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觉得陈述特别有小说男主气质吗,就是那种救赎文男主,周洲嘛,在小说里都是深情男二才有这种人设。”孙以禾抱膝托着下巴。
“你不如干脆说陈述比较丧。”黄新月把冰汽水敷在自己脸上,“而且如果世界有既定的主角,那每个人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正说罢,周洲投进了一个三分。
“你看,男二进球了,这不符合小说逻辑吧。”黄新月指着周洲道。
陈述用衣角擦汗,转身的时候看到新月指着周洲。
他皱了皱眉。
“小说里男二也会进球啊,重要的是,”孙以禾眯起眼睛比出一个一的手势,“——谁是最后的比分赢家。”
“赌不赌,陈述会是本场mvp。”
阳光斜下来,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到新月的眼睛,她用手挡住,看了会儿球场。
“好啊,赌啊。”她笑着应答。
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冲着球场大喊:“喂,今天进球最多的人,接下来一周的饭我买单,都好好打啊!”
球场上跑着的人都停了下来,转头望她。
“什么情况?”五班的一个同学擦了把汗。
这时孙以禾也站了起来,振臂高呼:“陈述!我赌了你赢的,给我嘎嘎进球!”
卢望川喘着气把胳膊靠到陈述肩上:“哥,她们好像是在赌你会不会赢啊。”
陈述沉默了会儿,他拍开卢望川的胳膊,径直朝新月走去。
他腿长,几步就迈到黄新月跟前。
他走到树荫前站定,阴影将他们划成两方,陈述站在阳光下,新月站在树影里。
黄新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干嘛,我们打个赌,你要杀我灭口?”
“你,不赌我赢吗?”陈述垂着眸,一脸受伤的表情。
“打赌诶,怎么能两方选同一边。”黄新月叉腰向前一步——她走进了阳光里,“你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一副我很对不起你的样子。”
她离陈述只有半臂的距离。
他轻笑:“要是我赢了怎么办?”
他向前半步,鞋尖碰到黄新月的鞋尖:“要是我进球最多,怎么办?”
“那我也请你吃一周的饭咯。”黄新月扬眉道。
“不用请我吃饭。”陈述截断了她的话,“答应我一个愿望就好,课代表。”他学着班里同学一样叫她。
黄新月眯起眼,审视半晌,她后退一步:“好,你赢了,本美女满足你一个愿望。”
球赛重新开场,还找了个人专门做裁判。
三个班的同学都被吸引了过来,一时间球场周围围满了人。
或许是氛围涨人气势,好多女生都大声喊着某某的名字,要他加油。
哨声吹响,比赛开始。
卢望川隔着半个球场把球传给陈述。
球场上的陈述不似平日里沉郁,他白到反光的皮肤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他拍着球一路冲到篮下,防守的同学防他不及,陈述一个转身,跨步上篮。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进球后,他把被汗浸湿的刘海往后抓,露出精致的眉骨。
黄新月明明赌了他输,此时眼神却全然聚焦在他的身上。她怀疑这欢呼属于骨传导,不仅震得她脚底发麻,胸口也有点麻麻的。
坐前后桌的这一星期,如果要黄新月用什么词来形容陈述,大概就是沉默寡言,且有点丧,哪怕笑也是淡淡的,轻飘飘像羽毛一样。
他好像做什么都不太能打起精神。
此刻她却在他身上看到了恣意。
仿佛有什么开关被拧开了,拧开这个开关很费力,因为水流堵在后面,经年累月。然而一旦拧开它,就再没有什么阻碍。
可恶。
黄新月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好像有点被他帅到了。
周洲把陈述拦在三分线外。
他闪身做了个假动作,然后直接投了个三分。
欢呼声里,孙以禾撞了撞黄新月的肩膀。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嗯…还行吧。”
“哦~还行啊,”孙以禾一副了然的表情,“还行在你这儿也是个高评价了。”
“赌输了的话,你要赔我什么赌注?”
黄新月转头笑着说:“你想要什么赌注?”
