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带着骁骑营攻上山寨势如破竹,歹人所留下的陷阱只稍稍阻挡了他的脚步。
玉蝉与孟玉婉在牢笼里,也能听到歹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玉蝉心底生出一丝的喜意,尽量地降低自身存在感,免得这伙歹人狗急跳墙。
但很不幸,匪首显然十分记得,到底因为什么才引来的官兵围剿。
“剩下的兄弟还有多少?”
“不到五十。”有人回道。
“后山还有一条密道,所有兄弟跟我一起走,带上那两个娘们,只要那个人兑现承诺,咱们随时能东山再起。”
这话给了剩下歹人信心,在骁骑营还没有进攻到这里时,他们便带着两个人质,收拾起金银细软朝着后山跑去。
这怎么行?玉蝉心想着,用力挣扎。
天下偌大,一旦叫这些歹人逃跑成功,再想寻他们无异于海底捞针。
然而,被歹人捆住手脚又堵住嘴巴的玉蝉能做的实在太少,因为她的不老实,扛着她的歹人捡起了一块石头,照着她的后脑勺就是一击。
玉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一醒来,她就瞧见了前面是一处极其险要的山崖,崖下一眼望不到底,显然这些歹人是跑到了死路。
那些歹人正在相互指责,争吵间透露出似乎是骁骑营炸了他们的密道,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玉蝉的心又稍稍安定,这才有心思看向孟玉婉。
孟玉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亮,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和害怕,她身上金丝织就的外裳蒙上了灰尘,发间珍贵宝石镶嵌的簪钗也已经被歹人夺走。
可她还是那么坦然,仿佛笃定她今日不会有任何事。
玉蝉当真十分好奇,到底是兰阳县主懵懵懂懂未曾意识到危险所在,还是金枝玉叶的人自有一番气度根本不惧生死。
她真的疑惑,孟玉婉究竟知不知道,在这种末路的时刻,她们这两个人质,是真的有可能会死的。
“大哥,那个人不会在耍咱们吧!”
匪首的努力想着,试图在绝境之中找出一条生路。
但可惜,他并没有这个脑子,他们只是一群不成气候的流寇,不过是运气稍微好了些,他们也并未参与潜入皇宫的环节,只是抢人工序中的最后一环。
所以,当秦戈带领骁骑营将士来到这里时,以他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两个害得他们败亡的人质。
匪首一手一个拎起了玉蝉和孟玉婉,逃到了悬崖边上。
其他的歹人已经被骁骑营尽数控制,无数弓箭瞄准了穷途末路的匪首。
“让我离开!不然今日就让这俩娘们给我陪葬!”
玉蝉被拎到了悬崖边上,双脚几乎悬空,她好像能听到悬崖之底传来的簌簌风声。
她艰难地侧过头,去看孟玉婉。
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样的关头,孟玉婉也完全不怕,她甚至注意到孟玉婉的脚尖轻轻晃动,好像是打着某种歌谣的节拍。
但很快玉蝉就明白了。
刹那间,骁骑营万箭齐发,将方才还试图威胁秦戈的匪首直接射成了筛子,撑着玉蝉和孟玉婉的气力瞬间消失。
电光火石之间,秦戈只来得及救下一个人。
在落下悬崖的那一刻,玉蝉正好看到孟玉婉被天子救下。
一瞬间,玉蝉明白了孟玉婉有恃无恐的来源,大抵无论发生怎样的危险,都会有人倾尽全力来保护她。
那满山遍野围剿歹人的官兵,是为了被掳走的兰阳县主,绝不可能是为了一个小宫女,而天子当然会竭尽全力救他心心念念在意的人,可是这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个小宫女。
秦戈眼睁睁地看着玉蝉落入了山崖之中。
这实在没有任何办法,谁让那匪首非将人质放在悬崖边上,他只来得及救下一个人,而救孟玉婉那不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难不成他要冒着阿婉可能受伤的风险,去救一个不知道被什么人安排在他身边的棋子吗?
秦戈很清楚自己在做最正确的事。
可为什么,那一刻,他看见那棋子的眼里好像蓄满了哀伤,看得他心底生出一丝难以忍受的疼?
“去崖底搜另一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吩咐完,秦戈便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孟玉婉的身上。
“当心着凉。”他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孟玉婉点点头,这时候却开始有些魂不守舍。
“没事了,阿婉,不必害怕。”秦戈以为她是后怕,所以便轻声安慰着。
但孟玉婉却又摇头,否认道:“我没有怕,我知道总会有人来救我的。”
孟玉婉的心思很简单,所以她也有一双干净的眼睛,她会将一切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不像是那个总爱耍些小心机的宫女。
可是,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戈又忍不住去想,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候,那个有些心机的小宫女也是这样想的吗?
