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玉本就不太宽敞的房间里站满了人，秦砚借着火气不耐烦地踢了刘单一脚，脸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哭什么哭？嚎丧呢？我们接人是去当药人又不是去送死，做这个样子给谁看？”

真他爹的虚伪至极，为了救自己和宝贝儿子，情愿送生养他的老母去死。

刘单见好就收，忙擦了擦眼泪起身道：“仙人说得极是，仙人是接我娘过去享福的，您千万别怕啊娘。”后面那句话是对方成玉说的，面上担心和不舍混杂在一起做足了一副孝子的模样。

“单儿，什么药人啊？娘害怕，娘不想去，你跟仙人求求情，娘就在家里哪都不去。”方成玉也是个人精，立马反应过来，她一脸害怕地死死拉着刘单的手，拽得刘单的手生疼，心道自家老娘的手劲何时变得如此大了，好疼啊。

秦砚立在借着窗外的透进来的日光打量着眼前这位妇人。

年纪看着比她外祖母小些，头上却已经有了不少银丝，身上也没有什么首饰，耳环是金包银的，手腕上只单单戴着一个玉镯，也不是什么好的；脸上看着一副害怕的模样，但是她却在对方眼底看到和方羡竹一样的野心和精明。

——秦砚很高兴。

刘单死劲抽出手来，一副循循善诱的口气：“我的娘，就当是为了您的儿子、儿媳还有宝贝疙瘩麟儿，您就应下来吧，难道您忍心看着您儿子孙子在外面受苦？而且羡竹也跟着去，这丫头会替儿子尽孝在您旁边帮忙照顾您的。”

方成玉明白了自己未来的命运，缓缓流泪不肯再说话。

一旁的李乘风随即下了决定：“看着身体也还行，身子骨应该撑得住，就她了，你这次应该不会再改了吧？”

全程跟买卖人口似的……

刘单点头哈腰：“绝对不会了。”

李乘风因为办成了事，心情这才好了些，她大手一挥：“那好，你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时间不等人，我和师姐现在就要将你们两位药人献给老师。”

“啊？还要收拾东西？”刘单有些言语间似乎不太情愿。

老娘和那死丫头都是要踏入鬼门关的人了，没必要再带东西了，而且家中钱财本就不多，他还等着留给麟儿呢。

这刘单还真够绝的，秦砚看出对方的小心思，冷笑一声：“就是死人还讲究个往棺材里放一两件陪葬品呢。”

刘单被斥得老脸一红。

他和妻子又转头去和方成玉表达自己的不舍，顺便盯着他娘千万别把家中贵重的东西拿走就行，家中现在为了给麟儿凑丹药钱，都要穷得揭不开锅了。

方成玉一早就收拾好了，她昨天收到孙女的消息后便将值钱的小东西都收拾藏在了身上，现下只收拾了些衣物。

面对儿子一家那不舍的表情，都是装个外人看的，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巴不得现在赶紧走，但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不舍的伤心模样，老泪纵横。

这儿子……

她是一刻也不想见了！

而方羡竹在家就是个冷性子，若是临走前表现出不舍或者求情，那才让刘单看出猫腻了呢，她面无表情地收拾着衣物，整双眼都哭肿了，满头凌乱，脸上全然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刘单眼神复杂地看向不远处独自收拾衣物的方羡竹，自己和儿子差点被送为药人，他现在恨毒了这个女儿，若不是要被送去当药人，他一准将人打杀。

眼下方成玉那边挺热闹，而方羡竹这边则主打一个冷清，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只心心念念着自己快要离开了。

李乘风见人收拾停当，直接和秦砚联手布下传送阵将两人传送走：“人既然已经传走，那么我们也该启程回书院了。”说完，两人顺手消弭掉她们的踪迹，转身欲离开这里。

刘单见眼前人一下子没了，感叹仙人修为之高深的同时，心里又骂了方羡竹几句，若不是她打碎了仙人送与老师的琉璃盏，母亲何须要被迫当药人？

没准现在被传送走的就是他家的宝贝麟儿了，只不过地点却是丹阳书院而不是什么大悲崖。

秦砚二人不妨碰见刚回来的刘麟。

两人很有默契，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对方，这副不将他看在眼里的样子气得刘麟直跳脚，他指着离开的那俩背影低声咒骂，却被李娥捂住了嘴巴：“我的乖乖哎，这两位仙人你惹不起，你姐姐和祖母都被送去当药人了，你是娘和爹的命根子，我们可不想看到你有事。”

