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夕宁和赵空原成功在一起了。当郑夕宁激动得哭出来，赵空原慌张地拿手擦她的眼泪，颜寒低头往口袋里找纸巾时，黎途站在一旁笑得狡黠：

“你俩得请吃饭啊，我跟颜寒可忙活了很久。”

赵空原心里怒吼：就知道占便宜！可恶的小子！

隔天，天刚亮颜寒就醒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起了床。颜德远没回来，没人给她做饭，颜寒只能自己下楼买早餐。

出了单元楼，便是一条小巷子。这里的人家都是以楼为单位居住，算不上是小区，名义上由社区管理，但实际上都是居民之间自己定了些不成文的规矩，草草生活着。

巷子里早就飘起了白烟，充斥着蒸包的香味。颜寒裹着外套穿梭在白烟当中，直往外走，最后在一家粥铺前停下。

粥铺位于巷口，边上就是一个歪歪斜斜的立牌，蓝底白字写着：天来巷。

“姑娘，今天起这么早？”粥铺老板看见颜寒便笑了，用方言问道，“今天还是西米粥？”

“对，谢谢老板。”颜寒微微一笑，温声道。

粥铺老板很快打包了一份西米粥给她，还顺带给了她两根油条：“这个不用钱，一共五块。”

“谢谢您。”颜寒拿出手机扫码，提着东西折回去。

回到家，颜寒习惯性打开电视，整个人缩在沙发一角，开始挑电影看。她挑了部《政律俏佳人》，一边吃早餐一边看。

怀江临近十一月，气温逐渐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早晚温差大，又值流感频发的时期，只要一不留神就会感冒。颜寒以前吃过这样的亏，所以就拿过昨晚扔在沙发上的毯子裹紧了自己。

刚打开电影，连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一口，颜寒忽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的大腿被什么东西硌到，生疼。

站起来才知道，原来是那天捡到的黎途的校牌。她原先是放在书包侧面的口袋里的，大概是滑到沙发上了。

颜寒拿起校牌。面前的电视已经开始播放电影，可颜寒无心看。

看着校牌上黎途那张淡漠的脸，她心里忽然有一个想法蹦了出来：如果她把它藏起来，他会不会发现？

黎途很优秀，他的理科成绩永远都排在年级榜第一。颜寒除去当过他的比赛搭档外，也就只有在成绩排行榜上能与他并肩。

怀中的成绩榜有好多个，总榜、分科榜都有。而颜寒语文成绩好，单科排名每回都稳稳呆在第一。而黎途也是一次都没掉出过数学榜第一。

她只有这一种方式，能看见自己与黎途同框。她知道他除了数学好，物化生也极有天赋，知道他喜欢什么牌子的矿泉水，知道他喜欢打篮球而且打得很好，知道他短跑厉害。

可这些只要稍稍打听一下，是个人都能知道。

颜寒握紧了手中的校牌。

她应该私藏吗？

电影看完，太阳已经铺满了整个客厅。颜寒关了电视，回到房间，翻开书本开始写作业。

短短一段吃早餐的时间，颜寒挣扎许久，还是决定把校牌还给他。她觉得喜欢不是占有，而是并肩而行。而她，也许不是那个与他同路的人。

他身上的光芒过于刺眼，以至于她只能站在下风处，接受他的照耀。

颜寒房间的窗子正对着一棵香樟树，时序淡秋，已经有发红的叶子，夹在深绿丛中。她吃完早餐，回到房间写作业。她正专注地写着，窗边阳光渐浓，投下斑驳的树影。

“咚——！”

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地砸到了窗棂，整扇窗户剧烈地颤动起来。

颜寒被吓了一跳，她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见正面对着自己的香樟树上，一颗紫色篮球稳稳当当地卡在枝桠间。

她有些恼火。天来巷属于怀江市的老城区，在这里住的基本上都是中年人和老年人，而她所知道的几家老人屋里都有几个熊孩子，平时经常往人家的窗户上扔东西。

颜寒站起身来，决定给楼下的熊孩子一点颜色瞧瞧。她一打开窗户，楼下男生们争论的声音便传了上来。

“这么高，怎么拿得到啊？”

