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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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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徹不喜点灯看书,烛火的光线有限,长时间看书眼睛又酸又累又干,更容易近视。这时代没有眼镜,熬坏了是个大麻烦。上辈子自己就是个近视眼,这辈子难得好视力,得好好保护。

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伸个懒腰,活动活动各处关节,走出书房呼吸下外面空气。

太阳已经落山,霞光也慢慢开始回拢,他站在院子里看了片刻,直到最后一片云霞失了颜色。

华阳地处前世黄淮地区,晚间风凉,倒是很醒脑。他走到小亭内坐下,拾起落在身旁的一片枯叶,旋转着两面呆看,心中推算真假画事情的进展。

《壬戌天狩图》真迹的消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昨日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已传到皇帝耳中,龙颜震怒,命内卫彻查此事。

万老板昨日狂奔到家后,什么都没收拾,带着妻儿急匆匆出城,《壬戌天狩图》随之不见。内卫连夜出城寻人。

张延查到消息,除了内卫还有两拨人也在寻万老板。

此事传开,第一时间着急的便是计昶,外头的若是真迹,那么他进献的就是伪画。他比谁都想证明万老板手中的是伪画,如果证明不了那就第一时间毁掉,来了毁无对证。

没有真画,假画也变成了真画。

他定派人想抢在内卫前面找到人,拿到那幅画。

另一波人在万老板离开聚贤楼就盯着他,会时时保护他保护那幅画,阻挠计昶,暗中助内卫寻到万老板并且拿到真迹,从而让计昶百口莫辩。

可想而知,如今城外混乱一团,煎熬的除了万老板,还有计昶、隋波,和更多的人。

半日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杨宅外却多了几波盯梢的人,好似怕他也如万老板一样跑了。

白天有几位同乡来访,有的关心他情况,有的是来打探消息,都被杨信推了,门都没让进。

第三日,天刚亮杨徹便起床,这是他两世都坚持的习惯。跟着张延简单活动拳脚,早早用完早膳开始看书。

日头升起来时,听到前院吵闹,他知晓事情来了,将书反扣书案,起身出去。

前院站着几名身着锦衣的卫士,腰佩长刀,面容冷峻,威严凛凛,下人们都被震慑面露怯色。

“你是杨解元?”一位卫士严肃地问。

“是。”杨徹拱手回话。

“跟我们走一趟。”

邱叔内心害怕这些卫士,还是硬着头皮挡在杨徹身前,“几位爷要带我们二公子去哪儿?”

“内卫司有一幅画需要杨解元鉴定。”

听到内卫二字,邱叔脸色陡变,上来抓杨徹,想拉着他不让去。

内卫司是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办的全是皇差,行事没有太多章法,抓人、关人、杀人,全都是一句话的事,为人所忌惮。

内卫唤人,又岂能不去?

杨徹拍着邱叔手臂宽慰:“只是去鉴画,很快就回。”让内卫引路。

张延终究不放心,也跟过去。

内卫司的正堂中坐着几位大人。

上座之人一身内卫武官官服,斜靠椅背,面上似笑非笑,一只手搭在方桌上,手指有规律地敲点。旁边站着几名威严的内卫。

正堂两侧坐着几位文官,身上均穿着官袍,大致能够分辨出品阶来。

几位文官有的神态自若,有的眼神焦虑。

看到杨徹过来时,诸位大人的表情喜忧不一,却都不约而同地打量起走进来的年轻举子。

二十多岁,一身文人装扮,身姿挺拔如松,行步不疾不徐,面容白净俊朗,眉眼带几分冷清,气质文雅,整个人就如他腰间的乳白色佩玉,温润冰凉。

这两日京中关于这位安江府解元的议论不亚于那幅《壬戌天狩图》。

这位鉴画才子,竟然当众用自己解元功名,将来仕途为赌,认定一个卖赝品假画的小商人手中的《壬戌天狩图》是真迹。不知该说他胆大猖狂,还是说他愚蠢无知。

年轻人嘛,有这么大的才名难免会自负狂傲。

也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给自己惹来这等麻烦。

几位官员心中对走来的人各种评价。

杨徹走进正堂,看了眼正中间摆放的一张长桌,心中猜到大概,规矩地向众位大人行礼。

上座武官又打量他一遍,言行举止谦恭有礼,心里对杨徹改观一些,清了声嗓子坐直身。

“听闻杨解元是鉴画高手,慧眼如炬,真迹赝品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杨徹再次施礼,谦和地道:“大人过誉,杨徹不过略懂些雕虫小技。”