刘麟神色恶狠狠道：“哼，等我师傅回来了，自然会有她们好看的！”

他刚和好友从外面疯玩了一夜，眼下听见方羡竹和祖母都被带走了，十分愤怒想找她们要回人来，他并不在意方羡竹和祖母，只是因为二人都是属于他的所有物——这种想法就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很没有面子一样，无关其他。

刘单见状难得呵斥：“回来！你没有修为可是要送命的，这些天我看你是玩得忘了姓了，待你师傅回来之前都不准再出门，丹药钱我会给你准备好。”

刘麟难以置信他爹竟会凶他，当即扔下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旁边李娥站在门口看了看儿子生气地离开，又看了看仙人逐渐开始远去的背影，悲从心头起，低低地啜泣起来。

刘单不耐烦：“你又哭什么？”

李娥拿着帕子哽咽：“我怎么不能哭？麟儿还小你就这样凶他，而羡竹好歹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虽然我更疼麟儿，但是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是看着她长大的，眼下家中只剩下麟儿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还有咱娘……娘她自我嫁过来这么多年都没有为难过我，对我是极好的……”

“行了！”刘单打断李娥的低低叙述：“死不死的还不一定呢，仙人拿她们试药，万一她们吃了那好丹药，许是长生不老都有可能。”

只是这句话不知是给妻子说的，还是给自己说的？

————

秦砚和李乘风布了个传送阵后真元又消耗不少，她们骑着买来的马一路掩盖踪迹和气息往南走，夜间在林间凑合着睡了一觉，白天又继续赶路。

等真元恢复至完全，两人才布下传送阵传送——不过这个也会带来一定的危险，待她们传走后无人在原地消弭阵法的踪迹，很可能会有暴露的风险。

但是李乘风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她们二人距离淮阴城明家不过还有一天的路程，紧赶慢赶的话足够了。

两人传送后，继续向南疾行，却不想被来者挡了个正着。

乔羽笑道：“又见面了。”

她们知道对方会很快出来，却没想到这两拨人竟然破阵得那么早，而且还拦到了她们的前面，按照时间逆推，甚至还不到一天的时间，秦砚和李乘风此刻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李乘风揉了揉太阳穴叹道：“都快到家门口了，也不让我进去见一见。”

周遭林间茂密，像极了前两天的那个夜晚，前来杀秦砚的温家人带人站在了树梢上，神色隐在兜帽下；杀李乘风的明家人立在另一边，手上的双刀欢快地打着转，显然两边已经达成了合作。

“哈，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们温家和明家达成合作？看来是非要杀我们不可了。”秦砚讥讽道。

温家和明家自千百年以来一直积怨已久，乔羽乍然一听才知道合作对象原来是温家人，先前她们合作绝口不提来历，这下却被秦砚一语道破。

她眼神不明意味上挑，但嘴上还是说道：“别想挑拨离间。”

眼前大多都是千帆过的修为，将近有六七人之多——之前她们在阵中互相掐架也损失了不少人，不过这看起来似乎依旧会是一次毫无悬念的结果；秦砚目光冷峻，紧握刀柄，将刀抵在身前。

乔羽头一歪，乔五意会立即束阵点眼，霎时，眼前斗转星移扬起一片沙尘来，期间阵眼中隐隐约约闪动着红色的火光，星河流转相辅相成，秦砚感觉到极大的威压向她袭来。

两只马儿受不了这威压，开始只是焦躁不安，到后来当场暴毙而亡。

这是燕回阵！

越是高阶的阵法所需要的布阵时间就越长，看来乔羽一行人早已经在这等候多时了，她们算是自投罗网。

秦砚拽着李乘风急急往后撤去，却见乔羽和温家人带着身后的武修直逼而来，她双眼微眯将李乘风甩开，而后手腕一抖，袖中藏匿的几枚飞镖在泛着寒光角度极为刁钻地朝对方射去。

身边那位修为最低的百尺楼武修来不及被击了个正着，额头上立马现出一个血洞汩汩地往外流血，乔羽见此心里一惊，双刀一转打开正要击中她面门的飞镖，如游龙般借着树干跳起劈下去。

秦砚迅速蹿开，却不妨被温家人从身后偷袭一记重拳直抵背部。

嘴角生生溢出一道血线来，秦砚差点被打懵了，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此刻的五脏六腑都被打得气血翻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