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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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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喜不报忧的习惯是和肖莎学的。

肖莎装修钉了手指、夹了脚掌绝不告诉胡庆安叫他为自个儿担心。

相对应的,胡庆安也学会将那些他看来龌龊难受的遭遇瞒在心底。

他从不告诉肖莎夏邻学卷土重来,甚至于连夏邻学的存在都绝口不提。

这幕七擒孟获还没演到一半,免不了又是一顿臭骂和冷嘲热讽。

胡庆安和夏邻学对视,牙根痒痒。

“你也看见了,我活不了几年!你们还来找我干嘛?你跟郑祥林他们爱怎么挤兑对方就怎么挤兑对方,甭想在我这儿找事儿!真到了那时候,上天自有安排,老宋把我这遗书一念,什么结果你们不就都知道啦!非要跟我个病人较这个劲儿,真他妈没皮没脸。”

老宋,也就是胡庆安的家族律师,同样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他说话咬牙切齿,将默默听着他咒骂的夏邻学衬托的更加荣辱不惊,他坐在胡庆安床前的板凳上对胡庆安说。

“胡先生,我知道过去我父亲作风独断专横得罪过您,”

胡庆安不耐烦地打断道:“甭来这套,跟我这儿假惺惺玩儿忏悔,你小子算个什么东西。”

他现在还不赶走夏邻学的唯一原因就是他腰疼的厉害。

但凡动弹就会显得无能孱弱,他必须得在夏邻学面前强势起来。

只有如此,他才能赶走老白眼狼生出的小白眼狼。

对胡庆安这种人来说,越是道歉他越是看不起你。

夏邻学无畏地接着说道。

“他犯过的错我已经无法弥补了,再多句道歉的话都只会显得我虚伪,没有诚心。但我想让您知道,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和他不一样。我至今做的每个决定都不为了我自己争权夺位,是为了华雍。”

他接着对胡庆安说出和自个儿争夺控制权的郑祥林有意出走,他儿子在另家企业担任经理,华雍目前的情况如何内忧外患。

向胡庆安指出自己获得控股权转让资格会给华雍带来的改变。

他足够年轻也足够强势,为了华雍的发展他愿意背负逆推倒行的骂名。

“你说的是不择手段吧?”

在夏邻学以为胡庆安略略被他打动时,胡庆安冷笑一声,隔了会儿接着说道。

“不必等我死了你才知道遗书结果。我现在就告诉你,我那点儿东西原封不动,我怎么得着的我就怎么都让给郑祥林。你说你为了华雍好,你大度,你是这个,”

说着胡庆安竖起大拇指。

“你为公,我为私,老子报的就是私仇!华雍没了卖了,你把消息带我棺材前去吧,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畅快淋漓地说完,胡庆安欣赏着夏邻学来不及掩盖的阴晴骤变的神色。

胡庆安是老油条,早听闻夏家公子在他老子退场后被人放逐到子公司当经理。

刚张嘴胡庆安就预测到他要大放什么厥词,什么为了华雍全是鬼扯。

他想的无外乎是用控制权当敲门砖挟天子以令诸侯,打个漂亮的翻身仗重回华雍。

“慢走不送!”

夏邻学的脚步停留在病房门口,仿佛已被胡庆安彻底激怒了。

可他的神色那么平静,显得坚定的可怕,冷面霜眉,嘴角却带着浅笑。

“胡先生您好好休息,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我也相信您早晚会改变主意。”

身后胡庆安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如缕。

第二次谈判未果。

*

回到公司时秘书报告,有人在办公室等他。

背对着他的转椅上露出剪的很短的头发,伴随着翻看资料的声音。

夏邻学起初并没认出他来,背影总是唬人的。

可以是任何人,他的同事、他的朋友、甚至他久未踏入华雍发展大楼的父亲。

直到这人发出了两声咳嗽,他才如释重负,松松勒得他几近窒息的领带。

佟锐转向他呔一声,似乎想要狠狠啐向夏邻学。

“我就知道几个月不见你又在琢磨新花招。”

夏邻学朗笑着,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跑Ace泡个小半天的,还有空来找我?”

Ace如火如荼时宣布关门大吉并迅速转让的事早有耳闻,一度成为都市未解之谜。

佟锐神出鬼没,大几个月不见,也不知从衣服哪个兜里摸出白绿相间的网球险些砸在夏邻学脑门上,没听出夏邻学故意为之,坦诚道:“那地方早就不干了。”

太暴力了。佟锐倒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为人不太沉稳。

如果不是因为青梅竹马相识至今,他在想自己和佟锐恐怕这辈子也当不成朋友。

想到青梅竹马,夏邻学又不怀好意地问道。

“您那初恋可下个月就嫁人了,请帖还在我柜子里放着,你把抽屉拉开就看得见。我说,今天回来你不是琢磨着要抢婚的吧?”

“含血喷人!”佟锐指着夏邻学的鼻尖。

又道:“丧心病狂!人家结婚关我什么事儿!”

