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畔,比试已经开始。
两两对阵,赢的一方可以指定比试者,直到比出最终获胜的一位。
估计是得腾宁授意,大半天比试下来,西荒武士都没有选择妘景。
快要黄昏时,终于轮到祁书鸾。她以画入阵,布下迷魂局,赢下一位带金链的西荒武士,却败给腾宁。
本以为腾宁要挑战妘景,哪想她目光徘徊来去,最终竟落在少黎身上。
一瞬间,不详的预感再次涌上心间,妘景好像明白了腾宁今天这出打的是什么主意。
果然,她再看向比试场时,腾宁结结实实受下少黎一剑。
少黎使的是剑阵,腾宁习的是神鞭。
一圈剑光环绕这两人,交错穿插着金色鞭绳。
妘景站在阵外,隐约看见,那剑浅浅划在腾宁右臂,细小的血珠渗出。腾宁捂住伤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无意看向妘景的方位,诡异一笑。
随着她的笑意落下,神鞭突然发出嗡鸣,就像是故意寻死一般,齐齐勒住神剑,不出意料的,被神剑全部斩断。
围在中央的两人受到牵连,一口鲜血从腾宁嘴中喷出。
碎裂的金光遮挡住两人。
妘景再次看清时,便只看见少黎抱着腾宁,满面焦急的跑出了比试场地。
看得她心里不是滋味。
腾宁这是做什么?
不惜伤了自己,也要攀扯上少黎?
“真是荒唐!”
妘景低声咒骂一句,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同为女子,她太清楚腾宁这些行为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和少黎已经三百多年,腾宁想怎样呢?她又能怎样呢……
少黎将腾宁放在一块礁石前,替她疗伤。
有仆役跑来寻找少黎。这一局是少黎获胜,本该由他继续。但他一心扑在腾宁上,自愿放弃了比试。
妘景看见他整个身子挡在腾宁面前,妘景看不见腾宁的神态,但她能够想象,腾宁目的达到了,她心底一定早就笑开来。
场上刀光剑影继续。
妘景一直呆傻的望着少黎的背影走神,直到祁书鸾的声音将她拉回。
回头看去,两方阵营都只剩下一人。
西荒阵营是一位身着虎皮披风的壮汉。
而东荒这边,只剩妘景。
自然,这最后一局,该在虎皮披风壮汉和妘景决出胜负。
眼下东荒已是春季,那壮汉一袭带着长毛的虎皮披风,绒毛糊在脖颈,妘景只是瞧一眼,便觉得热得慌。
随着壮汉解开披风,灼热的汗起扑鼻而来,妘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而壮汉腰间,也露出了他的武器。是一对狼牙棒,半人高,估计比妘景整个人还粗。上面密密麻麻镶了刀片毒针。
这哪里是用来布阵的!这分明就是肉搏。
少黎方才提议比试阵术,便就是怕他们来这一招。
见到如此阵仗,少黎赶忙又腾宁身边走来人前,挡在妘景面前阻止道,
“说好比试阵术,壮士莫要用狼牙棒欺负人。”
壮士咧开胡须下的一口黄牙,
“为何不可?俺这狼牙棒也可入阵哩!”
又粗又沉的声音一出口,似乎连大地都在颤动。
只见他举棒指天,几个眨眼,隆隆乌云飘来,不一会儿便下起瓢泼大雨。他再以另一只狼牙棒重重敲击在上面,一声惊雷瞬间炸破。
在场众神顿时变了脸色。
呼风唤雨?
没想到西荒竟有这般高人!
壮士难掩自得的瞧了眼在场诸神的惊讶神情,放下狼牙棒,天空转眼放晴。
他假意谦虚道,
“几位哥哥都不敢挑战这位姑娘,想来定是厉害。来吧,俺早就想领教领教东荒的神术!”
但其实,比试结局究竟会如何,在场众神大概都已明了。
天象最是难控,几乎只有天宫的几位能够掌管,卜筮他们区区山神可以染指。
妘景的舞艺再厉害,在这种呼风唤雨的阵术之前,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祁书鸾将少黎和妘景拉到一旁,
“腾宁来访东荒,你们查过她的侍卫没有?”
少黎面露惭愧,
“哪里想到西荒尚武到如此地步,竟以此为乐。”
祁书鸾又道,“偏他们还都是蛮横无理的。那壮汉一人能有妘妘两人宽,莫说阵术,他一拳就能将妘妘打晕。这不摆明欺负人吗。”
此时,人群中也传出这样的声音。
有位高权重的东荒上神,颤抖着花白的胡子,说着“不公平”云云。
腾宁见少黎舍不下妘景,颤巍巍从石块边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人群中央,
“哪里不公平?上一局虎子胜,他邀妘景姑娘比试,两人对阵,每一条都合着规矩。”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一边说一边咳,出口的话却毫不含糊,
“宁儿方才输了,还受了伤,也大大方方的认了。东荒诸位,是输不起吗?”
她苍白一张脸、虚弱的站在那里,便就是最强的说服力。
人群冒出零星不甘的言辞,渐渐也没了声音。
是他们自己定下的规矩,再争执下去,倒显得东荒无礼了。
少黎叹了口气,“妘儿,你且去过两招吧。那灵宠其实也无甚稀奇,让给他们又何妨,莫要伤了自己才是。”
妘景知道,自己不上场是不行了。只好挽了发丝,走到比试阵前。
可惜今天爹爹没来,一会儿比试完,她定要找爹爹告状,让荒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特别是腾宁!
伤得可真是时候,叫他们东荒哑口无言,还累得少黎不得不照顾。
不过,输了也无妨。比试过后,她正好可以带着满身伤去找荒主和爹爹哭诉,她就不信赶不走腾宁!
抱着这样的打算,妘景比得懒懒散散。好几次,她就只是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狼牙棒挥来,甚至还想主动撞上去,只恨不能伤得更深一些。
一番操作让狼牙棒壮汉也有些懵,只疑心妘景憋着大招,不敢使出全部功力。
妘景因祸得福般撑了小半个时辰。
玉珠般的雨滴一颗一颗重重砸下,将褐黄石地凿出大大小小的窟窿。
粉色轻纱散发着浅浅荧光,飘摇在风雨里,急速旋转、旋转,最后终于在一道炫目白炽的闪电中,熄灭了光彩。
鲜血顺着妘景的额顶蜿蜒在脸上,将纱裙染红。
她摸了把小脸,匆匆看了眼腾宁。
狼牙棒壮士礼貌的说着“承让”云云,她一心想要趁虚弱赶回去诉苦,无心恭维,急急忙忙便要招来灵宠,让给壮士。
却听人群一声,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