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羡竹深深看了眼眼前这对生她的母父，抱着浴桶往楼下走：“仙人说了那符咒一会就解了，至于其他的事，她说需要再想想，明天会给一个答复。”
俩妻夫被女儿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得发毛，刘单正要呵斥，一听这话又变了脸喜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这才是好姐姐应该有的样子……放心，你弟弟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们是姐弟，只有他好，你才能有好日子过。”
临走前两妻夫又嘱咐方羡竹夜里守在客栈要好好照顾仙人。
方羡竹说点点头，并让她们和给祖母带句话：“院子西北角的芍药花快要开了，明天早上祖母起床后记得给花浇浇水，不过我若是一天都没有回去的话就不劳烦祖母代劳了了。”
这是她和祖母的暗语。
意味着离开的时间要提前，让祖母偷偷地收拾好东西，不过若是她明天一直未归的话，那可能是又有新的变数。
“一天不浇水花又不会死。”李娥嘟囔了一句，显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
方羡竹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刚刚仙人提了一句她喜欢芍药，听见我们家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有几分兴趣，而且祖母又精于花草，若是仙人真的打算到宅邸看看，祖母侍弄最好不过了。”
刘单看了眼抱着浴桶的方羡竹，心道这死丫头力气何时这么大了？
他闻言狐疑道：“仙人会想着来看我们寻常人院子的花？你不会是诓骗我们的吧？”他知道这死丫头平时看着老实，实则家里属她最为鬼精。
“话我是带到告诉你们了，信不信都由你们。”方羡竹脸上毫不在意，她撸起袖子，埋头洗刷着浴桶不再说话。
若是往常方羡竹这样说，一准会被骂，不过今日妻夫俩心情好，自觉已经看到了那“鸡犬升天”的阳光大道，嘴上还是应承了下来，不过心道等仙人走后她们再找这死丫头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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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不该如此冲动。”房间里，秦砚冷静下来，犀利地指出问题。
她们现在还在被追杀，那两伙人随时会破阵而出，而且方羡竹还带着她的祖母，若是因此连累她们可就不好了。
李乘风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都没忍住嘛。”
有悠闲的鸟儿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她转头看着那只鸟，目光悠远宁静：“我从小被阿娘带着在市井街边摸爬滚打，寄人篱下，见识了太多人情冷暖，本以为心会硬一些，没想到我这个软心肠的性子还是没能改掉。”
寄人篱下……
当年秦砚也是寄人篱下，李乘风有同理心，反倒承托她心更冷一些。
不过她在方羡竹身上好像看到了幼时的自己，永远坚韧，永远不屈，这也是为什么秦砚没有阻止李乘风之前那些行为的原因之一；她不想见到方羡竹因这家人就这样被可惜地蹉跎了一生。
她伸了个懒腰，利落脱了皂靴跳上床，李乘风见了后脸色都变了，拉着秦砚的衣袖死命往下拽：“你还没有沐浴呢，不能躺床上，你给我赶紧下来。”
“早就用清洁术清洁一遍了。”秦砚八风不动：“我敢保证身上比刚才洗过澡的你还要干净许多。”
后者暴跳：“会清洁术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秦砚失笑：“清洁术是高阶术法，我先前真元还未完全恢复，一路上只能先保证我们的气息能够完全掩盖再说。”
李乘风拿眼神怨念地盯着面前的这家伙，半晌后她又换回之前的话题凑过去问对方：“所以你要管吗？”
还是床舒服啊！
秦砚头枕着双手感叹，她闻言朝李乘风看来：“你心里都已经有主意了还来问我干什么？跟随你的本心即可。”
“你都说了，我们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这种事情我当然要和你商量清楚；而且这世间女修者还是太少了，五州七姓里历代以女性为家主的闻人氏不出世，所以除了英华台那几位大姥和你们程院长外……”李乘风在市井见过太多先天境的女修行者因为家中人的阻碍无法去书院考学甚至修行。
秦砚明白李乘风的意思，她点点头顺着对方的话思考：“你说得不错，这个修真界的确是时候该多来点新的女修行者了，特别是力量型的女修行者。”
这也是她曾经思考过的。