夏邻学暗想:也对,结婚意义不同,该放手时就放手,发疯也得看场合。

佟锐这才发觉自个儿被他带沟里去了。

啪地把档案甩在桌上,摆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你这都什么啊?怎么还跟踪人家胡庆安跟踪到医院去了。”

说着又翻到有照片的那几页:“你看看,这都什么,人家喝个粥也拍,量个体重也拍,”

他继续往下翻,显然方才还没来得及看到最后几页。

只见他忽然滞住了手,看到了化疗时痛苦扭曲的胡庆安。

像想起什么,佟锐的嘴唇颤动。

过了良久,他又说:“算了,不管你现在盘算着干什么,千万别告诉我,我怕咱们俩因为这个掰了。”

佟锐知道,无论夏邻学盘算着什么,结局必定以他的胜利为终结,有赢就有输,输家往往一败涂地。

随后他翻到最后一页,拆开夹子拿出照片问道:“别的你甭告诉我,你就说说她是谁吧?”

照片上,肖莎正在拿着暖水壶徘徊在医院的长廊。

佟锐思绪纷纷,他想夏邻学大概单身久了终于憋成心理变态,开始偷拍漂亮姑娘。

“胡庆安朋友,还是唯一的朋友。”夏邻学不必往下说了,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佟锐倒吸口凉气,半天后扔下句:“缺德吧你,也不怕将来遭报应。”

说罢摔门而走。

青天白日遭了两回骂,夏邻学不气反笑。

生意场上有道德感的不太多,像佟锐这样对恶势力嗤之以鼻的更是凤毛麟角。

从这方面看,结交佟锐反而具有必然性,他和自己多么不同。

空荡荡的办公室外,因灯光而绚烂的楼影形如鬼魅。

逐渐转暗的天色覆盖了白日浅淡的奶蓝,天气预报准时播报,下午三点左右天气转阴有雨。

夏邻学欣赏道德,欣赏忠诚,可再多的欣赏也抵不过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乐趣。

风谲云诡固然刺激,但可预测的前景带来的是安心。

像他离开前对胡庆安说的,他相信他早晚会改变主意。

胡庆安的藏身地究竟在哪儿?

这问题不止夏邻学想知道,以建材生意发家的华雍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股东不在乎。

作为华雍开山元老的直系亲属,胡庆安早在数年前就经由表决,继承了将近百分之九的控股权。

直到三年前的某一天,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胡庆安如同一夜之间在人间蒸发。

由他的家族律师全权代表他传达意见,表决参与企业管理。

正值争权的决胜期,百分之九的控制权及控制权的实际主人胡庆安就成了中原逐鹿之鹿。

长达多年的拉锯战里,夏邻学父亲退居二线。

留他和另一位公司元老郑祥林一派死搏,后来连带着他也在周围人集体“叛逃”的背景下不得不败走子公司“华雍发展”。

正像胡庆安想的,他手上有夏邻学梦寐以求的翻身资本。

只可惜夏邻学手上的筹码还不足以撼动胡庆安家族律师的职业操守,于是胡庆安成功销声匿迹。

直到几个月前,秘书把文件档案以纸质形式送到夏邻学手上,这才揭开了胡庆安去向之谜。

他不仅没有离开本市,甚至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在医院办理入住时用了父亲的姓,写刘庆安。就住在离华雍长春路总部不出二十公里的仁和医院,在一间普通病房靠化疗度日续命。

迷惑他们的障眼法算不得高超,只是吃准了华雍上下对胡庆安自身身体健康状况的信任。

自上任以来,胡庆安强势高调、无往不胜,横看竖看也无法将他与疾病联系在一起。

只有一点他想不清,胡庆安为什么要选择仁和医院治疗?

即便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但不保证阴差阳错被人发现他仍在市内。并且仁和算不上治疗白血病的最优选。

带着疑惑夏邻学翻看着资料,包括胡庆安的饮食起居习惯、床位地点、住院年份都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档案末尾还贴着几张日期为近几天的照片。

胡庆安的化疗现场很是惨烈,足够令人心惊胆战。夏邻学继续往后翻,这才恍然大悟。

档案中出现了一张单人照,照片上的明显不是胡庆安,是个女人。

头发长至及腰,似墨画的眉毛,浅的发白的嘴唇,略显英气的眉宇中带着几分冷漠疏离,正提着只医院特供的不锈钢暖水壶。

这个人就是肖莎,在她的照片下写着行正楷小字:“探病,朋友肖莎”

他惊喜之下用圆珠笔在这行小字下方化了两道黑线将这几个字遮得严严实实,当作制胜机密。

他得承认,这张照片给他造成了先入为主的假想,和肖莎接触后,他发觉她的性格与照片上的冷艳大相径庭。

至于胡庆安,他的霸道他略有耳闻。

双方虽然没在公司面对面硬碰过,但听说鲜少有人能承受胡庆安的跋扈,他那几个心腹也在胡庆安隐匿踪迹后极有默契地没去寻找。

不论她是谁,都对胡庆安十分重要。

一方面,她能忍受胡庆安的臭脾气不离不弃,另一方面,胡庆安甘心在她面前暴露行踪。

或许这是胡庆安的女友,又或许这是胡庆安的妻子,夏邻学不大相信情报里肖莎的前缀:朋友。

他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肖莎的名字,要将她的名字和脸对上号。

叫过几遍后,夏邻学总感觉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是在哪里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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