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仙人，里面是什么声音？”李娥甫一听见屋内传来的一声脆响，心里一惊立马手脚慌了起来：该不会是那死丫头笨手笨脚打坏了仙人的什么东西吧？
刘单也忍不住想进去瞧瞧，奈何这位素衣仙人只抱着刀往门前一站跟个守门神一样，站了那么久愣是没让她们进去，只是说自家女儿在侍候另一位仙人起床，所以现在还不能进去，他心里生怕那仙人看中了女儿不要他儿子；现在她们在门前偷偷竖起耳朵也听不见什么名堂，乍然听见脆响忽有些心里发慌。
秦砚淡淡扫了一眼面前妻夫俩，面容严肃：“进去瞧瞧怎么回事？”
门一推开，就见李乘风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满脸怒容，而她下首跪伏着的是瑟瑟发抖、正在小声哭泣的方羡竹，而方羡竹旁边则是碎了一地的琉璃盏，眼下那琉璃盏的碎片还闪着流光溢彩的光，差点亮瞎了妻夫俩的眼睛。
妻夫俩一进门看到这情况，双腿一软当场就给跪下了。
这红衣仙人本是两人里比较好说话的那一位，昨天说是一个时辰不能说话就是一个时辰，而现在确是一副凶神恶煞、怒气冲冲的模样，实在是唬人。
李乘风见了来者，手“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桌身震了震霎时被劈成了两半：“看看，这真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啊，毛手毛脚的打碎了我要送给老师的琉璃盏，便是把你们全家连同这客栈全都卖都赔不起这樽琉璃盏。”
“仙人，仙人息怒啊，这死丫头的所作所为不干我们的事啊。”刘单本来还心存一点疑惑，但是被李乘风那一掌给吓得心突突地跳，忙先把他自己给择了出来：“这死丫头任凭您的处置，您要打要杀我们绝无二话。”
“好一个绝无二话。”李乘风眉眼尽是冰冷，周遭温度都莫名其妙下降。
李娥妻夫俩心跳如雷，跪伏在地上等候头顶上的铡刀落下，她们想转头向秦砚求救，可素衣仙人只是在门边站着当木桩，丝毫不发表意见，半晌只听她们听见红衣仙人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不过，我可不打算杀她……”
秦砚尽职尽责地扮演师姐，她眉梢冷峭轻哼一声：“不杀她难以泄愤，难道你是还想留着她当你的仆人不成？”
刘单小心翼翼探风口：“对对，仙人是若是出不了气，让她为侍为仆也是可行的。”他心里还打着小算盘，这丫头若是成了仙人的侍女，然后借此勾搭上一个修行者当小的，何尝没有再次翻身的机会？到时候麟儿就有一个身为修行者的姐夫了，何愁成不了仙？
李乘风对这老家伙的小心思简直要气笑了：“那你们要不要来啊？”
刘单有些意动。
当仙人的仆从看着可比普通人要好得多了，他还记得小时候城里来了位尊贵的仙人，连仙人家的仆从都是穿金戴银、颐指气使的模样，真是好不气派。
李娥听了倒是不想，仙人的仆从不还是仆从吗？伺候人的活她可不干，她余光瞥见丈夫动摇的模样，忙偷偷地拿手掐对方的胳膊想要打消丈夫的念头。
李乘风见刘单被他妻子掐得没了动静，又摇摇头道：“真可惜了，我原都想好了，打算将你们送入苍崖山的大悲洞里，那住着世上首屈一指的医修。”
医修？
若是将来伺候好了那位医修，还能求几粒长生不老丸吃吃，是不是也代表着麟儿未来的洗髓易经丹就有了下落？
刘单刚要开口，却听见李乘风又继续道：“刚好我那位老师眼下正缺两位药人，我看你们妻夫俩就正合适，活呢也不累，就是每天帮忙试试药，试死了也不怕，到时候往药田里一扔，尸体还能化作花肥滋养药田……老师一早就托我寻两位药人，正好你们送上门来，也省得下次见她还要被她训斥不上心。”
李娥妻夫俩听得头皮发麻，刘单更是哆哆嗦嗦道：“仙人，这死丫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去啊！我若去家里人就没活路了。”
“那不行，说两名就是两名。”李乘风接着拍了拍双手，脑子里想出了个好办法来：“你不是说你上有老下有小嘛，若是不愿意我也有个巧计——不如就凑出一对女儿双全可好？这样的话你还能将全部精力用来照顾家中老母。”
妻夫俩一听这话立马嗷了起来，当场两股战战，涕泗横流，如断了她们的命根子一般：“仙人……仙人这可使不得啊，我们老刘家三代单传，家中若是没有了孩子，如何替我们刘家先祖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啊。”
李乘风闻言装作面色有些为难的样子，而后朝在一旁在看好戏的秦砚征询意见：“师姐，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秦砚冷冷道：“这还不简单，自古以来都讲究个女儿债母父还，既然他总舍不下儿子，不如就连同儿子一块送过去给老师，这样家里正好有女儿照顾老母和客栈，而他呢又能天天和儿子待在一起，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好损！