自父神创世以来，这天下均以男子为尊，女子则为男子的附庸，以前世家大族送家中女辈去书院考学也不过是景上添花，为了让女儿撑得起颜面，嫁得个好夫婿罢了；而普通人家的女子就更难了，根本接触不到书院这个层次。
拿她所在的白鹿洞书院来说，女男的比例还不到四六分成，这还是程蕴玉当上院长以后努力多年的结果，以往的情况只会更糟，像现在丹阳和太沧的女男均比例是在二八分成上下浮动。
此外在这少数的女修行者中，有八成选择成为医修，故而医修偶尔也会被某些男的调侃是阴盛阳衰的存在。
不过，无论是世家大族的女子还是寻常背景的女子，在她们通过考学进入书院后，不乏有人反抗与出走，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在历届大姥努力下稍微宽松的时代，但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秦砚她们身为女子也必须多扶持女修行者挤进修真界，为“她们”夺得多席之地。
难得两人在这方面意见一致，所以夜里竟聊了很久才睡。
不过由于李乘风的抠搜，前半夜秦砚和这家伙挤在一起着实没睡好觉，她睡觉不习惯旁边有人；而李乘风睡觉又很不老实，三番五次抱上了睡梦中还在警醒着的秦砚，一下子就把她惊醒了。
秦砚每推下去，没过一会儿对方又抱了上来，直到后半夜她放弃推开对方后才逐渐睡着，但是梦里依旧警醒着。
清早。
秦砚醒来时她身旁的李乘风还在迷迷糊糊睡着，她推开对方下了床。
门外方羡竹早已经在外面看似等候多时了，她见秦砚推门出来，顿时满眼希冀朝这看来，可脚步却踌躇着不敢上前，直到秦砚叫她，她才敢挪动脚步。
秦砚上下打量了眼方羡竹，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许是没睡好，但不妨对方此刻神采奕奕：“怎么？是怕了吗？”
“我的确怕，怕您不会答应，毕竟没有人有义务去帮一个陌生人……”
秦砚站在二楼整个俯瞰大堂，桌椅上的岁月年轮都能清晰可见，她打断对方的话：“我是问你离开怕了吗？我们昨天可没有说过拒绝你的话。”
“这么说您和那位是答应了？”方羡竹眼睛一亮，闪烁着令人心向往之的曙光，她脸上挂着笑，话语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想到……没想到您会答应，离开的这一天我和祖母已经计划很久很久了……真的没想到……”
秦砚也被对方的笑意感染：“今天就走，你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
方羡竹在二楼来回踱步，余光见到母父从客栈外走了进来，她忙收起笑容恢复到原先面无表情的状态，就好像先前那个激动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秦砚瞥了一眼大堂里刚进来的那两位，指了指里面对方羡竹说：“进去和她说吧，外面有我看着。”昨天夜里她和李乘风早已经商量好了一切的对策。
方羡竹朝对方道了声谢，甫一推门进去，就见李乘风刚收拾好，对方听见她进来，头也不回道：“方羡竹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和我们走？你要考虑清楚，不怕我们对你有什么企图吗？”
“恕我愚笨，我实在想不出我一个客栈小二能让二位仙人想要加害我的理由，不过您和红衣仙人既然肯救我和祖母于水火，那来日恩情我必将报答。”
“那好，我来告诉你，因为我们在你眼里看到了野心，想成为修行者的野心。”李乘风回头：“不过你不能直接和我们一起走，我和另一位现在遇到了点困难，你若和我们一起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我们径直往南走，而你和你祖母则往西走去踞庸城在那里等我们。”
“踞庸城白鹿洞？”
李乘风点点头，从身上取下一百两银子递给方羡竹，她见对方推拒，笑了笑又道：“拿着吧，这些算是我借给你们的，将来你若是有钱了可是要记得还我的……等到了踞庸城之后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待我们解决了事情再过来找你，那边我们都安排好了。”
昨夜秦砚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她的好友万俟棋，让对方在踞庸城帮忙接应。
方羡竹这才安心地收下银子：“所以说您和另一位仙人不是丹阳书院的学生，而是白鹿洞的学生？”
“我们比你大，你若是乐意的话叫我们姐姐便好，我姓李，而外面那位姓秦，她是白鹿洞的学生，我不是。”李乘风又抓紧时间把计划告诉了她，方羡竹听后心底有些泛酸：“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我和祖母偷偷地溜走就好。”
“我们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离开这里，让她们此后都不再来骚扰你，你懂吗？”说完，李乘风抬手打碎了从储物袋里拿出的琉璃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