孙以禾抿着作出嘴仓鼠嚼食的样子想了会儿。
“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不过,”
“如果有天我被我爸妈扫地出门了,希望你能收留我吧。”
黄新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我收留你。”
距离下课还有一分钟,目前场上比分8:8平,进球最多的是周洲和陈述,各进了5分。
陈述从五班手里截了球,三两步跑到篮下。
球离手的瞬间,他被人扑倒。
球进了,但没人去理那颗篮球。
围观的同学发出一阵惊呼。
球场上的男生围了上去,那个把陈述扑倒的同学站在旁边道歉。
卢望川拨开凑在前面的脑袋看了一眼。
“卧槽!流这么多血。”他扶着脑袋走到一边,“不行了,我晕血。”
班长皱着眉上前,陈述已经被班里的男生扶起来,他的右腿蹭破了一大片,血肉模糊,鲜血直流,白色的袜子被浸透染成了深红色。
“你先去医务室吧,下节课我帮你和老师请假。”班长找了两个班里的男生扶他。
两个男生架着他的手臂扶他去了医务室。
路过新月跟前的时候,陈述好像是右腿使不上力气,崴了一下,他皱眉叹气的瞬间,抬眼看了下黄新月。
孙以禾站在旁边摸摸下巴。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朵白莲花啊。
……
语文课上到一半,黄新月撑着脸听老师复习《陈情表》,有些心不在焉。她犹豫了一会儿,举手说自己肚子疼,打算遛到医务室去看看陈述。
医务室要绕过两栋教学楼,黄新月一路小跑,来到了医务室门口。
她缓了缓呼吸,推门进去。
医务室的老师常年不见人影,黄新月走到里面的隔间,没开灯,她看到陈述正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
又来了,那种表情。
刚才的精气神全部不见,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
黄新月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心情不好,她摸到墙边帘子后的开关,打开了灯。
“陈述。”她抬步走到床边。
陈述忽然感到房间一亮,转头就看到了黄新月。
“你怎么来了?”
“你腿怎么样?”两个人同时开口。
陈述垂下眸子:“医生说最好去打一针破伤风。
新月叹了口气,在边上的床坐下。
“我偷溜出来的,我和老师说我上厕所,等下下课前得赶回去。”
她看了眼陈述的腿,不知是医生处理的还是他自己处理的,已经包上了纱布。
“这是医生给你包的吗?”
陈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嗯,擦了生理盐水和碘伏,纱布明天就能拆了。”
新月难得地沉默了会。
“你想要什么愿望?”
陈述眨了眨眼。
“你来这里,就为了问愿望。”
“…我是看你摔成那样,所以过来看看。”黄新月摸了摸鼻子,“要不是我和以禾打赌,你们也不会打那么激烈。”
陈述轻笑。这话说得,不知道的以为是谁和谁打起来了。
“……我讲话很好笑吗”
陈述的笑容更大了,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半晌,他才抬头正色道
“不是。”
“不怪你。”
“只是我太想赢了。”
黄新月皱眉。
“就为了个愿望?我先申明太过分的我可不会答应。”
“不是。”他摇了摇头,浓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新月。我只是,想你能看着我。
……
因为腿伤,班主任特许陈述不用上晚自习,可以在寝室里休息。
陈述坐在寝室里看手机。
崇明并不允许学生把手机带来学校,但这样做的学生不在少数。
卢望川正用微信给他弹消息。
我把比奇堡炸上了天:【哥,你腿咋样了,我看你流了好多血啊】
【不是兄弟我不扶你,兄弟我晕血啊!】
【痛哭流涕.jpg】
陈述笑了笑,大约是终于离开了乌烟瘴气的环境,他觉得自己转学之后笑的次数都变多了。
地卫一:【没大碍】
我把比奇堡炸上了天:【那就好!】
【不说了,老师巡逻,兄弟先撤了】
【奴才告退.jpg】
陈述关掉手机,反扣在桌上,拿起笔打算做题。
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点进微信消息,还来不及反应,手机已经自动面容解锁解锁,进入消息页面。
是董心晚给他发的消息,问他开学考的排名。
陈述的眼神暗了下来,他按灭屏幕,又把手机倒扣到桌上。
一会儿,董心晚直接打了电话进来。
他皱了皱眉,接起电话。
“喂,妈。”
“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你们成绩都已经发了吧。”
“你们老师都和我说了,陈述,你才考了班级第五,年段快三十名,这是什么成绩?”陈述在心里暗笑她的虚伪,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却还要装模作样询问一番。
“你哥哥高中的时候,哪次不是年纪前三,从来不让家长操心,你倒好,转个学,成绩一落千丈。”
“是不是没人在那边管着你,你就放飞自我了……”
“妈,”陈述打断对方的咄咄逼人,“我知道了。”
“我下次会考好的。”
对面像是被他的态度取悦了,又转而苦口婆心道:
“你不要觉得妈妈是在逼你,妈妈都是为你好,你爸爸年纪大了……”
“我知道的,妈。”
“我知道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还要写作业。”
“先等等,你们老师发信息来说,你今天把腿摔伤了,怎么摔的?高三的人了,还这么没头没脑地。”
“我不小心摔的,”他说,“您还有其他事吗。”
对方又说了几句,他一个字没听,把手机放在桌上,等对面先挂了电话。
挺可笑的。
在她那里,自己受伤还比不上成绩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