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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山河影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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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告诉她许愿的地方,把干净新鲜的野菜塞到她手里,握住她的手试探着喊她姐姐。还有大雨滂沱中想带她逃跑的力气,那只小手把她拽地牢牢的。

宛若将许随意往身边带了带,“您别费力说话,我们先回去吧。”

衙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主簿看见回来的人慌忙上去。谢大人昏迷不醒,贵人看着也伤地不轻。万一上面怪罪下来,他可没有刺史大人那样的背景可以免罪。

主簿一路跟着人,到院门口被人拦下。公主出事,宛若的语气不甚好,“您止步。”

宛若在门外等了片刻,大夫背着药箱出来将方子递给她,“这里两份药,一份外敷伤处,一份内服驱寒。伤处严重,用药的时候小心点。”

许随意也从屋里出来,她换了一身衣裳,半湿的头发被绾起。一幅准备出门的样子。

“小祖宗,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哪里?”宛若拦住人,触及到的手冰凉。

许随意看地是别院方向,谢长亭住在那里。恐怕眼下他的院子里正手忙脚乱,没有人有心思去招待一个公主。她的身上有伤,宛若自然不希望她折腾。

“谢大人肯定不会有事的,临天台的仙气庇佑,他定能安然。”宛若说些旁的话安慰,“您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天知道,她看着公主这浑浑噩噩的样子就忍不住冒水汽。

许随意坚持,“我想去看看他。”

宛若拧不过她,又去屋里拿来披风和帷帽,把人裹地严实才往别院去。门外就能听到动静,换水的拿药的。房门推开又关上,许随意听到秦青阳的声音,他哀求那人救救谢长亭。

许随意站在伞下一言不发,她看着屋里的人端出一盆猩红的水,神色担忧。

“公主怎么不休息?”

骤然响起的声音令许随意一惊,她慌张地抬起头对上许礼意的视线。自从她和谢长亭走在一起后,许礼意看她的眼神就多了很多情绪,那种直面而来的探究和诧异。

而且这种诧异在现在他看到许随意站在院外时达到顶峰,谁会在带着一身伤等着另一个人的安危。

她或许应该解释两句,想说自己只是感激谢大人的舍命相救。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和许礼意一起安静站在门外。

秦青阳用力打开门,看见外头的人眼神一亮。他不顾大雨跑到许礼意面前,“小将军有没有许小姐的贴身物品?”

许礼意将伞分了一半,“没有,随意的东西我没有带到徐州。”那些零碎的记忆都被锁在淮安许家的深宅里,可能以后都不会在触碰。

他看秦青阳的神色黯淡下去,表现地不知所措。“公子刚才喊了几声许小姐的名字,可能没听到回应,又昏了过去。”他知道许小姐人不在了,就想找个物件给他有个念想,怎么就会这么不凑巧。

宛若看秦青阳无措,伸出另一只空余的手去安慰,又担忧地看一眼许随意。

她明明就站在人群里,周围如注的雨声和人声不断。可她好像是身处局外,在渐浓的湿雾中安静地站着,犹如古寺中无悲无喜的神像,空洞着看着人间。

“公主。”宛若轻轻唤了一声。风把雨丝吹斜,将帷帽原本撩上去的薄纱吹落,一并遮住她的眉眼。

许是飘动的白纱扰了许随意的视线,她捏着白纱想将其撩上,不知为何又放下手。她对着急的秦青阳开口:“我能进去看看吗?”

即使隔着一层障碍,她还是能感觉到好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秦青阳木讷,“您进去......”能做什么呢?他看见宛若制止的眼神,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公主既不是大夫,也不是许小姐,这时候进去有什么用呢。

“不如小将军一起来?”她知道许礼意的想法应该和秦青阳是一样的,觉得她在这不合时宜。

在许礼意还在咂摸这句话时,许随意已经走到屋檐下房门前。她没有立刻推门,反而看向许礼意。

她在等他的答案,问许礼意今天和不和她一同进这道门。

许礼意看不见她的面色,她自然也看不到。只他说了一句拿着,随后几步跨到门前。带进来的雨珠飞溅到她手上,冰冷又清晰。

门半推开,“公主先请。”

淡淡的血腥味绕在鼻尖,床上的人昏迷不醒。谢长亭受伤的手搭在床沿边,冷白的皮肤上伤口触目尽心。

大夫看见来人直接问:“这位是许姑娘?”看的是许随意,问的确是许礼意。

许礼意没回答,他想知道这公主发地什么疯,偏要在谢长亭伤重,喊他妹妹时不管不顾地进来。他脸上虽平静,但如果许随意敢回答是,他怕真的会动手把人赶出去。

“是要和他说说话吗?”许随意抛开身份的问题问大夫。

大夫也不知道怎么受这么重的伤,看着床上的人叹气,“现在就是在地府门口徘徊,看他想不想活。”身体上的伤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这时候就是看人的意志。

阎王带不走一个不想死的人。

“我先出去,你们和他多说点话。”

大夫离开,许随意拿下帷帽走到床边,她本想靠床坐下,注意到许礼意的眼神又识相地搬了凳子。

床上的人没有要醒的迹象,长睫垂下难得温柔。许随意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

也是,谢长亭说过能活。

她的动作熟捻,在许礼意看来竟有些讽刺。屋里的烛火明灭,他担忧地看一眼床上的人,挨着桌边坐下。“公主想做什么?”

