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广播在放沈以诚的《告白》。

黄新月站在一楼平台前的台阶上跟着哼唱。她的手背在身后，只有后半只脚掌着地，在台阶上跳上跳下。

陈述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她背着手跳台阶的样子。

旁边两个打闹的学生，其中一个突然后退了两步正好撞上她。

“小心！”

黄新月没站稳，脚下一滑，身子向前倒去，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下意识抓紧。

夏末的樟树昨晚淋了一整夜的暴雨，此时正青翠欲滴，在落日下折射出透着亮的翠色。而广播的音乐正放到高潮，歌词依稀分辨出是

「因为你爱上整个夏末」

陈述迈开的步子生生止住。

少男与少女穿着的校服在微风下轻晃，他们四目相对，如偶像剧一般的相遇，甚至连bgm都如量身定做般贴合。黄新月怔怔和男生对视了两秒，然后松开手站稳。

“周洲。”

“谢谢。”

“没事，”男生松开手，“你在等褚佳妍吗。”

撞到她的男生在旁边连连道歉，黄新月拜拜手说没事，然后朝着周洲点点头。

周洲另一只手抱了一摞卷子，他从中抽出一叠递给黄新月：“这是你们班的物理卷子，那我就直接给你了。”给完卷子，他抬脚向楼梯走去。

新月应声接过试卷，余光瞥见褚佳妍正从教室里走出来。

“诶周洲。”

周洲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你…你那个物理考几分？”

“97。”

“月月！”褚佳妍拿着饭盒走过来叫她。

“你呢，你考几分？”周洲又走了回来。

“啊，哦哦我看看。”黄新月摊开那叠卷子找出自己的，“94。”她把自己的卷子抽出来。

“你们班最高分好像也是97。”

“是吗，那应该是班长吧。”

褚佳妍缓步走到黄新月身边站定，沉默地看着两个人的交流，他们是学校的尖子生，谈论成绩的时候好像有无形的罩子隔开了别人。

崇明的夏季校服是裙子，但褚佳妍从来不穿，她总是穿着春装的长裤。而黄新月不一样，她最喜欢穿裙子，她的腿又长又细又直。如果自己有她这么漂亮的腿，也会很爱穿裙子吧。

新月挽住褚佳妍的手，对周洲摆摆手：“那我们先走了。”

褚佳妍也对周洲挥了挥手。

……

学校行政楼一楼有半开放的休息区，黄新月和褚佳妍坐在一起吃褚佳妍从家里带来的晚饭。

“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啊，我看你走出来特意把周洲喊住的呢。”

褚佳妍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扯出了个笑脸：“我不知道说什么嘛。”

黄新月皱皱鼻子，夹了块排骨啃。

“月月。”

“嗯？”

“你觉得，周洲怎么样啊。”

“什吗者么昂 。”黄新月正努力用牙齿和舌头把肉从骨头上剥下来。

“如果是你，你会……”褚佳妍的声音越说越小，“算了，没什么。”

她了解黄新月，她绝不会喜欢自己喜欢的男孩。

新月吐出一块骨头：“你怎么话讲一半。”

“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太蠢了。”褚佳妍笑着说，又夹了块排骨放黄新月碗里，“你吃吧，我不太饿。”

…

陈述回到教室，翻开新月的地理笔记。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字，她的地理笔记字写得很工整，画了几大洲的简图，又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了暖寒流。

浅蓝色的笔在右上方标注：

摩尔曼斯克港，位于北大西洋暖流入口处，周围海水盐度较高，冻结点低，是北极圈唯一一个不冻港。

陈述的手指停留在【唯一一个】

小骗子，说好不会忘记我的。

他想到刚刚黄新月磕磕绊绊叫住那个男生的样子。

她也有面对男生紧张的时候吗。

她也会…为了和某个人多说几句话而绞尽脑汁吗。

陈述边想着，边往后翻着地理笔记。

突然，他看到某一页上用铅笔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字。

周洲。

很轻的笔迹，横竖撇捺每一笔都是克制，是那种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写上去的字迹。

忽然觉得心脏被什么捏住了，呼吸一下都生疼。

陈述的手抚上心脏的位置，掌心用力按住难受的心脏，仿佛挤压能够让这个拥有全身最强韧肌肉的器官好受一些。

原来，她已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吗……

他自然也看到过英语数学都位于榜首的那个名字，也听到黄新月管那个扶住她的男生道谢。

和他不一样，是那种老师都会喜欢的好学生的样子，温温和和，看起来从容坦率，永远走在阳光下。

她那样的人，大概本就该和那样的男生站在一起。

但是，

他犹豫了会儿，拿出橡皮，轻轻擦掉了那个名字。

……

周一的早自习。

班主任把成绩排名贴在了后面的黑板上。一群人蠢蠢欲动，却碍于班主任的威严不敢一拥而上。

“好了，知道你们很想知道成绩，一个个安静走过去去看，不要一窝蜂挤在那里。”

卢望川第一个跳起来走到后面。

孙以禾举起语文书挡在前面，背靠在椅子上，小声问黄新月：“月月，你说这次第一名会是陈述吗？”

黄新月正在用暗记笔背单词，闻言把墨绿色的透明卡片架在孙以禾脖子上：“再敢妄言，杀无赦。”

“哦，”孙以禾一只手捂住嘴，“那你说陈述会是第二名吗？”

黄新月还想说什么，卢望川已经回到座位上，冲着黄新月比了一个二，又指了指前面的班长，比了一个一。

黄新月满意地拿掉架在孙以禾脖子上的卡片：“不好意思，第一第二还是我和班长的呢。”