“你那可不是雕虫小技。”内卫武官冷笑,“两日前你鉴定宝隆字画铺万老板那幅《壬戌天狩图》是真迹。昨夜万老板将此画上交内卫,本官不知他交上来的是真是假,所以请几位大人和杨解元一起来鉴别。”

武官朝身边内卫抬手示意,一名内卫手捧一卷画轴走到长桌前,小心翼翼展开。

看到画的一瞬,杨徹心中明白,今日不是让他来鉴画,是内卫要鉴他这个人。

这几位文官不是随意请来,他们都是在书画、鉴画上有一技之长的官员,计昶进献给陛下《壬戌天狩图》前,他们应该被请去鉴过画。

今日这幅画,决定他是从此名扬天下,还是从此功名仕途断送。

“请吧!”武官抬手朝众人示意。

几位文官相互看了眼,相继起身围着桌上画卷细看,装模作样讨论起来。

杨徹神色淡淡,站在距离桌子两步的位置,目光在画上细瞧。

过了一阵,武官扬声问他:“杨解元可看出来了?”

诸位文官也停下讨论,目光都转向他,等着他的答案。

此画根本不用鉴,他清清楚楚知道每一个细节,闭着眼睛都能够描述一遍。他朝众人躬身施礼回话:“这幅《壬戌天狩图》是赝品。”

一语震惊众人,武官的脸色瞬间拉下来,严厉喝令:“你看仔细了,这幅可是从万老板身上寻得。”

杨徹不为其慑,坚持道:“虽是从万老板身上寻到,却不是两日前在下于聚贤楼为万老板鉴定的那幅真迹。”

“你想诓骗本官?”武官拍着桌子怒喝。

杨徹忙躬身施礼,“杨徹不敢。”

旁边的几位文官此时出言劝住动怒的武官。一位红袍官服文官捋着胡子,神色倨傲,扬着眉头道:“杨解元说这幅画是赝品,倒是说说他哪里不真了?”

其他几位文官随声附和。

杨徹朝前跨两步,目光扫过画,道:“制画的时间不对。”

众人望向画作下款,永寿十二年壬戌四月十八。

一位青袍官员嗤笑一声,“前朝各类史书文章皆有记,永寿十二年壬戌三月,武宗于北屏山春猎,事后命韩勰大师作画以纪,又有记载次月韩勰大师献画于上,正正吻合。”

“大人说的是,韩勰大师的确在春猎次月献画于晋武宗,但所献的不是这幅《壬戌天狩图》,而是《八大贤王图中的晋太宗像》。”

看众人不信,杨徹详细解说:“韩勰大师曾在《闲庭杂记》提到,壬戌春猎感染风寒,卧病在榻,久病不去,教幼子识色,家中久缺赭石、石绿,而这二色在此画中被大量使用,恰巧《八大贤王图中的晋太宗像》并无这二色。《八大贤王图》是韩勰大师与其妻甄氏合力之作,韩勰大师病后,是甄夫人代笔完成,这从韩勰大师对甄夫人的祭文中可以看出。”

几位文官相觑一眼,其中一位身材细高的青袍官员点头,旁边绿袍官员却不认同,“《闲庭杂记》中的这一段写于仲夏,四月完成此画,也的确符合久缺二字。”

杨徹知晓不可能仅仅凭靠这一点就说服面前这几位饱读诗书,字画上行家里手的官员。

他继续道:“诸位大人请看此画所用的纸张。”

“竹节纸在晋武宗年间已经出现。”青袍官员道。

“是,竹节纸出现在永寿八年,是施州下面的一位知县所制,因为这种纸制作工序繁琐,造价昂贵,所以并未有普及使用。由于这种纸柔软有弹性,不易磨损,易于保存,当地只用于官府文书。一直到武宗末年,经过改造后的竹节纸才普及,诸位大人将此画纸张与晋武宗年间施州官文用纸对比便能发现,这是改造后的竹节纸。”

几位官员此时哑声,显然对这一块没有详细研究过,不敢贸然开口。

虽然对杨徹没有反驳之语,脸上却写满了不屑和不服气。

杨徹又指着画上题诗中的一个字,“此字也说明了此画是赝品。”

众人瞧他手所指位置,是一个“乘”字,此字在最后缺了一笔,明显是避讳。

红袍文官颇为自信笑道:“韩大师嗣父名谦,但其生父名乘,韩大师至孝,避其生父之讳有何错处?”