“喂，黎途，你扔的你去拿！”

她缓缓低头，往香樟树下面望过去。

树下站了四五个男生，全是高中生打扮，其中个子最高的，穿着件白色连帽卫衣，正笑得眉宇灿烂，仰起头往这边看过来——

对上眼神的那一刻，颜寒的睫毛颤了颤。

黎途也看见了她，脸上笑意渐收，礼貌地对她颔了颔首。赵空原站在边上，仰头眯着眼，叉着腰，冲颜寒喊道：

“诶，是你啊！颜寒！帮我们拿下球呗！”

颜寒伏在窗框边，努力让楼下的人能听见：“我够不到！”

赵空原挠了挠头，篮球的位置确实和窗户有些距离。

“你上去，到窗户那儿给弄下来。”赵空原推了黎途一把。

黎途瞥他一眼：“人女孩房间，我能随便进？”

“也是。”赵空原苦恼，“那你说怎么办？这球可是我妈给我带的限定，不管你赔不赔，我可就要这一个。”

“知道了。”黎途言简意赅，往颜寒窗下走。

颜寒的视线追随着他，手叠在胸口处，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长的东西，能拿出来撬一撬？”他仰着头，双手叉腰，语气平淡。

颜寒转进房间里环顾一圈，拿了根晾衣杆出来。黎途看见，点了点头。

她伸长了身子，努力去够树桠间的篮球。可是不管怎么努力，晾衣杆的那一头始终碰不到篮球。颜寒索性把书桌前的椅子搬到窗子底下，站了上去。

“小心点。”黎途微微皱着眉，神情有些紧张。

“好。”

站上椅子之后倒是可以碰到篮球了，但不管颜寒如何找角度去戳枝桠间的篮球，篮球都纹丝不动。她踮起脚，身子猛地往前一探，使劲戳了下篮球。

篮球从枝桠间掉落。

与此同时，颜寒因为身子探得太朝外，又穿着拖鞋踩在椅子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窗外翻了下去。

“啊——！”

颜寒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看到站在她窗下的黎途神色慌乱，平时毫无波澜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表情，急忙伸出手去接她。

在听到篮球落地的一声闷响之后，她也落在了个温暖的胸脯上。

“嘶……”

黎途仰躺在香樟树下的草地上，双手悬在颜寒背后，低声呻.吟。

颜寒一抬头，便看见黎途吃痛的表情。从她的角度看，黎途的整个下巴骨骼走向非常明显，因为仰着头，喉结突出。白皙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突起，彰显着黎途现在真的很疼。

她连忙从他身上起来：“你没事吧？”

“黎途！”赵空原和其他男生也跑过来，围在黎途身边，“没事吧？你这……膝盖又流血了。”

颜寒低头一看。黎途今天穿了件黑色宽松短裤，右膝盖上的绷带还没有拆，此刻正中央正出现一个红色圆圈，不停地往外渗血。

“对、对不起……”颜寒跪在黎途身边，面对他膝盖处不断渗出的血，有些手足无措。

黎途耐着疼缓缓坐直身子，听见颜寒慌张的声音，扫了她一眼。见姑娘眉心紧皱的不知所措模样，他低声说了句：“没事儿。”

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颜寒猛地一抬头，却发现黎途的脸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看见他一根根长直的睫毛，漆黑的眼底眼神坚定，似在告诉她：不是你的错，没事。

“颜寒，这儿附近有没有什么卫生所？得带他去包扎一下。”赵空原将黎途扶起来，问道。

颜寒连忙移开眼神，跟着站起来：“有的，离这里不远，我带你们去吧。”

一行人跟着颜寒来到天来巷附近的一家卫生所，医生帮黎途处理好伤口，重新包扎好之后，几个男生一起叫了辆出租车回去。

临走时，黎途在被赵空原扶进车子前，回身看了眼站在卫生所门口目送他们的颜寒。颜寒的目光一直落在黎途身上，他这一看，倒将她吓了一跳。

两人视线对上，黎途冲她喊了声：“谢了啊。”

