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欲离开很久,声音却还一直缭绕在耳边。月亮悄悄爬过山头。
妘景失神走在树林里,一面想着少黎、一面想着谢离,一面想着少时的自己。
直到远处一道刺眼蓝光将她拉回现实。
亮光一闪而过,未及反应,一声巨响炸破,吓得她差点一屁股跌坐地上。
定睛看去,夜色下,好像有无数黑色小球划过天空。
那边好像开始,打仗了。
妘景几乎立马想到,谢离!
谢离呢?
她要去找谢离。
没走出几步,一人一马自林外而来,身上盔甲铿锵作响。
那人一边纵马,一边高叫着,
“夫人——夫人——这边——”
待他行的近了,妘景才看清,是谢离身边的何有名。
“九幽歹徒又闹起来了。将军抽不开身,让我来寻您。”
妘景点点头,接了披风胡乱套上,被何有名一把拽上马。
何有名带着妘景一路狂奔,向着了巨响的来源而去。
渐渐的,嘈杂人声传入耳畔。求饶声、喊杀声、铁蹄碰撞兵器的乒乓作响。
妘景从未到过战场,连一眼都没瞧过。
此时就这么远远骑于马背上,她仿佛都能被剧烈响动掀翻一般,忍不住发起抖来。
何有名大概是忧心着谢离,打马不停。
那些从没在妘景世界里出现过的战火浓烟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闯入视野。
杂乱四溢的神力,不断砸下的火球,破裂的结界碎片;有人挥鞭,有人纵剑,有人挥刀斩首于马下,有人洒血侧卧于阵前。
妘景只感觉昏暗,整个世界都是乌泱泱不见尽头的昏暗。
然后,她看见了谢离。
他一身墨黑盔甲立于阵中,手中神剑已经被鲜血浸透。他的四周围着十好几名最精干的敌寇,个个虎视眈眈,不给他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妘景死死拽紧手里的马绳,拼命压抑着惊惧的心绪。
她在心里疯狂呼喊着“谢离”,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干扰了他分毫。
何有名牵她下马,要带她退回营地。
也就在那一刹那,妘景瞥见,谢离正面迎敌时,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一名歹徒,直杀向他后背。
妘景来不及反应便要飞扑过去。
也几乎就在同时,谢离也看见了她。
一瞬间,他惊异的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的身侧,分明还站着一个何有名!
目光对视的瞬间,妘景察觉到异样,
“谢离!”
她囫囵大叫了一声。
话音还未落尽,窜出的歹徒将短箭插进谢离肩膀,而一阵刺痛也突然从她的背后传来。
妘景如触电一般,浑身一僵,本能回身。
原本站在她身后、带她回来的何有名,不知何时变了模样。
松松下垂的瘦削面颊,额头布了深深纹路,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肉脸小将!
假何有名静静观赏了一会儿妘景挣扎扭曲的笑脸,阴恻恻笑了起来,
“夫人莫慌,乖乖听话,我不会把你怎样。”
他说得又轻又缓,却不容违抗的直直捏住妘景的手腕,绑上神鞭。
妘景低吼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假何有名不答,只是一步步逼着她往战场走去,
“乖,别急,我这就带你去找将军……”
他的声音响在左侧,挑起讥讽笑意,落在夜色里,说不清的邪意。
随着两人走近谢离,妘景能感觉到他压在肩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右肩似乎被剑尖刺入,越来越痛。
伴随着右肩的阵阵痛意,假何有名一声一声哄骗在妘景耳侧。
她渐渐感觉眼前世界模糊一片,似乎有千千万万纷繁声音灌入耳朵,头又胀又痛,恨不能撞碎在地上。
应该是幻术。妘景用残存的理智想到,自己应该是重了这歹人的幻术,就快要失了心智。
“谢离……”
她抱着极大希望低低喃喃了一句。
却不想,歹人比她想的更凶残。
一道神力应声劈到她的右颈。
酸痛瞬间炸裂,大脑炸开花白一片,眼前的世界消失干净。
虚幻的世界里,一片死寂,一道人声率先响起,
“妘儿……”
是少黎哥哥!
“妘儿,是我,我带你走……”
那道声音又说到。
妘景很想点头,但她突然想到,谢离好像还在战场上。
“谢离……”
她感觉自己拼了命的喊出这个名字,却不过只是翕动双唇,声如蚊蝇。
回应她的,是汹涌而来的鼎沸人声,环绕着她,笑她骂她指责她,求她哄她要带她走。
妘景感觉就像站在最喧嚣的三千凡世,又像被埋在最冷清的无人山间。
“妘儿,跟我走吧……”
少黎的声音再次传来。
伴随着他的声音,有风雨袭来。带来谢离身上那股冰冷的铠甲味道。
好像是谢离挡在她的身前。
谢离……
“妘儿,杀了他。杀了他,我带你远走高飞。”
少黎让她杀了谢离,可是……
“妘儿,快呀。不杀了他,永远没有办法和我在一起。”
嗔笑怒斥的声音围着她,叫嚣着喊打喊杀。
可是……
可是谢离已经受过很多伤了,她不想再看他流血。
不要,不要。
哪怕是为了跟少黎哥哥远走高飞,也不行。
或许是她太过用力的摇头,她似乎一点点能感知到脖颈的痛意。
一点一点,她感觉到了有液体顺着下颌滚落,啪嗒啪嗒,溅在地上。
终于有一道异于周遭世界的声音,穿过包裹在她四周的重重人海,钻进她的耳朵,
“妘景……
“妘景,不要听从何声音!”
“妘景,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声音不断重复着,一遍一遍,跨越人潮朝她而来。
一遍一遍,妘景终于听清了,是谢离的声音。
急切的低吼,带着撕裂的尾音。
是谢离!
他安全了吗?他胜利了吗?
她好想抱抱他。
似乎有金戈铁马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她感觉周遭人海一点一点瓦解。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向谢离靠近,冰冷铁甲的味道越来越重,随之而来的,血腥味道也越来越重。
心尖颤了颤,妘景慌慌张张顺着一团寒气伸手探去,
“是你吗,谢离?你在哪儿?”
一道闷哼几乎立刻、毫不犹豫的接住了她,
“是我,是我,我在。”
话音落下,无比熟悉的粗砺大手应声将她牵进怀抱。
伴随而来的,是喷薄而出的鲜血味道,浓烈的,温热的。
在这令人着迷的炽热里,妘景感觉一颗心跳动着,沉沉沉沉往下坠去。
周遭纷杂的世界,跟着沉沉沉沉褪去。
作者有话要说:朱颜难辞:这很难评,歹徒这场作死行为,可能起到一个装饰作用吧。
(实际谢某人心里,媳妇儿叫我了,媳妇儿心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