“避尊亲之讳并无错处,错在韩大师并非如此避讳。”

杨徹道:“纵观韩大师的笔墨,无论书卷、字画、书信、诗作等等,全无此字,韩大师是用‘重’替‘乘’,细读韩大师早年文章,并不难发现。”

几位文官此时都不再出声,没有了开始的笑意,脸色难看。

杨徹又点了下画作上的一方印章,“吴宪公虽然临摹过《壬戌天狩图》但并未收藏过,所以不该有此藏画的私章。”

文官们彻底没声了,看着他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他们在鉴画上素来为同僚和文人们所敬,自己也以此为傲。听到他在聚贤楼的言论后,他们嗤之以鼻。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不知天高地厚大放厥词,博名声罢了。哪里会想今日竟然被对方压下去,辩得他们无话可辨。

文官们心里头不舒坦,他们此后名声有损不说,计尚书那里也不好交代,陛下那里更是要遭痛斥。

堂中气氛尴尬,众人皆默不作声。

片刻,内卫武官忽然拊掌大笑,完全没了刚刚冷脸骇人模样,毫不吝啬地夸赞:“杨解元不愧是鉴画高手,一幅几乎天衣无缝的伪画,竟看出这么多端倪来。”

武官坦白道:“这幅画的确是赝品。本官与诸位大人未亲见杨解元的鉴画之才,一直心存怀疑,这才故意一试。”看向其他文官,算给他们挽回些丢失的面子。

文官们呵呵笑着应是,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杨徹看破不说破。

他们所有人都不会知道,面前桌上这幅画——他们曾经鉴定的真迹,就出自他们眼前人之手。

杨徹自谦几句,态度恭敬,文官们脸色才稍有缓和。

内卫武官让内卫重新拿上来一幅画让他确认是否为当日聚贤楼鉴定的那幅。

帙袋破损,但里面的画的确是他为万老板鉴定的那幅真迹。

得到他的确认,武官命人将画装盒落锁,贴上封。

杨徹这会儿借机道:“《壬戌天狩图》历来为达官显贵或者富商巨贾私藏,晋亡后此画去向不明,不知万老板侄儿的哪位朋友,如此不识货,将其当做赝品给卖了。”

武官挑了下眉未有答他。

内卫查案是行家,很容易就能够查出真画来源,他将该点的都点了便躬身告辞,武官未有拦,命内卫相送。

张延已经在门口等着急,见他安然无恙出来才松口气。

二人刚上马车,几位文官也走出大门,朝着马车背影看去,表情不一。

“我听闻杨知府不通水墨丹青,才学平平,能力也不怎样,在通判位子上坐了十几年没什么建树,还是因为上任知府临时调任,他才捡了便宜当上知府。这么普通一个人,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来?”红袍官员嘲讽,“是亲生的吗?”

“还真可能不是杨家子。”

“嗯?”红袍官员惊愕看了眼绿袍官员。

他就随口贬损一句,这还有故事了。

绿袍官员小声八卦:“杨徹是杨知府外室所生,在外养到十几岁,因为生母去世无人照顾才接回府。杨夫人不认他,闹了一阵,在永平府成了笑话。后来杨夫人拗不过杨知府,勉强认下,为了他将来仕途,才允外室牌位以妾室身份进门,杨徹这才有了庶出身份,能够科举求功名。”

“一个外室所生,是不是杨家子还真不好说。”

细高个子的青袍官员蔑了他一眼,“赵大人是朝廷官员,饱读圣贤书,怎么也学无知妇人,盯着别人家宅之事说长道短?”

“姚大人你……”

“告辞!”姚大人敷衍地拱了拱手,大跨步离开这污言秽语之地。

绿袍官员看了看旁边的红袍官员,露出一脸委屈。

红袍官员笑呵呵安慰他:“姚大人就这脾气,赵大人又不是不知。不过杨徹这身份……”他捋着胡须意味深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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