赵空原也转过来，笑了下：“走了啊颜寒，谢谢你帮我捡回我的限定！”

颜寒微微睁大了眼，随后弯唇一笑：“拜拜！”

周一早上例行晨会，早读之后打响了出操铃，学生们从教室鱼贯而出。颜寒生理期还没结束，先去了趟厕所，回来时教室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她艰难地穿过去，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唐景书站在她前面，回头看了眼眼她的胸前，提醒道：“颜寒，校牌记得带。”

她低头，发现胸前空荡荡的。

“好，谢谢！”她快速折回教室，从书包里摸出个校牌戴上。

再出教室，同学们已经在缓缓地下楼梯，颜寒连忙跑上去，找到自己的位置插进队伍。

队伍进了操场草地，站定后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话。颜寒她们班女生居多，很多勾肩搭背挽着手的人，被学生会提醒了好多次。等所有班级都入场后，学生会的值周开始在各班之间巡逻。

校领导在司令台上通报上星期违纪受处分的学生名单，底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没停下来。

“颜寒，周末化学写了没？等会儿回去就得交，”唐景书转过身来，压低声音说，“借我抄一下呗。”

颜寒微微附身，努力离她近点儿：“写了，但是我不知道正确率——”

“哎呀没事，写满就行了。”唐景书对着她眨眨眼，转了回去。

校领导讲话过后，轮到学生会代表上台总结上周工作情况。校领导拿着话筒在司令台上站了挺久，也没有人上去。

“估计学生会这周没准备人上去发言。”唐景书小声对颜寒说。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八字刘海女生磨磨蹭蹭地上台，无措地接过话筒。女生神情紧张，也没带稿子，攥着话筒的手抖动得厉害。

“呃，上周总体情况良好，但仍有几点不足。”八字刘海女生声音微颤，“其、其中，仍有大部分同学在食堂里边走边吃……”

“哈，什么？食堂里边走边吃？”颜寒身边的一个女孩忍不住笑意，“不在食堂吃那在哪里吃啊？”

底下立即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

学生会巡逻值周闻声而来，警告了笑出声的女孩，眼神警告地扫过这周围的所有人。颜寒双手交在身前，规规矩矩地站着，腰背挺直。

巡逻值周看了颜寒一眼，正准备离开，视线却落在她胸前，不动了。颜寒感觉到旁边的人定住，疑惑地转头。

和人对上视线，巡逻值周扬了扬眉：“同学，记下名字吧。”

此话一出，对违纪扣分非常敏感的同学们，瞬间都将目光聚集到这一边来。

颜寒皱眉：“为什么？”

巡逻值周把纸笔递给她：“你的校牌不是本人，盗用别人的校牌是违纪。”

唐景书转过来，定睛往颜寒胸前一瞧。颜寒低下头，和唐景书同时看清校牌上的人脸。

少女尚未完全丰满的胸脯前，照片上少年短而浓密的头发非常引人注目。

“这……”唐景书一时语塞。

颜寒心中懊恼。这让她该怎么解释。

她局促地看着四周投来的好奇的眼神，脑子一片空白，解释道：“我拿错了……”

“先记下名字吧，等会儿晨会结束去教导处解决。”巡逻值周面无表情地说。

颜寒只能先把名字记下来，巡逻值周走后，她立刻将胸前的校牌揪了下来，捏在手里。

晨会结束后，回到教室，颜寒在书包里翻找化学作业。班里吵得很，但她身后女生们的讨论却清晰地被听见：

“诶，你说她哪儿来的男生校牌？”

“我知道我知道，我周末去怀江乐园玩的时候，看到她了！单独和一个男生在一起，好像就是校牌上那个人，穿情侣装。他们不会谈了吧？”

“谈恋爱就谈恋爱呗，她也太蠢了吧，戴男朋友校牌出晨会，还害我们班扣分。”

颜寒沉着脸把化学作业放在唐景书桌上，快步出了教室，往教导处走。