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见欢没有给他说画室的地址，只是说：“我马上就回去。”

两个人虽然只是订婚，但是家里已经给两个人装置好了一个别墅，在岭皖墅。

这个别墅区是前年新修起来的，和江家的公司在同一个市区，对江森和上下班比较方便。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了声音，“好。”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等她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她走进门，换下脚上穿的鞋，一路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冰凉的水顺着嗓子一直到胃里，让她思维也清楚了许多。

身后有江森和的声音，“这么晚才回来？”

迟见欢转身，才看到江森和坐在客厅，她动作停顿了一下，低声：“走回来的，时间久了点。”

江森和的嘲讽毫不费力，“那你去的地方还挺远的，走了三个小时，辛苦你了。”

“我今天确实走了挺久，同步步数也挺多的。”

迟见欢毫不犹豫地回顶。

他们的联姻关系并不是一方要贴靠一方，今天吃饭的事情，她确实抱歉，但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听江森和在自己面前这么严苛地责怪自己。

迟见欢想，大概是之前她讲自己放得太低，才会给江森和她有求于他的错觉。

可她并不需要求他什么。

起码如今是这样的。

她不需要祈求他的垂怜，因为他对她的不好对她来说也可以。

可他不应该那么双标才是，心里想着别人，又在她面前这个样子，好像她多么对不起他一样。

大可不必，迟见欢想。

江森和：“你在生什么气？”

他的语气还有些不可思议。

“迟见欢，你是已经认定了，我们只能结婚，所以也不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其他人口中怎么说吗？”

迟见欢一只手拿着玻璃水杯。

这个玻璃水杯是她回国那天去商场买的，牌子是巴卡拉，透过灯光在地上投出的阴影很华丽，我盯着最中间的那点看，有些目眩神迷，有些冲动，也忍不住脱脱口欲出。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和你装作模范夫妻的样子，不要被人发现，即使私底下再怎么样都可以吗？”

迟见欢的语气平静，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在跟他讨论这种可能性。

真的要谈恩爱。

他还不够资格。

此刻她是这么认为的。

“迟见欢，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江森和不可置信的语气让迟见欢有些失笑。

她变了吗？

也许吧。

可他也变了，他们都长大了。

迟见欢低垂着头，发丝顺着她的脸颊垂下来，遮住了她阴影中的脸。

“江森和，你有喜欢的人吧？”

江森和的表情没动，只是盯着她，很用力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说：“已经很晚了，睡觉吧。”

迟见欢低眉笑了一会儿，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问：“要分房睡吗？”

江森和上楼的动作停了一下，低头看着依旧站在大厅的迟见欢，说：“不用，你早点上来休息吧。”

“好。”

等他上楼，迟见欢才卸了力气，仿佛打了一场很疲惫的仗，她继续缓慢地将这杯水喝完，继而往楼上走。

空荡的别墅因为家政阿姨已经回家了，显得格外空旷，安静得吓人，仿佛一座坟墓。

楼上，江森和大概真的坐在下面等了很久，等迟见欢上楼的时候，他正在看公司的合同。

见她进来，说：“去洗漱。”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迟见欢没有办法平静，只会竖起全身的防备，好像古代关上城门，不允许任何外来人进城。

迟见欢依他的话去洗漱，出来后躺上床。

江森和：“听说你现在本职是画画？”

迟见欢：“嗯。”

江森和：“要不要在家里给你安排一个画室？”

迟见欢：“不用了，我画画的时候不喜欢在家里。”

江森和：“你昨天去哪儿了？”

迟见欢：“画室。”

江森和头靠在床背上，一只手捏了捏山根。

“你像是昨天那样的情况多吗？”

迟见欢转头看向他，“昨天什么情况？”

江森和：“你画画的时候手机都是关机状态，任何人都不联系吗？”

迟见欢后知后觉他在问什么，“我是有这个习惯，昨天是个意外，以后我会注意时间，不会那么长时间不接电话的。”

江森和想说什么，想了一会儿，道：“你的画室在哪儿？”

迟见欢低眉，“澜江公寓。”

澜江公寓，距离这里确实不太近。

江森和：“要不要我在隔壁买个房子当你的画室？”

迟见欢眉目淡淡，“不用了，我在那边挺好的。”