见看成绩的人少了些，孙以禾放下书，起身拉着黄新月走到后面。

第一 杨嘉遇年段第4

第二黄新月年段第7

……

第五 陈述年段第26

黄新月挑眉，指着排名对孙以禾说：“看到没，差得远呢。”

“哎，看来不够势均力敌啊。”孙以禾摸摸下巴，叹了口气。

“都说了我是女强剧本。”黄新月想到昨天她问完陈述那个问题后陈述的反应，“而且你这个也太一厢情愿了吧，都不过问一下主演的意见就生磕吗。”

“你不懂，磕产品磕的就是一个氛围感，同框即是发糖，更何况你们这前后桌。”

黄新月轻哼一声，揉了揉孙以禾的脑袋走回座位。

孙以禾摸了摸脑袋，转头看自己的排名，班级21，年段131。

她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拉出一个笑脸，暗暗鼓劲后，也走回自己的位置。

黄新月坐到椅子上，陈述轻轻戳了戳她的背。

黄新月没有回头，她侧耳靠近后面：“怎么了？”

“考得好吗？”

黄新月得意地挑眉：“比你好。”

她等了半晌，没听到身后人的回复，转过头，看到陈述有些低气压地坐着，他的刘海比刚开学的时候长长了些，压住眉毛。虽然这人很少有开心的表情，就算是笑也是轻轻的、淡淡的，但这会儿却是直接把不开心写在了脸上。

“呃，但你考得也挺好的。”她怀疑自己的语气打击到了陈述。

陈述轻扯嘴角，没有应声。

黄新月眨眨眼，看来是对自己的成绩很不满意了，为了自己不会愧疚得半夜睡不着，她决定采取一些补救措施。

新月从活页本上取下一张，背手传给陈述。

【其实你考得还行，班第五，段二十几的】

陈述勾唇，坐了一会儿，才拿出笔写回复。

半晌，他戳了戳她的背，黄新月把手背到身后接过他递来的纸。

【不太好，你帮帮我吧学霸】

黄新月被这个“学霸”取悦了，要知道被成绩没那么好的同学叫学霸和被成绩不错的同学叫学霸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更何况这个人还在她最擅长的学科上压过自己一头。

她大笔一挥，又把纸传给陈述。

【行吧（墨镜小人）】

陈述轻笑，把纸折好，夹进了语文书的封面。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吃软不吃硬啊。

……

下午。

一班五班六班上同一节体育课。

崇明的体育课，男女生是分开上课的，由于教男生的体育老师带校攀岩队去市里参加比赛，男生们的这节课整节自由活动。

—

黄新月边做准备活动边悄步挪到一班的队伍。

“阿妍，等下去小卖部吗？”

褚佳妍点点头，她看了看体育馆外往室外球场跑的男生，犹豫着开口：

“你想去看他们打球吗？”

黄新月了然，故意笑着逗褚佳妍。

“这么热的天，我可不去。”

褚佳妍撅起嘴，趁着弓步压腿握住黄新月的脚踝。

“你去不去嘛！”她小主人往前轻拽黄新月的脚踝，黄新月站不稳，一只手撑在地上。

“我去我去。”她笑着答应。

……

黄新月一手提着冰汽水一手拉着褚佳妍的手跑向室外篮球场，树荫下的位置不多，她可不想晒着太阳看打球。

陈述没有加入五班和六班的友谊赛，他坐在一边，卢望川满身是汗地坐到他旁边。

“陈述，你不打吗？”

陈述看着另一边坐在树荫下背单词的周洲，摇了摇头。

“太晒了。”

“ 怪不得你这么白，平时都不晒太阳啊。”

陈述点了点头，转身就看见黄新月拉着褚佳妍跑过来。

她们在球场边选了处阴凉的位置坐下，黄新月原本要去周洲旁边坐，硬是被褚佳妍给拉住。

“太明显了月月！”褚佳妍说什么也不要坐到周洲那边。

“这有什么呀，你不就是来看他打球的吗。”

褚佳妍连连摇头，拉着黄新月走到另一角的树荫。

“这么多人，我们去他旁边坐着，好奇怪啊。”

黄新月不解地眯着眼睛：“好吧，你们恋爱少女的心思我不懂。”

她穿的是上体育课的运动服，径直大剌剌地坐下。

陈述看了眼对面合上单词书的周洲。

他旋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起身说走吧。

“蛤？” 卢望川挠了挠头追上去，“你不是说太晒了不打吗？”

另一边，周洲把课本放下，脱了衬衫走上球场。

“精彩啊！”

孙以禾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黄新月和褚佳妍身后。

“什么？”黄新月不解地扭头。

“你们看，这是一场普通的球赛吗？不是！这是校草与校草之间的较量，五班周洲vs六班陈述，温柔系与高冷系的对决，究竟鹿死谁手，让我们拭目以待！”

黄新月笑出了声：“你还挺适合当解说员的。”

孙以禾扶了扶眼镜：“不瞒你说，这也是我的职业规划之一。”

“他们俩是校草吗，我们学校还有评过这种东西？”褚佳妍在一旁问道。

“没有，是我自己评的。”孙以禾挪着屁股坐到黄新月旁边，“这年头谁家正经学校会像小说里一样票选校花校草。”

“说校草太不严谨了，新生都还没来呢。”黄新月喝了口冰汽水，“最多是级草。”

级草陈述往树荫下看了一眼，他蹲下紧了紧鞋带，站到了小前锋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篮球比赛的规则是现查的，如有错误，望勿细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