一躺：我说老婆子，你看水水不是带回来个挺勤快的小女娃吗？你还上赶着去洗碗干什么？结局就是我给他们家送了不少粮食，没收钱做了一顿饭，然后还跑到河边给他们洗了碗……洗碗的时候，那个赵家的两个儿子一直在我旁边喧哗。我不想给水水找麻烦，所以也就没有在意了。”

“现在想来，我那个时候做的也挺对。要是我给他家那两个儿子下了咒，那赵水水可能会被打的很惨……”

“赵水水她爹的坟在哪里？我不给它炸了我就不姓杨！”杨清流看着之前一直视钱如命笑口常开的林诗诚现在这幅回忆中掺杂着懊悔的模样，她气愤。哪有让客人做饭洗碗的规矩？她和林诗诚认识三个月了，平时就着谁做饭这个事情两人都要石头剪刀布。林诗诚厨艺确实精湛，但是大部分时候，杨清流作为主家还是抢着下厨，但是早上依旧抢不过早早起床在厨房的林诗诚。那个时候林诗诚都会转过身有些挑衅的笑笑：“放弃吧，你是不可能抢过我的。”

“都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就是那几座山可能都在改朝换代时的战火纷飞中被湮灭了。”

“我当时又因为赵水水在那里住了一年，我用这一年和赵水水讲述着前一年我游历山水的感悟。赵水水当时说：那你的爹娘和兄弟呢？你一介女子，就不管他们了？我回答：不是所有的娘亲都是好娘亲，而且我从没见过父亲，至于兄弟，我和他手足相残。我们的嫌隙从那时开始，她给我讲了一堆孔教三纲，我敷衍了事。”

“你不该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她身上的，”杨清流道。“你放心，你要是敢跟我讲孔教三纲，我绝对会把你一脚踹出三丈远。”

“杨小姐和我所见略同，但是谁在十几岁的时候没有犯过傻呢？”

“到了第三年，赵水水十六了，我十八。她和我说她到了出嫁的年纪，还说想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勤劳能干一点的男子。他们一家在我的帮扶下，这两年是过的越来越好，逐渐的有了些积蓄。于是赵水水就和富商家的儿子有了些交集，赵水水的父母也是想着借着女儿攀高枝。但是我分明记得，赵水水喜欢一个农民的。”

“赵水水后面不会嫁给那个富商了吧？她是眼瞎了，看不到身边有一个这么好的你吗？你看，你：温柔体贴，想有钱就有钱，厨艺好，还会奇门遁甲之术，凭一己之力将一个贫瘠的五口之家在两年内迅速有了积蓄。你说你当时在做慈善我都信！赵水水真的眼瞎！”杨清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真的羡慕赵水水。自己本来以为林诗诚算是自己的朋友了，但是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她承认她是有些酸的。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在诺大的树林里捉了一只鸟，本来和这只鸟相处的很好，有一天你带这只鸟出去放飞，这只鸟落在了一个坟墓上，静静的眼睛中流露出哀伤。但是不久之后，还是飞回到你身边了。

“我总不能强迫赵水水呆在我身边吧，我对她说：如果你和那个富商家的儿子的婚事板上钉钉了，我会给你备好马车，你坐在花轿上的时候跳下来，我可以很快的有钱，只要你上了我的马车，我就带你去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青山绿水之间。当然……我会给你的家人留一笔钱……你要是愿意的话，成亲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我觉得赵水水最后没有来找你。”

“对啊，”林诗诚一脸平静。“但是我觉得这不是她的错，杨小姐，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我能记这么多年，可能是因为年少时的不甘与难以相信吧，虽然早已释怀，但是有这么一桩事情，作为谈资也是很有趣的。”

“所以说，你喜欢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是啊……那还真是令人怀念的一段流金岁月……”

“我现在通过时间长和穿越回去变成赵水水还来得及吗？”杨清流歪头道。“我家底干净，绝对不会给你惹事生非，你要是生气了，就把金砖拍我脸上……我真的不介意跪着扫地的……”

林诗诚：“……我现在就能把金砖拍你脸上。”

“然后呢？赵水水，后来是不是还是嫁给了那个富商？”

“我就不告诉你！”林诗诚突然捂着嘴大声的笑。“想不到吧！一个故事，我就是要拆成两个来讲！”

“三山！！！”杨清流发自心底的大叫。“你把一个故事说完能怎么样！！”

“你听了下半段故事会记恨赵水水的，我都没有记恨她了，我不想抱着仇恨。”林诗诚无所谓的笑道。“就算现在赵水水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只会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感觉到你真的释怀了，”杨清流无所谓的道。“我想吃烤红薯，撒糖，狠狠的撒糖。”

“可是这里也不像是有红薯长的地方……”

杨清流眉眼弯弯的一笑：“我家的小粮仓里有的，咱们上山吧。”她站起来拍拍斗篷上的脏污。

“啊？”林诗诚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荒山野岭？分明是郁郁葱葱的春意盎然的一条上山小路，清风徐来，绿叶的枝芽渐渐绽开长了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