大抵不是,因为他也看见了玉蝉方才的慌张与害怕。
他的心又疼了起来,像是有人拿了根针细细密密地戳着。
另一边,悬崖之下。
玉蝉到底还是命不该绝,她落下时被崖间伸出的枝桠勾了一下,正好勾开了捆住她的麻绳,又落在了一块凸起的平坦岩石上。
她躺在那岩石上歇了一会儿,待到全身的疼渐渐退去了,才扔掉口中的碎布,解开脚腕的麻绳。
玉蝉略微活动了一下她的手腕。
歹人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那麻绳勒得她手腕生疼,让她险些以为她的手腕又要骨折了。
好在现在只是疼而已,不耽误什么。
玉蝉仔细查看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的附近只有这块突出的岩石,向下望,隐约能看见崖底雾气,向上看,则是陡峭的崖壁,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对着垂直的岩壁,也只能望洋兴叹。
她该怎么办呢?玉蝉依靠着崖壁坐下,静静思索。
她总不能就这样困死在这里,这位置不上不下,上面的人瞧不见她,下面的人也找不着她,可是除却勾住她的那个树枝之外,只剩陡峭的崖壁。
她的手臂绝对无法支撑得起,她往上或者往下爬。
这块光秃秃的岩石上,只有些许薄薄的雪,若是时间长了,她怕是要在这岩石上饿死。
绝不能坐以待毙,玉蝉心想。
她稍微探出了点身子,又瞧了瞧下面,雾气朦胧,但朦胧之中似乎也传来了潺潺的水声。
崖底大概有一条河,她既然能听到水声,就说明她现在的位置离崖底并不算远。
玉蝉沉了沉心,总归一直呆在岩石上也是等死,不如赌一把。
她站起身来,朝着崖下跳了下去。
玉蝉总是不幸又幸运的,不幸的是她从小到大都没碰上过什么好事,幸运的是,或许她命硬,每一次都成功的活了下来。
而这一回也不例外。
岩石之下树木更加茂密,靠着树枝的缓冲,玉蝉虽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但她活了下来。
虽然代价是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疼得死去活来,但是忍一忍,再疼的伤口总会结痂,只要活下来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她在林间躺了不知多久,直到天色渐晚,远处传来狼嚎,她才猛然起身。
一般人群聚集的地方是很少有狼这样猛兽的,也不知道那群歹人到底把她拐到什么地方来了。
玉蝉拾起一根长些的树枝,当作拐杖,也当作防身的武器。
星月渐渐涌上天空。
玉蝉偶尔也能看见星星点点移动的火,可惜离得太远,她大声呼喊也听不见。
而她也只能拄树枝慢悠悠的走。
她的手臂上与腿上某几处始终在钝疼,,许久都不见消退,大概是伤到了骨头,好在,她现下没有外伤,不必担心伤口发炎。
忽而,她听到了细细的“笃笃”声,她猛然转头竟然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前面是哪位?”
盲眼的裴元殊并不能看见任何人或物,但他的听觉以及其他感官格外灵敏,所以也察觉到了前面的人。
“裴乐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玉蝉又惊又喜。
喜的是终于叫她碰到了个还算熟悉的人,惊的则是,裴元殊一个盲人,为何会在山崖之底?
这附近也不曾有人家。
“你是,玉蝉姑娘?”裴元殊不确定地说道。
玉蝉用力地点了点头,才想起对方看不见,于是开口道:“是我,你怎么会在这?”
“在下原本在宫中为太后抚琴,后来听闻有歹人掳走了姑娘与兰阳县主,正巧这一带在下尚算熟悉,所以便来试着寻人。”
裴元殊解释道。
而玉蝉则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这人是不是生性冷淡的缘故,面上总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即使是在解释为何来救她,那神情也是淡漠的。
“裴乐师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玉蝉冷静下来问道。
虽然,她中途昏了过去,但是时间应该并没有过多久,白日里,她在寿康宫里,看钟太后听了一天的戏,哪里叫过琴师抚琴?
裴元殊在说假话。
“姑娘聪明,”裴元殊拊掌赞叹,“不过在下的确是来救姑娘的。”
玉蝉的警惕仍未松懈。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不会有无缘无故帮助她的人。
“不过,在下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