许随意烦躁地用手托着额头,”不想做什么,不是说陪他说说话吗。”她指着床上的人,“许将军先请。”

现在是关键时刻,偏偏这人还说出几分谦让的意味。许礼意差点要听笑,明明是她要进这门,要给谢长亭说话的,反而让他先请。

他刚想夹枪带棒回一句,蓦然一想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话可以说。许随意不在了,他和谢长亭也很少往来。两人不过是官场同僚,因为亲事才走地近些。

有时候才会猛然发现,他其实和一些人来往,不过都是因为许随意在中间。如今她不在了,记忆里就当着很少记起这些人。

他垂下眼,想着现在如果真的有人能救谢长亭,不是他妹妹也行。他没了脾气,颓丧道:“我没什么要说的,您说吧。”

许礼意自然也不想留在这里听,他起身想出去,先被那人叫停。

“小将军留在这一起吧。”她温声叫住人。

她的眼里攒着泪花,抬头专注地看着人。好像许礼意一出去,她这泪就要忍不住落下。

沉默半晌,许礼意心软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看他坐下,许随意才有心思絮叨。

她想说的话太多,但是能说的寥寥。“我......”哽咽声忍不住,把第一句话就打断。

她的情绪就像缸里装着的水,偶尔会有起伏但是溅不出来。若缸有了一道口子,再怎么修补也会有细小的水珠渗出,一点点流出宣泄。

“我娘死的那一年,我好像才五六岁,能记事但不太清楚。”许随意拿袖子擦掉眼角的湿润,边回忆边继续说。

许礼意第一句就听出了端倪,但是他没出声反驳,皱着眉头接着听她讲。

“江南冬天会下大雪,屋前会积起厚厚的一层,像白色的软褥。”从前的旧事在记忆里好像已经模糊,但是仔细去想又还是能想起。

她穿着暖和贴身的夹袄,端着冒热气的中药送给她娘。娘的病拖了好久,从来这江南不到两月,日日咳嗽不见好转。厨房里药罐里经常换新的药方,总是浓稠苦涩。

大夫说是身子骨不好,心事繁重,又没受住江南一天一变的天,染了风寒。

“自从她生病咳嗽,她就不让我和她一起睡。她搬去别院,天天拿药养着。”

小时候只是觉得生病会难受,被哄一哄吃了苦苦的药就会好。“所以我没想过只是一场风寒,她就不在了。”

许随意当时可能也无知地问过娘亲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看着越来越瘦。许随意不知道她受的苦,以为那只是几声咳嗽和不停断的药。

她娘说自己没事,笑着牵她的手带她去大院前玩雪。院里的光秃秃的树枝上也积着雪块,站在树下一摇晃就能簌簌地掉下。

“娘。”是稚嫩欢快的声音,小随意去拉一直坐着看她玩耍的人,“您看这个雪人怎么样?”

雪人立在白茫茫又空荡的院落里,身体歪歪扭扭。小随意将它的棱角抚平磨圆,用指尖画出一条长长的眉,“像不像?”

描述起来的画面太清晰,许随意好像就站在那一年的雪地里,看小孩向娘亲展示自己的作品。

娘亲弯下腰,眉眼温柔婉转,“随意做的是娘亲吗?”她笑着握着小随意冻红的手,边呵气边回答,“把娘亲做地真好看。”

怎么会好看,那雪人的头一半大一半小,鼻子眼睛都勾勒地不像样子。

许随意看见她娘亲蹲下,将底部填充地更大,而后抬起那张恬淡清瘦的脸告诉小随意:“下面大一些娘亲才不会倒下,以后随意多来看看这个娘亲好吗?”

江南的冬天还没过去,春意无处可寻,远方的战场也没传来捷报。她娘亲就病重离不开床榻,别院里的人进进出出,没有人敢让小随意进去。

后来小随意被人带进去的时候,娘亲穿着新衣靠坐在床上,看见她还是那样的温柔地叫她。娘亲握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那些话在经年的岁月里早就被淡忘。唯独最后一句她记得清楚。

“我们随意要是想娘亲,可以去看看院子里的雪人,随意做地真好看。”小随意不懂她娘亲为什么红着眼说话有气无力。“当然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带哥哥,一起看看。”

可是没有机会,娘亲死了,冬天也过去了,院里的雪人也不见了。

许随意泣不成声,她哑着嗓子求床上的人,“别死在我面前,谢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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