他们之间，送房子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因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价，也就没有那些我送你房子，怕你还不起这些心思。

这些天江氏和迟家的公司正在接触准备新项目，两家公司的合作只会越来越紧密，也许到了以后，甚至会分不开也说不定。

迟如实在迟见欢结婚前对她说：“欢欢，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关心过你，但是你别担心，公司还是会留给你的。”

“最初你妈已经问过你会不会后悔了，既然你不会后悔，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这样的家庭结婚是因为什么，我想你也知道，我和你江叔叔这些时间接触下来，也知道对方的家庭，听说小江之前有个喜欢的人，这个我想你也知道，你最好别喜欢他，这是作为父亲，我对你的最后一个关心。”

说是最后一个关心，但是迟如实本来久没有关心过她几次。

迟见欢当时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江森和也没有纠结，脸上也没有被拒绝的恼怒，沉默了一会儿，收了电脑，将床上桌推开，准备睡觉。

迟见欢关了自己那边床头柜的灯，背对着江森和躺下。

过了一会儿，江森和的手臂放在她的腰上。

迟见欢没有动。

江森和的手臂还在往下滑。

室内静得出奇，细微的被子擦动都显得那么刺耳。

迟见欢抿着唇，想装睡，可是呼吸声已经出卖了她。

她闭着眼说：“有喜欢的人还能和我一块做吗？”

江森和没说话，但是动作也没停。

迟见欢依旧闭着眼，“我不想做。”

江森和的动作停了下来。

“于媛之前说你在国外谈恋爱，被伤害了吗？”

迟见欢没吭声。

室内的呼吸声不绝，变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我有喜欢的女人，你也有喜欢的男人，所以才会跟我结婚吗？”

江森和仿佛一定要问个清楚，迟见欢第一次觉得他居然是这么刨根问底，事事追究的人。

她没有办法装睡了，只好睁开眼。

“如果这么想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的话，那就这么想吧。”

江森和收回了手，“所以，为什么跟我结婚？”

迟见欢轻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内心被焦灼覆盖。

“为什么一定要谈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订婚了，再说这件事情不觉得已经迟了吗？”

“我觉得不迟，我们才只是订婚，还没结婚。”他说，“要是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只要我想追究，什么时候都不算迟。”

迟见欢越发感到烦躁，“江森和，你这样很烦人你知道吗？”

江森和轻笑了一声。

“所以是因为我烦人，你才最开始跟我分手的吗？”

迟见欢觉得她大概不应该在这里睡觉，她坐起身，掀开被子。

江森和拉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迟见欢闭着眼，说：“我很累，让我去睡觉吧。”

江森和没动，也没松开手。

“迟见欢。”

迟见欢闭上眼，只觉得心口窒息。

她想，大概是她的生活已经太幸福了，所以才会因为这样小的情绪，居然让自己心情这么烦闷。

这不应该的。

“有话你可以直说，如果觉得没有什么要说的，就让我去睡觉，我真的很累，也很想休息。”

迟见欢没有看他，说完这段话，也没动，打算等江森和说完再走。

江森和叹了口气，“睡吧，我不碰你。”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奈，让迟见欢觉得很好笑。

但她实在是太累了，也懒得计较这些事情，所以没有再说话。

这有什么用呢？

这又有什么用呢？

迟见欢动了动手腕，等着他松开手，躺在床左侧睡下。

这张床挺大的，要是江森和不想碰到她，他们两个人可以连脚都碰不到一起。

迟见欢闭上眼睛。

大概江森和是觉得他在闹脾气吧。

可是她只是太累了，也不想一直被江森和揪着问个没完，好像他们之间真的需要聊得那么深入一样。

明明他们心里都清楚是为什么才会在一起的，为什么现在一定要这么较真呢？

她真的不明白。

——她都没有在意他给前女友置顶，甚至订婚夜还要跟前女友聊天的事儿。

她想，她已经是一个足够体面大方的未婚妻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

只是江森和大概不知道，又或者知道了，但是并不在意。

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迟见欢躺在床上，又想了很多事情，想到自己从前和江森和在一起的日子。

他们之间除了争吵，还有温馨快乐的时间吗？

她居然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真的没有吧。

真可惜。

她想。

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