李乘风抚掌大笑：“师姐不愧是我的师姐，还是你的办法好啊！”
她低头看向下首的那对妻夫，俩人这下子嗷得更厉害了：“两位仙人，这女子……女子如何传宗接代啊？仙人您行行好，放过我家小儿和小人吧，我给您磕头了，我家男丁三脉单传，可不能到我这就断了……”
说着，他砰砰往地上磕着响头，他的妻子也帮着求情跟着一起磕。
“怎么？就你家生孩子合着是你个男人生的不成？”秦砚大怒，目光沉沉道：“我好心给你们出主意，结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师妹，这不听话还选什么药人？不如将他们全都杀了吧。”
刘单吓得鼻涕眼泪糊一脸，李乘风装作面露不忍的样子，嘴上安慰了一下秦砚，转头又道：“我师姐脾气不好你们也是知道的……这样吧，不如你把你妻子赔给我也行，正好母女作个伴。”
男人……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涉及到男人的尊严问题，刘单想反驳，但是一看到秦砚那张暴怒的脸，话又全噎了回去；接着他听见素衣仙人又指名道姓要了他妻子，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没再吭声，只要不是他和麟儿就行。
一旁李娥一听见自己要被送去做药人，而丈夫此刻却连个屁都没放，当即气得怒火中烧忘了现在的情形，十个指甲一挠单方面和她的丈夫撕打起来。
“刘单，你竟然想送我去当狗屁倒灶的药人？我嫁到你们家替你生儿育女了多少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竟然要送我去死？我娘家人现在都还没死全呢，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挨打的刘单没有还手。
对啊，他大舅哥前些日子吹嘘攀上了明家的商路，不能得罪；而且麟儿现在也需要舅家的扶持，眼下红衣仙人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若是他朝舅家再借上一笔钱等麟儿师傅回来买下那洗髓易经丹，何愁将来没有翻身之日？
刘单心思百转千回，当下就做了决定，伏在地上谄媚献计：“仙人，小人还有一老母在家中。”意思不言而喻。
亏你也想得出来？趴在地上的方羡竹低头掩饰住自己满眼的讥诮。
秦砚和李乘风对视一眼，其实这一步就连她们也不确定是否能成功，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狠心卖母卖女，还是他自己提出来——如此这样的话就不需要她们再改行其他办法了。
“哦？你家中老母？”
李乘风摇了摇头不假思索拒绝，满脸嫌弃道：“年龄太大，不行不行，稍不注意就将人弄死了，哪里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耐用，老师若是见到了年龄比她还大的药人，定是要骂我。”
刘单心里已下了决定，跪在地上极力推荐：“小人家中那位老母年纪还不过半百，身体康健，绝对没有问题。”
李乘风满脸纠结，半晌她道：“我这人心肠好，你们既然都不愿去我也不想强求……这样吧，带我去你们家里见上一见，若是此法可行，我便是拼上被老师骂的风险也要让你们一家如愿。”
妻夫俩忙不迭地跪伏磕头：“多谢仙人多谢仙人，仙人真是心善。”
一行人风风火火直奔宅邸。
秦砚趁机和方羡竹慢走几步，她借着身形掩护偷偷地拿出一个储物袋交给对方：“这是储物袋，没有禁制，里面有三两银子、一把木刀和传音笺，传音笺和储物袋都还没认主，等你到了踞庸城后记得用传音笺向我们报个平安。”
“若是有什么麻烦的话，拿着那个木刀去找书院百草堂的苏婴或青云崖的万俟棋帮忙，我嘱托过她们，里面我还放了几道刀风，可以保你一路平安。”
木刀是个用木头雕成的小刀，上面还刻着“万俟”二字，不会是北境那个传闻中的万俟家吧？方羡竹小声地朝秦砚道了声谢，眼底弥漫上了一层雾气。
这家宅邸看着不大不小，两进的宅院，还有两三个仆人在侍弄花草。
刘单这家伙是个会做戏的，一进门就哭着喊着找娘，直接引着一众人去了方羡竹祖母的房间里，扑上去抱着他娘的腿就开始杀猪般的哀嚎：“娘，我的亲娘，儿子实在是不孝，护不住你。”
方成玉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正满心满意地在家等着孙女接她走，没想到忽然听到刘单的呼喊，心里一突噜以为事情败露了——结果她那儿子一进门抱着她的腿就嗷嗷叫，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孙女和两位面目陌生的少女。
这是怎么回事？她朝孙女看去。
方羡竹悄悄对祖母点了点头，示意她计划成功了，她们很快能离开这里。
刘单继续哭，就好像他娘现在已经离去了一样：“娘啊，都怪羡竹那个死丫头得罪了仙人，现在仙人说要带您离开，我不舍得！可是儿子我是个没本事的，留不住您，您要怪就怪羡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